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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節:情海生變梟雄入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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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乾半酸的杯酒啜入口中,卓南雁不由想到完顏婷對自己傾心愛戀,為這一刻更是痴心苦盼,可惜旦夕之間便要香銷玉殞,那一股苦痛的滋味慢慢地從喉嚨滾入腹內,卓南雁的眼眶不由一陣溼。抬頭望去,見完顏婷也正脈脈含情地望著自己,那張嬌靨生了酒暈,猶如霞映錦花,明豔絕倫。

這一刻,完顏婷是如此絢爛,她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

杯酒一喝,房內的熱鬧婚儀已過,眾後生賓客知趣地退去。豔麗華貴的房內寂靜下來,完顏婷偎依在卓南雁懷中,輕聲道:“雁哥哥,你給我唱個歌兒吧…”卓南雁摟著她的纖,但覺她體內的氣脈運行如凝滯了一般,心內痛惜,忙將她緊緊擁住,強笑道:“你要聽什麼歌啊,我可不大會唱曲兒的。”

“就唱他們唱的撒帳歌吧,喜氣些!”完顏婷痴痴望著他,幽幽地道“那些江南人唱得不好聽。我還是愛聽燕京的調子…”說著聲音漸漸低了。卓南雁嗯了一聲,便唱道:“撒帳東,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擁仙郎來鳳長,紅雲揭起一重重…撒帳北,津津一點眉間,芙蓉帳暖度宵,月娥喜遇蟾宮客…”這婚曲上唱的撒帳歌,卓南雁也只聽過幾次,此時心內痛楚之下,更唱得顛三倒四。但見懷中的完顏婷臉含笑意,眼波如醉,他的歌聲卻不由微帶哽咽:“我輩探花歸去後,從他兩個戀香衾…”完顏婷的眼中驀地湧出了晶瑩的淚花來,低低地道:“你、你…”卓南雁怕她氣力不濟,忙將一股內力送入她體內,俯身傾聽,只聽她的聲音已變得細若遊絲:“你這渾小子…你…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吧?”輕柔呢喃聲從她的香邊滑落,那深情款款的笑靨便凝住了。

“婷兒!”卓南雁痛呼一聲,只覺一顆心隨之迸碎。他大聲呼喊,將內力不住送入,卻再無一絲迴音。卓南雁的淚水潸潸滾落,眼前一片模糊。他俯身痛吻著她的櫻,但覺口中滿是苦澀,也不知是兩人誰的淚水…

正自悲慟萬分,忽聽得腳步聲響,一群人急匆匆闖入庭院,跟著房門外便響起賴知府氣急敗壞的怒喝:“卓通判在哪裡?快讓他出來見本官!”跟這便聽莫愁嬉笑怒罵,已與賴知府爭辯起來。卓南雁低嘆一聲:“婷兒,他們擾你清靜,待我趕了他們走。”將完顏婷放到榻上,邁步而出。

“卓南雁,”賴知府忽見披紅掛綠的卓南雁昂然立在眼前,不由大叫道“眼下聖駕將臨,萬民踴躍抗金,你卻置朝廷王法於不顧,執意與金國郡主完婚,實屬輕藐國法綱紀。走吧,跟本府回知府衙門,將此事說個清楚!”將手一揮,身周衙役手揮鎖鏈,便要上前。

卓南雁面陰寒如水,森然道:“我今沒這個心思,請各位暫且回去。”大步向前行去。他身形一動,便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凜然威勢。賴知府和眾衙役恍惚間覺得面走來的不是一人,而是千軍萬馬一般,心下驚懼,亂糟糟地向後便退,竟被卓南雁一人出了後院。賴知府被眾人擁著,踉踉蹌蹌地退過院門,才覺大沒面子,強撐著喊道:“卓南雁,你…你膽大妄為,來人,給本府拿下!”眼見賴知府故作怒意的神下掩不住的一股倉皇,那些衙役則蠢蠢動,卓南雁再也壓不住心內的厭惡和怒火,昂頭大喝道:“滾!全都滾吧!”這一喝玄功灌注,聲若霹靂疾發,直向賴知府和身旁那群捕快、衙役撞去。眾衙役只覺耳畔訇髯震響,賴知府首當其衝,更覺心顫耳聾,口如遭錘擊,一跤坐倒在地。

