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叔侄反目師徒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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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全黑,但卓南雁卻已不願再待在此處。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去追林霜月,心中悵然若失,順著山路胡亂耷行。行了多時,天地間漸漸混沌。卓南雁但見蒼煙落照,團野蒼茫,才籲出一口長氣,在一片黑黢黢的竹林前黯然止步。
忽聽得淅淅瀝瀝的幾聲短促的哨聲自竹林深處傳出。沉暗的林子內隱約有人影閃功。卓南雁雙眉輕揚,暗道:“難道是南宮世家的小嘍囉又來囉嗦?”他這時滿腔憋悶,正想尋人撒撒怨氣,身形疾掠,悄沒聲息地潛入林內。
這時那哨聲又再響起,這一回卻是忽高忽低地連綿不斷。卓南雁聽得哨音起伏有致,但中間絕不稍頓,直響了一盞茶的工夫,兀白不停,似乎這吹哨之人一口內氣竟是永無止息。卓南雁暗自心驚:“這廝是誰,這手內功還在南宮五老之上,怎地南宮堡內還有這等高人?”隨著高低錯落的哨音,影影綽綽地便見數十人在竹林中四下裡散開。卓南雁輕功高妙,潛身林中,卻也無人發覺。林內的數十個漢子均是南宮堡的裝束,正隨著哨聲穿遊走,時聚時散。
這片竹林繁茂廣闊,最奇的是東一堆,西一簇,或疏或密,隱然有致。若是放眼四顧,便會生出一種層層疊疊、永無止境的恍惚之,四下裡更有陣陣煞氣隱然傳來。卓南雁心頭微凜:“這竹林是按著奇門陣法的方位布成,想必有高人在此隱居。嗯,這群傢伙原來是要對付這高人,怪不得他們行在林中,如此戰戰兢兢,還要用哨聲聯絡方位!”他舉目望去,卻見碧森森的竹林前有一藍袍儒生,大袖飄飄,當先疾行。那古怪哨音正是由他吹出。數十個南宮堡弟子隨著他的哨音小心翼翼地行進,過得片刻,終於穿出了這片竹陣。
那藍袍儒生悄立林邊,這時才將口中竹哨一停。尖銳的哨音驟歇,竹林內登覺一片幽靜。竹林外是片空曠的山谷,一道山泉曲折淌,幾列綠柳和修竹在泉旁環繞,襯得四周景物深秀清奇。天已近晚了,夕陽的最後那抹餘暉無限留戀地撫著幾行老柳,兩排茅屋便掩映在竹石碧柳之後,被漸濃的夜
模糊成一片朦朧。
忽聽得茅屋內傳來一聲蒼老混濁的長嘆:“南宮參,幾不見,你倒長了道行,竟能破得老夫的亂雲七殺竹陣。恭喜恭喜!”卓南雁心中一凜:“原來這儒生便是跟許廣鬥茶的南宮堡主南宮參,怪不得瞧他背影,極是眼
!”藉著蒼茫的暮
,卻見南宮參笑意從容,依舊是一副萬事成竹在
的模樣。卓南雁心下暗奇“老子當
將他那南宮堡鬧得天翻地覆,這廝也是避而不見,卻原來貓在這後山跟這老者為難。”南宮參淡然一笑:“事出緊迫,不得不來!聽說大伯父病重,侄兒怎能不趕來探問。”笑意從容,說不出得飄逸瀟灑。
那老者呵呵苦笑:“老夫是要死了,事關那人的機密便也一併帶走,決不會讓尊駕得聞半字!抱歉,抱歉!”卓南雁聽他兩人言談,似乎這老者雖是南宮參的大伯父,但兩人卻又是死敵。
“大伯父偏要將那秘事借走,侄兒也無話可說?”南宮參依舊滿面堆笑,悠然道“只不知馨兒呢?大伯父是否也要帶上她一同昇天?”他聲音恬淡,卻遠遠直透了過去,谷中眾人全聽得清清楚楚。
“南宮馨?”隱身林內的卓南雁心念一閃,忽然想起自己在長江舟中所救的那伶俐女孩南宮馨“原來這老丈是南宮馨的爺爺!那麼他便是跟師尊和爹爹都頗有情的南宮修老人了?嘿嘿,算來這南宮參還是他的親侄兒,當
便差遣南天易擄走南宮馨,這會兒更是親自出馬對付他,不知那機密之事到底是什麼?”那老者的長笑頓止,森然道:“南宮參,咱們說好明
見個真章,你這一門之主怎地不守信約?嘿嘿,你這驢球的莫非是怕了我南宮修明
請來幫手?”南宮參笑
地道:“明
是與伯父請來的高人比武,今
是小侄過門探病,豈可混為一談?”
