第14章倒菗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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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愛人身上,脈搏自然而然地加速跳動起來。他雖然曾經幻想過和錤灃做愛,可是從來不認為能夠成真。
打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刻起,錤灃顯然事事都喜歡主導,羊甯為此還特地調整了幻想。可是昨晚,錤灃卻要求──不,該說懇求才是──羊甯他。他的世界因此整個大翻轉。原來夢是真的有可能實現的。
***“喂。”錤灃直起身子,丟了一塊赤陶片在他腳邊。
“別做白夢了,把手伸出來,開始幹活吧。”羊甯對這句雙關語到害羞起來,可是錤灃似乎沒別的意思。於是強迫自己專心工作,他走近探溝,把新發現的文物記在誌本上。
這是一個結構紮實的赤陶片,類似磚頭,有一個斜稜邊,表面光滑平坦,上頭依稀可見斑駁的漆料。他在素描簿上畫了草圖,把赤陶片放在一把尺旁,打算拍個照。
“你覺得這是什麼?”錤灃頭也沒抬地繼續在探溝裡忙。羊甯皺起鼻頭,把滑落的眼鏡推回原位。
“我認為是建築物的一部分。”
“你說的沒錯。它的確是柱頂過樑(注)的一部分。”錤灃坐在腳後跟上,含笑說。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羊甯一時無法回答,被錤灃的溫暖笑容給震傻了。
所有關於考古的思想全部從他腦海中消失。他不想討論什麼破碎的赤陶片,他想要討論昨晚的事,想說出自己的覺,自己的期待和希望。他的嘴張了張,內心最深層的覺幾乎脫口而出,可是卻在最後關頭畏縮了。
臉頰上染了一抹酡紅,目光愣愣地落在地上那塊橫樑斷片。只有徹底的輸家才會把“我愛你”這三個字這麼快說出口。
尤其是錤灃已經知道自己渴望得到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如果現在承認自己的真實情是為愛所驅使,而不是慾,事情肯定會變得更加複雜。
像錤灃這樣的男人是不會駐足太久的。他行蹤不定,總是獨來獨往。沒有包袱,沒有承諾,沒有期待。羊甯從他的粉絲架的網站知道了這一切,他在家裡已經把上頭的資料勤勉不懈地統統讀過一遍。
他知道自己充其量只是錤灃柱上的一道刻痕,在遺址開挖期間的一段短暫戀曲。之後…之後,錤灃就會回倫敦或香港,又或者其他更有異國情調的地方,繼續他的下一個尋寶之旅,而羊甯會回到他在上海博物館裡的安全又穩固的工作崗位,也會繼續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看到愛人的輝煌成就。
在錤灃的網站上閱讀他的八卦趣聞或照片,心裡也該覺得滿足,兩人曾經一起分享這幾個月來的美好回憶。
他不想冒著現下的快樂毀而一旦的風險說出什麼愚蠢的話來──對一個不願給承諾的男人說“我愛你”在他的理解中是最笨的行為。
羊甯硬生生把告白下,一想到自己剛剛避掉了可能會遭受的羞辱,雙頰便不由得發燙。這時才意識到錤灃還在等著他的回答,可是更令他到驚慌的是,他竟然把問題給忘了。
“我──我…”他顫抖的手端著相機想要把照相工作完成。稍早的喜悅心情卻仿如晨霧在正午光的照下倏然消失。一股強烈的失落鋪天蓋地而來。羊甯閉上眼睛,搖搖頭。
“我很抱歉。”他聽見錤灃立即跳出探溝,覺到同事把手中的相機拿走,跟著便是一隻溫暖強壯的手摟住自己的肩頭。
然後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就靠在錤灃的膛上,臉頰被他的柔軟的上衣布料輕輕摩娑著,還有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傳進耳朵裡。
“羊甯,你怎麼啦?還在發燒嗎?”錤灃盡是擔心的語氣。羊甯被這個誤解攪得直想發笑。沒錯,他是在發燒──但不是因為染了風寒。他渴望這個男人就像毒癮發作般無法剋制,而他雖然已經嘗過一次滋味,卻還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他。
明明就在眼前卻不可得,簡直就是地獄般的折磨。錤灃的味道很好聞,隱晦而熱烈的桂味和麝香味合在一起,著實令羊甯的官知覺開始翻騰起來。
在經歷過與錤灃的一段之後怎麼還能對別的男人看得上眼呢?這個認知讓他的眼眶噙滿淚水。