施屠龍這時已自前廳聞亂趕來。他行事更是乾脆直,連話也不說,上前連抓連擲,將七八個衙役遠遠拋出後院。賴知府見他將百十斤的活人隨手飛擲,將七八個衙役遠遠拋出後院。賴知府見他將百十斤的活人隨手飛擲,如揮稻草,更是嚇得面如白紙。施屠龍懶得多言,大手連揮,冷冷地道:“快滾快滾!”賴知府這才想起那些江湖武人的種種手段,心內發冷,扭身便跑。眾衙役爆一聲喊,隨之散去。

前廳中飲酒猜拳的一群江湖朋友聽得叫喊,全趕來看熱鬧,見狀齊聲鬨笑,指指點點。施屠龍向發愣的卓南雁擺手笑道:“沒事啦。回你的房吧。”見卓南雁兀自痴痴呆呆,忙上前推他“賊小子,喝多了嗎?新娘子等著你呢。”卓南雁怔怔地道:“婷兒去了…”施屠龍大吃一驚,問了幾句,仍覺難以置信,道:“我去看看。”卓南雁知道師尊和徐滌塵厚,也俗通醫術,忙帶著他急急趕回後院。走入房,二人卻齊齊吃了一驚,屋內空空蕩蕩,完顏婷業已不在。

“姑爺,”崔振忽自門外閃出,拱手道“島主已將郡主帶走了。島主吩咐了,決不再讓世間濁物汙了郡主的清淨。”卓南雁道:“文島主在何處?我要見她。”崔振黯然搖頭:“島主吩咐在下告知姑爺,她近不想見你。”頓了一頓,又道“島主還說,莫盟主算是她的記名弟子。待過得些時,她將郡主安頓好之後,自會告知莫盟主,由他來知會姑爺。”卓南雁心下奇怪:“怎麼找我,還要經過莫愁?”正要細問。崔振拱一拱手,轉身去了。

賓客散盡,府內便顯得有些冷寂。莫愁和唐晚菊都去送賓朋了,只卓南雁和師尊施屠龍對坐小酌。

廳堂上喜洋洋的紅綢彩繡和珍稀飾物,這時反倒襯出一種說不出的淒冷。卓南雁只管將酒一杯杯地倒入喉嚨,怔怔地渾然不知師父在說些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卓南雁忽將酒杯一頓,搖晃著站起身來。施屠龍道:“你要怎地?”卓南雁道:“去找文島主。弟子想再看看婷兒…”猛聽得庭中傳來一聲驚呼:“大雁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妙!”莫愁大呼小叫地躥進廳來,將一件外裹紅綢的東西到卓南雁手中,叫道“你瞧瞧,這是小月兒託人送來的!”卓南雁打開紅綢,赫然入目的正是自己留給林霜月的定情之物天罡輪,頓時心底發顫,驚道:“這…小月兒怎麼來啦?”莫愁苦笑道:“我也不知。這玩意是個雄獅堂弟子送來的,說是林姑娘命他轉送給你。小月兒還託他捎來一句話,祝你跟完顏婷和和美美、白頭到老。”

“小月兒一直在建康伺候林叔叔,怎麼會知道了我這婚事?”卓南雁驚道“難道她偏偏今趕來?不可能,天下哪有這般巧的道理?”施屠龍道:“月牙兒自小便有些小心眼兒。你們速去尋她,將此事前因後果跟她說個清楚。”莫愁道:“我適才跟沈富貴送幾個江湖朋友出去,正碰到那送信來的雄獅堂弟子。我多了個心眼兒,沒讓他走!”卓南雁心急火燎,拉著莫愁的手,飛步而出。那雄獅堂弟子果然老老實實地守在大宅門外。那弟子倒認得卓南雁,聽他問起,忙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小弟全然不知底細,這東西是方師哥送來的,那句話兒也是他讓小弟傳的。”

“原來是方殘歌,我說這兩怎麼一直沒見他影子!”莫愁一拍大腿,憤憤叫道“這小子看小月兒時總是眼泛桃花,莫不是小月兒趕來尋你,卻被這小子截住,一通鬼話給你二人挑撥離間,他好乘機得利。”卓南雁心底劇震:“小月兒雖對我生死以之,但婷兒偏偏是她心中的死。若是她親眼目睹我與婷兒拜堂,定會傷心絕…”急問那弟子“方殘歌現在何處?”

