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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太平盛會補天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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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子,你還好嗎?”莫愁已嘻嘻哈哈地飛步趕到,站在口,提鼻子四處亂嗅“適才本大少似是影綽綽地瞧見一名女子,這會兒怎地不見了?好香好香!這香氣卻比小月兒的來得妖豔,莫非是你那個金國的公主情人?”

“胡說什麼,”卓南雁在他肩頭狠狠一捶,道“你倒來得正是時候!”這時唐晚菊和醉羅漢無懼也快步上前。故友見面,本該是一番歡喜,但卓南雁還在悵惘完顏婷的無奈遠走,心底無盡黯然。

原來羅雪亭如此妙計安排,倒不是有甚先知先覺。只是瑞蓮舟會之後,趙祥鶴成了秦黨的漏網之魚,未加治罪,反被趙構重用。羅大和羅雪亭兄弟卻對他深懷忌憚,暗中對其多加偵控。卓南雁一行浩浩蕩蕩地趕到臨安附近,趙祥鶴已得了訊息。洗兵閣之戰後,他對卓南雁自是恨之入骨,便想乘機料理了這個死對頭。他調兵遣將,猶恐有失,更親自出京,務求斬草除。只是這堂堂大內宮侍衛統領出京,動靜終究不小。羅雪亭得訊後,心底疑惑,忙約了莫復疆帶著莫愁等人,一同趕來。但趙祥鶴派遣青龍七宿出馬在先,莫愁等人晚出一步,自然讓卓南雁多了一番兇險。

卓南雁見萬秀峰率人悻悻退走,羅雪亭和莫復疆聯袂追趕趙祥鶴,料來也沒甚閃失,便和莫愁、唐晚菊一同折回客棧,去尋沈丹顏。離著客棧還有裡許,便見對面燈火通明,一隊官兵已挑著燈籠趕來。

原來適才蕭長青在店內一陣大鬧,也驚醒了店中夥計,循聲趕來,正見沈丹顏橫臥地上。沈丹顏道被點,口中卻還能言,忙讓夥計去救被麻倒的幾名公差。眾公差被冷水潑醒,聽得沈丹顏說明原委,知道本州“少年棋仙”被人擄走,登時大驚,忙挑燈四出搜尋。

沈丹顏肢體兀自酥麻,卻仍讓人尋了頂軟轎,抬著自己一同尋找。正自憂心如焚,忽見卓南雁安然而來,她不由喜極而泣,點點清淚順著玉頰滑落。

一早,眾人便一起啟程,趕赴臨安。路上卓南雁問起太子近況,莫愁將大頭一擺,苦笑道:“本大少去安葬大慧上人的法骨後,便四處閒逛,幾前才回臨安。朝廷的事情,我這叫花子怎麼知曉。”唐晚菊道:“秦賊死後,秦老賊的一群死黨,如曹泳、王揚英、汪召錫等均被貶逐,天下人心大快。但趙官家還是不願用張浚大人,曾放話說,‘朕寧亡國,不用張浚’!只是太子…近來倒少有消息!”卓南雁的心不知怎地,便微微一沉。

進了臨安城,眾人先隨沈丹顏去接待太平棋會棋手的館驛歇息。

整潔幽靜的客房內,莫愁和唐晚菊聽得卓南雁略述了去醫谷求醫經過,均是滿面訝然。莫愁連拍大腿,噴嘖連聲:“大雁子的傷情雖怪,一時卻無大礙。小月兒這病卻是半分延誤不得,唉,本大少生來便是個憐香惜玉心腸。走,咱們這便去見太子。”唐晚菊卻道:“那小弟途經建王府,卻見大門緊閉,不知是何緣由。”卓南雁聽了,心中忽然惴惴不安起來。三人快步出了驛館,直上御街,一路趕到建王府前,果然見府門緊閉,只懶洋洋地站著兩個侍衛,迥異於往的熱鬧景象。

唐晚菊道:“若是太子不在,王府大門也該四敞大開,如此冷清清的豈不古怪?”莫愁恍然大悟道:“想是太子升了官,又換了大房子!哎喲,不對,他已是太子,再升官,豈不成了皇上?”卓南雁卻焦躁起來,上前便要去詢問門前侍衛。忽見街角轉出一個青袍書生,正是虞允文。莫愁雙眸一亮:“允文老弟,你來得正好!”虞允文抬頭看見三人,也是喜上眉梢。

聽得卓南雁說來求見太子,虞允文卻臉乍變,低聲道:“此處不是講話之所,請隨我來!”他帶著三人匆匆轉過兩個街角,在一座偏僻酒樓中撿了間閣子坐了。

卓南雁見虞允文面凝重,忙問:“怎麼,出了什麼大事?”虞允文長眉緊蹙,半晌才沉沉一嘆:“太子失勢了!”三人均自變,卓南雁更覺腦袋嗡地一響,驚道:“太子在瑞蓮舟會上護駕有功,更親手扳倒了秦檜老賊,怎地會…”