他裝做不在乎地鼻子,拉開兩人的距離。他必須堅強必須果斷。這不過是一時的放縱,好玩罷了。是自己無知,做了傻事,編織一個幻想世界,自顧自地把錤灃納入其中,然而他的同事壓兒沒有實際參與。
萬萬不能讓錤灃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他。注:柱頂過樑請參考附圖的紅部分:***“我沒事。”他倔強地避開錤灃關心的觸摸。
陡然一陣尷尬的沉默。錤灃清清喉嚨。
“我覺得你應該是冒了,可能昨天晚上著了涼。這種病通常要一段時間過後才會出現症狀。”趕在羊甯回嘴之前,錤灃把自己冰涼的手放到他額頭上,嘴裡發出沉思的聲音。
“很燙呢。我們應該──”
“告訴過你了,我一切都很好!”羊甯突然扯著嗓子喊了回去。他不想被當成虛弱的病人那樣看待。他不需要錤灃的同情。奪回相機,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接著把赤陶片做上標籤,放進收集盤裡。
“咱們繼續幹活吧。”
“不了。”錤灃站起身,遞出一隻手。
“一起走走吧。”羊甯弱弱地抗議了一句,馬上被錤灃駁回。很快地兩人便收拾好工具,蓋好探溝,把收集盤端進小屋裡。
錤灃拿了一本地圖,替兩人的水壺添滿水,羊甯裝了些蕃茄、起司、火腿和麵包到袋子裡當午餐。便出發了。中午時分倆人已經爬到了位於自己的遺址上方的最大頭。
他們沿著山羊步道前進,每隔幾步就駐足查看地上的破陶片去推斷帕尼薩22號坑的原始範圍。
又走了一段路後,才停下來在一棵老橄欖樹的樹陰下用午餐。橄欖樹形短,枝幹長年經受強風吹襲而嚴重扭曲,可是仍生命力頑強地立在條件惡劣的山上。
羊甯拍拍樹幹後才靠了上去。他欣賞其韌,暗自期許自己可以有這顆橄欖樹一半的堅定。微風徐徐吹在身上彷佛在搔癢,羊甯打開午餐袋取出食物。空氣新鮮而純淨,寧靜的山坡沐浴在中午的暖意裡。
可以看見遠處山下被森林大火燒出的一條線,清楚隔開碧綠與黑灰。他試著去想像還未遭受祝融之災前的景,該是山林蔥鬱,覆滿松樹與橄欖樹,在烈陽照下閃著銀白的光點。
火勢蔓延的範圍一眼難以窮盡,大片大片的黑與地平線接。末了羊甯放棄猜想此地原有的光景,把心思拉回到當下的現實。他遞了一顆蕃茄給錤灃,對方正懶洋洋地支起手肘撐在地上仰面曬太陽,頭微微向後耷拉著,眼睛望著天空。
同事接過番茄張嘴吃了起來,白的牙齒咬著柔軟成的紅果。羊甯愣愣地看著,強壓下在這個不適當的時機湧起的慾。
錤灃就連吃個蕃茄都這麼:自己怎麼可能抗拒得了他?羊甯得塑膠袋沙沙作響,想要讓自己分心,別再去想有關愛的一切。他拿出煙燻香腸,無奈地看了一眼,又進袋子裡。看這情形還是吃點麵包和起司就好。
這似乎是最安全的選擇:麵包和起司不會有什麼情的聯想。在他一陣瞎忙又心慌意亂的情況下,錤灃卻悠閒自在地吃他的午餐。
吃飽了,他轉過頭來面朝羊甯,說:“我想問一下,實在是這個問題已經煩了我整個早上…你真的不知道那塊橫樑斷片有什麼意義嗎?”羊甯眨巴著眼,試圖集中思考。橫樑。
當然知道。他打開水壺,灌了一大口,決定坦承。
“我當時在想別的事。”錤灃點點頭。
“這是自然的反應。畢竟你昨兒個晚上凍得半死。在病還沒痊癒之前,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水壺突地從羊甯手中滑落。在滾到山下之前他趕緊伸手抓住,跟著轉頭望向工作夥伴。
“你以為我早上想的是自己的病?”
“要不然你想的是什麼?”羊甯內心的詫愕太過強大,使他說不出話來。他的臉登時羞愧得飛紅髮燙。
兩人在山裡的親密之舉會不會只是自己的幻想?要是錤灃僅止於將他從暴風雨中拯救出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自己發燒的腦子在睡夢中自導自演呢?
這個想法頓時讓他大為驚慌,倒一口氣,喊著:“那事沒發生。噢,上帝啊──那本不是真的!”錤灃一下子便來到他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他。
“冷靜一點,親愛的。那件事確實發生了。你,我,山…我們做了愛。不是你的幻想。”
“我想──我還以為…”羊甯渾身發抖,把臉埋入手中。他覺得頭昏眼花,但不知道是因為卸下心中大石還是因為發燒。
“你真的病了。我是個該死的笨蛋。不應該拖你上山來的,可我還以為你想要看…”羊甯掙扎著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看什麼?”***錤灃有些洩氣的笑了笑。
“我以為你想看自己的推論由始至終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