“烏鴉登門,晦氣臨頭!”南宮修老人沉聲冷笑“你這驢球從來口是心非。嘿嘿,三歲娃兒看到老,老夫看著你光著腚長大,還不知你那些花花腸子!快滾快滾…”他越說越氣,到了後來聲音發虛,忽地急起來。
“大伯!”南宮參卻沉沉一嘆“咱南宮世家若要重振雄風,便得進這大陣,便得要那天罡輪,便得…要這陣圖!”他一直語帶刻薄,這時推心置腹地說起要重振南宮世家,竟然聲音發哽。
“收起你這套鬼把戲吧!”南宮修怒道“當我不知道你這驢球的鬼盤算?又想違背祖訓,打那些財寶的心思嗎?”南宮參正道:“大伯有所不知,這些年來,咱南宮世家…虧空得厲害。幾百戶人家有老有少,全看天吃飯,年成不好,就收不上多少錢來。在安慶府的那幾家酒樓,官府又盤剝得狠,沒幾分盈餘。小侄每
裡睜眼一瞧,哪樣不用錢?哪處不缺錢?”南宮修冷哼道:“你這驢球的一門心思結
官府,銀子
水價地巴結那些貪官汙吏,自然處處缺錢!”南宮參嘆道:“咱南宮堡名聲在外,這官府自然得罪不得。還有,門人子侄行走江湖,總得有幾分排場吧?逢上堡中那些張著嘴等飯的孤老寡婦、待哺幼兒,咱能不貼補?這些年下來,咱南宮堡只剩下一具空殼子了…”他越說越是動情,驀地雙膝一屈,跪在當地,顫聲道“大伯,為了南宮世家,咱說什麼也得要那天罡寶輪和金銀財寶!若是列祖列宗見怪,便讓他們怪我南宮參好了!”南宮修卻冷笑道:“那火鳳凰多年來不是一直在你手中嗎?若要龍圖,去破開那火鳳凰啊?”南宮參臉
微紅,嘆道:“說來慚愧,這火鳳凰,小侄已參究名年,卻仍是茫然無解!而近
,火鳳凰卻又遺落江湖,只怕這龍圖之秘已然洩
,我南宮世家鎮山之陣,己是岌岌可危…”雙肩劇顫,竟已聲淚俱下。
卓南雁遙遙旁聽,心底暗道:“這廝真能白話!聽他言語,難道南宮世家另有一張陣圖,卻在這南宮修老人的手中?”南宮修大笑道:“滿嘴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嘿嘿,那些金銀財寶、天罡寶輪,落入你這惡人手中,只會為惡世間!老夫才不上你的惡當…”笑聲一急,竟又牽動舊病,呼呼地急起來。
南宮參哭聲頓止,面陰冷地站起身來,呵呵冷笑:“大伯的老病又犯了嗎?小侄身上帶有療疾聖藥。保準您藥到病除!”轉頭對屬下喝道“過去看看,可別讓烏鴉黃狼之類躥進大伯的雅舍!”數十個南宮堡弟子轟然答應,刀劍出鞘,四下裡散開,直向那柳林緩步
去。
忽昕柳林內傳出一個略帶惶急的女孩之聲:“喂,喂,你們再要近前,可別怪我不客氣啦!”卓南雁心頭一動:“果然是南宮馨!”斜刺裡躥出,藉著濃濃的暮倏忽幾閃,便向那茅屋奔去。
茅屋左右都有竹林環繞,更有數十塊大小不一的嶙峋奇石點綴屋前。一步踏入怪石叢內,便覺一股怪異氣息四下裡撲面地捲來。卓南雁早已瞧出這些亂石乃是依著先天八卦方位所布,卻又暗藏生克變化的奇異陣法,但他通陣法,適才已略略瞧出了大概,正待向生位奔去。忽聽身側響起一聲嬌呼:“卓大哥,怎地是你?”南宮馨的俏臉兒從一塊尖銳的高石後
出,滿面驚喜之
,手足並用,將那高石向旁推開些許。說來也怪,這高石雖只被她推開尺餘,卓南雁便覺眼前豁然開朗。他哈哈笑道:“大哥能掐會算,得知小妹有難,特來相救。”身形一轉,疾向南宮馨奔去。
哪知這一步躥出,陡覺腳下一空,恍惚間四下裡亂石搖晃,猶如烏雲罩頂般當頭壓來。他心底正自駭異,斜刺裡卻有一隻手伸來,將他一把拽向東側。卓南雁身軀微震,被一股看不見的怪力一推,腳下踉蹌,急運力站穩,才發覺幾乎已跟南宮馨貼在一起。
“卓大哥,當真是你?”南宮馨眼內閃著驚喜的歡暢光芒“我還當是做夢呢!”卓南雁嘿嘿笑道:“只怕是我在做夢,這陣法古怪得緊,適才便似在夢中一般。”忽聽陣外那南宮參振聲長笑,將竹哨銜在口中疾吹。在哨聲的連連催促之下,兩個高大漢子越眾而出,循著卓南雁奔行之路如飛躥來。這二人身法甚是靈動,疾步入陣,便如大鶴般向那高石躍去。
哪知兩人身子才落,便連聲驚呼,如見鬼魅般在高石間四下亂轉亂撞,驀地齊聲慘叫,驚慌失措地高高躍起,不知怎地竟誤打誤撞地出了石陣。兩人不敢回頭,便似漏網鳥雀般地倉惶奔回。南宮馨這才“格格”一笑:“瞧不出大哥倒是個破陣的行家!你最初那一步跨得很對,只是我適才搬開了那塊高石,卻成了個陷阱!”