“方公子說有急事,將這物事給小弟後,便急匆匆地去了。”那弟子說著一笑“呵呵,他口中說是急事,卻是滿面風,我還從來沒見方帥哥這麼歡喜過。”莫愁怒道:“這方老三,太也不講義氣!老子這便去尋他,罵他個狗血噴頭…”忽聽得“咔嚓”一聲,院門被人撞開,方殘歌踉蹌奔入。莫愁又驚又喜,正待破口大罵,忽見方殘歌口角、前都是血跡,不由驚道:“你這算負荊請罪嗎?老子還沒罵你,你自己便先塗了滿頭的狗血?”

“卓兄,快去救林姑娘!”方殘歌扶住門框,忽地又吐出一口血來,息道“她被林逸煙…掠走了!”莫愁見他口吐鮮血,倒收了嬉笑,忙上前扶住,細問端詳。方殘歌強撐著道:“我、我和林姑娘在路上撞到了那老魔頭…他劫去了林姑娘,還讓我傳話給卓兄,今夜子時,孤身一人到甘寺前…與他相見!”卓南雁想到林逸煙不過要與他相見,倒不會加害林霜月,心底略安,揚起那天罡輪,道:“此物乃是林霜月隨身攜帶,為何要退還給我?”方殘歌垂下頭去,支吾道:“林姑娘本是今趕來看你,卻驚見你跟那位金國郡主拜堂成親,便即含淚而出。我見她滿面淚痕,忙上前問候。她順手便逃出這玩意兒,託我轉送給你,更說了祝你跟完顏婷白頭到老…”原來他一直痴戀林霜月,那晚客棧之中鼓足勇氣表白,卻落得林霜月對他敬而遠之,讓他心內痛楚難掩。得知卓南雁忽然要與完顏婷成婚,卻放方殘歌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方殘歌自被獅堂雪冷收為弟子,除了刀霸僕散騰那等前輩宗師,可說罕逢敵手。如此情場小挫之後,反倒發了他遇挫愈強的雄心。那晚聽卓南雁說出要與完顏婷成婚,他雖臉上不,心內卻是大喜若狂,問明瞭卓南雁的婚典良辰吉,盤算好了行程後,便即悄然乘船趕回了建康,去明教華分堂尋林霜月。一見林霜月,方殘歌便向她添油加醋地說起卓南雁和完顏婷成婚之事,至於完顏婷身染劇毒、命不久長等底細,全然抹去不說。

林霜月自是將信將疑,當即便跟他乘船趕來鎮江。船艙之中,方殘歌的一通謊話則越說越圓。他先點明逍遙島褚乃是完顏婷的生母,這失勢的大金郡主看似可憐,其實富可敵國。那晚卓南雁深入金營刺殺完顏亮,之所以一路順暢,全賴逍遙島傾力相助。而逍遙島主之所以要冒險相助卓南雁,便因他是逍遙島的乘龍快婿!

這些謊話不過方殘歌憑空杜撰,卻正戳中林霜月最擔心之處:“雁哥哥原不會對我變心的,但他這人偏有一股要做大丈夫的痴氣,若是那逍遙島主以家國大義相,他又要去刺殺完顏亮,難保不會答應…”一念及此,不由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飛到鎮江。

方殘歌這時更顯出些護花熱心來,給船家多加了銀兩,催促他快些行船,又對林霜月道:“逍遙島勢力龐大,你我此時貿然前去,只怕會被他們阻住,不如稍作喬裝,不被人認出。”林霜月本來冰雪聰明,但此刻六神無主,聽方殘歌好意出謀劃策,便全由他。

建康相距鎮江不遠,乘船來去極是方便,但方殘歌早已算準了行程時辰,任是船行如飛,帶著林霜月趕到鎮江沈府時,卓南雁的婚典已近尾聲。其實賓客甚多,他二人喬裝之後悄然近前,往來張羅的莫愁和唐晚菊便全沒留意到。

林霜月不知完顏婷中毒的緣由,眼睜睜地望著卓南雁和完顏婷拜堂成親,不由柔腸寸斷。她本來要奔過去質問卓南雁:“你我山盟海誓,言猶在耳,為何會忽然變心?”想到醫谷分別,卓南雁給自己天罡輪,留作定情之物,不由熱淚盈眶。