“壞就壞在他親手扳倒了秦老賊上。”虞允文嘆道“當年秦賊一手遮天,聖上便扶植太子一系,來對抗秦黨。眼下秦黨瓦解,聖上反而對太子生了嫌疑,起因便是近臨安坊間忽傳出一番謠言,說太子在晉封建王之前,曾被封為‘普安郡王’,那‘普’字乃‘並’二字相合,正是‘天有二、世有兩主’之意。聖上本好猜度,聽得這傳言後,更覺不安,竟疑心太子早知道了瑞蓮舟會上金人行刺聖駕之謀,只是佯作不知,以盼到時漁翁得利…”

“胡說八道!”莫愁怒道“金人那龍蛇變本就是假意行刺皇帝,只為栽贓太子。太子能得個鳥利!”唐晚菊搖頭嘆道:“君心難測!君心難測!那‘普為二’的謠言,更是翻老賬,只怕也是有人別有用心地乘機蠱惑。說不定便是餘孤天離開臨安時,暗遣龍鬚所為。”虞允文點頭道:“瑞蓮舟會後,聖上雖有疑心,終究還隱忍不發,先是全力貶逐秦黨,但對太子已漸冷淡。偏在這節骨眼,朝野間又風聞金主完顏亮要提兵南侵,太子憤慨,竟向自己的父皇慷慨請纓,若是金人來犯,他要親自率師抵禦金兵。”

“請纓禦敵,又有什麼不好?”莫愁奇道“太子爺這般行徑,很有氣魄啊!”虞允文嘆道:“太子殿下也是這般心思。哪知聖上正自犯那疑心病,這時更疑太子要奪兵權,圖謀皇位!”唐晚菊“嘿”了一聲。道:“當年安史之亂,唐肅宗也是先以太子之位掌兵權,其後乘亂即位。有這前車之鑑,後世皇帝往往在危難之際,懼怕太子掌兵。”虞允文暗道:“不必說唐朝典故,便是趙構自己,不也是趁著靖康之變,以皇子身份先為兵馬大元帥,後登帝位的嗎?”只是他身為宋臣,不敢似莫愁般地議論天子,長長一嘆,又道“太子這一請纓,登時為聖上所忌,將他重重申斥一通,三後又找個茬子,命他進宮替聖上為韋太后服喪。”

“進宮服喪?”卓南雁顫聲道“這麼說,太子已不在建王府中?”虞允文點頭道:“不錯!韋太后雖是聖上生母,但半年前早已薨了,聖上託口夢見太后,命太子替他前去太后靈前守孝。韋太后薨後,因陵寢沒有建成,一直未曾下葬,現今梓宮(作者注:帝、後的棺槨)仍在皇宮內的蒼梧殿中。太子眼下便在蒼梧殿內奉旨守孝,殿下也知自己處境艱難,為避嫌疑,決不踏出皇宮一步,朝臣舊友,更是一概不見。便連我,近來也難見他一面。”卓南雁呼地立起,又頹然坐下,怔怔地道:“朝臣舊友,一概不見…”虞允文沉道:“聖上此舉,料來也只是對太子小小懲戒,過不了多久,聖上回心轉意,自會再行重用。”莫愁拍著大腿叫道:“你老兄不要含含糊糊,到底須得多久,三五還是七八個月?小月兒的傷病,可是丁點兒耽擱不得!”唐晚菊見虞允文眉頭擰成一字,也不嘆道:“自來皇帝的心思都是最難揣度。除了去央求太子,便再沒別的辦法取來紫金芝嗎?”莫愁冷笑道:“法子自然有,不是明搶,便是暗奪!只是皇宮內有鶴老賊在,誰能去盜了來?”虞允文忙道:“不到萬不得已,且莫用強!”久久不語的卓南雁忽地長身而起,大步便往外行。

“老弟,”虞允文叫道“你要去何處?”卓南雁一陣煩悶,頭也不回地道:“太子眼下勢窘,便不必勞煩他了。”心底暗道“莫愁所說的強奪暗盜,雖也是個法子,卻怕會連累好友命。事已至此,只有我先獨自設法進宮!”想到那即將展開的太平棋會,他的雙拳不由猛然攥緊。

虞允文見他神悒悒,深覺歉疚,忙拉住他道:“南雁,咱們自不會旁觀。眼下愚兄且先竭力蒐羅諸般歲久效弘的參芝靈藥,遣人送往醫谷,助大醫王給林姑娘全力固本祛毒。咱們這裡,先要設法去面見太子,且看他有何良策!”卓南雁點一點頭,眼望窗外陰鬱的,沉聲道:“那太平棋會開賽在即,小弟倒可前去一試。”虞允文眼芒一亮,道:“不錯,若能在棋會上折桂,自可進宮,那時或能見到太子殿下了。”當下四人分別,莫愁和唐晚菊隨虞允文去搜尋靈芝參藥。卓南雁則獨自趕回驛館。