“這陣法是令祖所布嗎?竟頗有幾分易絕邵穎達的神韻,當真高妙得緊!”卓南雁望著那兩人的背影,心下連叫可惜,暗想:“可惜南宮馨未能盡明陣法要,不然的話,儘可反守為攻,困住這兩個傢伙!”
“亂竹驚魂,碧柳穿心!”柳林外的南宮參笑聲頓止,大踏步行到茅屋外縱橫錯的幾排綠柳前站住,朗聲道“大伯的亂雲七殺竹陣業已領教!小侄便親來見識一下大伯門前這五柳穿心陣!”袍袖一揮,便有幾個弟子悄然擁上,解下背上所負的竹筒,向那排綠柳噴去。
夜籠罩的山野間便有一股濃濃的硫磺氣息飄起。卓南雁雙眉一揚,暗道:“久聞南宮世家
研陣法,南宮修老人又是當代出類拔萃的人物,嘿嘿,想不到他侄子南宮參卻自度破陣不得,便想用火攻!”他心下惱怒,便待
身而出。
忽聽得柳林內響起冷冰冰的一聲怒哼:“焚琴煮鶴,大煞風景!”聲如刀斬斧剁,剛硬冷脆。
驀然間勁風如箭,哧哧的銳響不絕於耳,似是有什麼細微暗器自綠柳內出。南宮參面
陡變,身子飄然躍起,大袖疾揮,將當頭
來的暗器盪開。他應變也算奇速,但那暗器實是快若閃電,四五枚給他大袖震飛,卻仍有一枚將他寬大的袍袖穿透。
與此同時,只聞悶哼之聲不絕於耳,幾個正噴灑硫磺的南宮堡弟子已被那暗器擊中道,僵立在地。嘩啦啦地一聲響,那堆暗器竟似同時落在地上,卻是一堆亮晶晶的圍棋棋子。
“師父!”卓南雁只聽得那聲冷哼,便知是師尊施屠龍到了,心下狂喜“嘿,原來師父早就到了!慚愧慚愧,只怕他老人家也早就瞧見我了,我卻一直不知師父也藏身林內。”柳林並不如何繁茂,但他凝神四顧,卻不見施屠龍的蹤跡,心底驚佩,自知這時不是師徒相見之時,便仍是貓在柳林內觀望不出。
南宮參目光掃到地上亮晶晶的圍棋子,心頭一凜,朗聲笑道:“棋仙駕到,有失遠!”長笑聲中,翩然閃到一名弟子身前,揮掌拍出。掌力到處,一股渾厚的內力循經透入弟子體內,只道會輕而易舉地解開
道,哪知那弟子渾身劇震,仍是動也不動。南宮參的笑容登時僵住。
茅屋中卻傳來南宮修蒼老的大笑:“哈哈,老石猴,想不到你竟提前趕來!呵呵,躲在哪裡啦?快滾出來讓我瞧瞧!”笑聲中帶著,卻掩不住一股喜氣。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淡淡的夜中,一道高瘦的人影自柳陰中緩步渡出,正是施屠龍。他蔓,是一足微跛,但這般緩緩踏上,仍有一股龍行虎步的宗師氣魄。分別這麼久,卓南雁乍然見到師尊那冷兀如鐵的身影,心內登時湧起一股熱
,幾乎便想奔出去與師尊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