“雁郎,你要跟她成婚也就罷了,但為何不來告訴我一聲?你便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我都會容你的。”這些話在她心底翻騰不已,但她生靦腆,這般大庭廣眾之下的質問,終覺心內猶豫,一時芳心砰砰亂跳,只恨自己晚來一步,不能將這些話跟卓南雁私下裡問個明白。

正自心痛如煎,忽聽身前有幾個肥頭大耳的賓客低聲議論:“聽說這廳堂都是女家佈置的,真是富貴通天啊,單那隻珊瑚寶樹,總得兩三千兩白銀吧?”

“呸!那是七寶玲瓏樹,怎麼也得八千兩!看那面碧玉屏風,不說那妙的雕工,單那一青碧的和闐王就是價值連城!”

“嘖嘖這小子竟娶了這麼個富貴天仙,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這幾人全是沈富貴的朋友,不知卓南雁和逍遙島主是江湖上的何許人也,看到滿室珠寶琳琅滿目,只顧讚歎不絕。

林霜月這才轉頭環顧廳堂內豪奢華麗的飾物陳設。她生高傲,所在的明教又實力雄厚,自幼便沒將金錢放入過眼內,此時忽然間竟有些自慚形穢:“她確實是富可敵國,又有個誠心誠意愛她的母親。我的孃親卻已去了,大伯和爹爹卻只會我怨我…”一念及此,心底騰起陣陣淒冷寒意,心灰意冷之下,只想快些離開這地方。

一旁的方殘歌察言觀,低聲道:“霜月,這裡哪有什麼滋味,咱們還是走吧!”林霜月怔怔地點頭,渾渾噩噩地隨他轉身,卻仍回眸向卓南雁望去。遠遠地只見卓南雁正自凝望完顏婷,眼內全是脈脈深情,她的心內便如被人剜了一刀:“雁哥哥原是愛她的啊,他們這算是破鏡重圓了…”怔怔地取出卓南雁留給她的定情之物天罡輪,讓方殘歌轉。此時萬念俱灰之下,竟連與卓南雁相見一面的心思都斷了。

方殘歌見她心神恍惚,怎能放過這充當護花使者的好時機,便將那天罡輪順手給那雄獅堂弟子,自向林霜月去大獻殷勤。林霜月滿懷悽楚,只想儘快離開這傷心之地,方殘歌便要送她一程。哪知二人才行出不就,卻撞上了林逸煙。好在林逸煙還要留著方殘歌傳話,便未下死手,可憐方殘歌花沒護成,還被打得口吐鮮血。他到底深愛林霜月,便強忍傷痛,趕來報信。

這許多來龍去脈,諸如偷去建康古董林霜月之語,方殘歌自然全部抹去了。卓南雁聽他斷斷續續地說出緣由,許多地方頗不能自圓其說,但隱隱地已能猜出大概。此時他哪有心思跟方殘歌爭執,跟施屠龍、莫愁等人待兩句,便要急急趕往甘寺。

施、莫二人放心不下,都要與他同去,卻被卓南雁攔住了,道:“小月兒還在他手中,林逸煙喪心病狂,咱們還是小心在意為好!”施屠龍嘆道:“林逸煙便是這個脾氣,若對上了你,你便逃不脫。他既已發招,晚應不如早應!”卓南雁點頭道:“弟子理會得!”轉身大步而去。

寺在北固山上,相傳於三國東吳時始建,其後屢建屢廢,自本朝大中祥符年間最後一次重建後,歷經百年風雨,此時又已荒廢,只剩下可憐巴巴的幾座殿堂,黑黢黢地立在暗夜裡。卓南雁急匆匆趕到寺前,卻見冷月寒山、蕭寺枯木,說不出得沉寂荒涼,並無一個人影。