沈丹顏正在他的屋內相候,見他滿面黯然地歸來,問明瞭緣由,心底也替他憂愁,軟語安了幾句,又告訴卓南雁:“各州選的三十二名棋士均已齊聚京師。五後,太平棋會便在謙德宮落子開戰了。”卓南雁神一振,暗道:“好,我只需在棋會上力挫群雄,便能進宮了。只需進了皇宮,便多了幾分把握…”轉過天來,羅雪亭便來探望。相別不久,卓南雁卻覺這位豪長者又消瘦了許多,原來羅雪亭自燕京翠鶴山之戰後,迭遇傷損,元氣未復,那晚又因卓南雁之故,與趙祥鶴拼酒鬥功,鬥智鬥力,雖然平分秋,卻終究氣耗損頗重。卓南雁不忍累得他憂心,便沒開口說出林霜月之病。羅雪亭聽得他功力難復,倒好生痛惜,極力安了許久。

唐晚菊和莫愁也都常來看他,說到虞允文傾盡全力,果然尋到了不少功效不凡的仙芝靈參。卓南雁心下略安,懇求二人及早動身,將芝藥送往醫谷。

這幾間,卓南雁便在驛館內潛心棋道。他深知自己已是背水一戰,只許勝不許敗,故而醉心於縱橫十九道中,於師尊施屠龍的那一套“補天弈”戰法鑽研尤多。

沈丹顏常來跟他推究棋藝。兩人曾先後對局三次,前兩局卓南雁仗著算路通神,妙招迭出,都是中盤大勝。第三局,卓南雁開局便祭出鑽研已久的補天弈,不料沈丹顏卻將靈動的棋風施展到極處,棋局形勢幾經反覆,最終卓南雁竟以一子之差敗北。

卓南雁知道這補天弈雖然棋理高妙,但用之實戰卻有許多未明之處,難至化境。

“要營造出大哉乾元的太和棋勢,便需向中腹著眼!”當師尊施屠龍說起新悟棋道時便曾如此議論,但經營中腹卻另有難處,特別是若開局幾步便下在中腹,子力難以發揮其效,實則形如廢棋。

卓南雁困惑之餘,不由心底連道可惜:“師尊對棋道的悟高我甚多,這補天弈他必然較我領會得深遠許多,可惜師尊隱居不出,難以再得他的指點。”雖然這麼想,但他卻是個遇挫愈強的子,更加廢寢忘食地發憤鑽研補天弈。終臨枰冥思苦想,卓南雁漸消瘦,滿面長鬚,亂髮蓬鬆,全不知收拾。

再轉過天便是棋會開戰的正子了,這一晚沈丹顏又來看他。這幾間兩人除了弈棋,極少說話,便說上幾句話,也是離不開圍棋。卓南雁正在燈下觀棋,見了沈丹顏推門而入,衝她一笑點頭,便又低頭擺佈棋局。

沈丹顏見他如此,芳心中又是憐惜,又是失落:“他這般入了魔一樣地下棋,還不全是為了那位林姑娘?”不知不覺地,她竟對那個從未謀面的美麗女子,生出更多的羨慕“我倒寧願自己變成那個臥病在的小月兒,若是他肯為我憂心半晚,我便心滿意足了。”卓南雁見她悵立不語,才想起什麼,抬頭笑道:“姐姐怎地不坐?”沈丹顏跟他凝滿血絲的雙眸一對,恍然間覺得自己的滿腔幽怨全被他看透,不由雙頰火熱,忙垂首笑道:“你近醉心棋道,連鬍鬚也忘了刮啦!”卓南雁一愣,伸掌撫了一下那下巴上的短鬍子,笑道:“這太平棋會萃集天下名手,定然藏龍臥虎,我可沒什麼把握。留他一大把鬍子,臨局之時,也好嚇嚇對手。”

“你當是邊關殺敵嗎?”沈丹顏嫣然笑道“還要效法狄青。”扭頭忽見驛館桌案上早備好了梳洗用具,心中一動,飄然走近,道“明便是棋會了,姐姐幫你梳洗一下。”卓南雁依舊垂首觀望棋局,只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姐姐啦!”沈丹顏笑了一笑,用銅盆舀了清水,將巾浸溼了,在他頭臉長髮上細細擦拭,再提起案頭的小刀,小心翼翼地給他刮剃鬍須。

短鬚紛紛墜落,重又現出那一張俊逸英的臉孔。沈丹顏趁機向他痴痴凝望片刻,見他始終渾然不覺,不由幽幽嘆了口氣,將他頭髮擦拭得半溼,給他梳好髮髻,又用梳子給他細細梳理腦後的長髮。

捋著他漆黑濃密的長髮,沈丹顏忽地生出一股柔柔的情愫:“若是我能常常這般服侍他,給他梳髮刮鬚,該有多好。”這念頭倏地閃過,她玉面上便有一抹輕紅如煙騰起,暗道“我…我這是怎麼了,近來時常這般胡思亂想!”眼見卓南雁手拈棋子,一直凝望棋盤,她的芳心又是一陣淒涼,輕聲道“明棋戰,今晚你也不可太過勞神了。”卓南雁“嗯”了一聲,忽覺人影閃動,抬頭看時,才見沈丹顏已走到門口。他心底微覺歉意,笑道:“該死!小弟這幾魂不守舍,顏姐姐,你這便走了嗎?”沈丹顏回頭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既有惆悵失落,又有柔情轉,微微一沉,才笑道:“天晚了,你早些安歇。”說罷再不停留。翩然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