事已至此,卓南雁那顆如遭火焚的心倒漸漸冷靜下來,便在寺前安坐,靜候林逸煙。子時一過,便見一道乾瘦的人影悠然而來,竟是在四海歸心盟會上大敗後便不面的婁千絕。卓南雁知道此人乃是林逸煙的死黨,這時也懶得多言,冷冷地道:“林逸煙在哪來?”婁千絕格格怪笑:“跟我來吧!”轉身便行。卓南雁只得跟上。見婁千絕不住前後觀望,便冷笑道:“老子一人來的,身後沒有援兵。”婁千絕笑道:“諒你也沒這膽量,敢在教主跟前使詐。嘿嘿,你張口便說援兵,可見早生了懼意…”卓南雁知道此人伶牙俐齒,最愛鬥口,倒懶得跟他多嚼,只道:“咱們這是去哪裡?”婁千絕卻再不搭理他,引著他下山後一路趕到江邊,上了一艘小舟,命艄公揚帆南下。卓南雁追問了幾次,眼見婁千絕始終一副冷冰冰的怪相,再也抑不住心中怒火,一把揪住他脖頸,將他凌空拎起。婁千絕的武功也算極高,但失機一失,在卓南雁天衣真氣的籠罩之下,卻全無掙扎之力。耳聽得卓南雁大聲咆哮,脖頸喉嚨處更是劇痛難忍,婁千絕不由息道:“這都是教主的吩咐,讓我不可與你多言。你也該知道教主的脾氣,他老人家盤算已定之事,分毫更改不得。那位林聖女自然是好好的,教主決計不會為難於她…”卓南雁冷哼一聲,才將他拋在腳下。

婁千絕不知有何打算,這船行得極慢,一路走走停停,直到池州,婁千絕才命船泊岸。卓南雁忽道:“咱這是要去南宮世家嗎?林逸煙是要讓我帶他進那無極諸天陣,是嗎?”婁千絕臉微變,冷笑道:“你見了教主,便會全都知曉。”果然自此向西南一路輾轉,不一便到了天柱山下。

深冬時節,山林蕭瑟,天柱山更增冷硬奇崛之。林逸煙正在山下一間寺廟內等候他們。這寺廟自外看去荒冷破敗,內裡的殿堂廂房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卓南雁瞥見大雄寶殿上的佛像已換做了摩尼像,心底便是一動:“南宮參死後,南宮堡勢必頹敗,看來林逸煙已將手悄然伸到了此處。”潔淨的禪房內,林逸煙依舊披著那身永遠光鮮閃亮的墨黑長袍,正自端坐品茶。卓南雁在路上早已打定主意,此刻劈頭就道:“我帶你去無極諸天陣,你這就放了霜月!”林逸煙幽幽地盯著他,目光中五味雜陳,忽地笑道:“你想通了?”卓南雁道:“你且先讓我見見她。”林逸煙悠然笑道:“我豈會將月牙兒帶到此處來?”卓南雁怒道:“你若不放她,休想讓我帶你進陣!”忽聽有人一聲冷笑:“你這狂生,膽敢如此跟教主說話。”一道消瘦的身影飄然轉來,竟是久不面的慕容智。當金鯉初會,慕容智重傷逃遁,此後再無音訊,實則是覓地潛修。當他腹部雖被林霜月刺中,好在不是致命之傷,但經脈傷損數處,將養了幾個月後,雖內傷痊癒,功力卻不免大打折扣。

“啟稟教主,”慕容智已向林逸煙躬身道“屬下都已安排妥帖。南宮鐸這便趕來見教主,這小子已對咱聖教死心塌地!”卓南雁見慕容智突然出現,又聽得南宮參之子南宮鐸也被慕容智收服,心中一動:“婁千絕、慕容智這些死黨全都出動了,再加上新近收服的南宮鐸,看來林老魔此行當真勢在必得。”耳邊不由響起那晚在客棧之中林霜月說過的話:“依著他的子,定要做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來,讓眾人明白都是大家錯了,都去回頭對他頂禮膜拜。”林逸煙微微點頭,卻不言語。慕容智眼見卓南雁蹙眉沉思,不由喝道:“臭小子,識相的,便快快帶我們進陣。休得再想耍什麼花活…林聖女…”他本想說“可還在我們手上”忽覺如此說話未免顯得太過心虛,忙改口道“林聖女眼下可不願見你。”卓南雁揚眉喝道:“若不見她,老子說什麼也不去!”林逸煙目光倏地一寒。婁千絕見狀,抬手便掣出了伏魔杖,慕容智也森然踏上一步。卓南雁哈哈大笑:“要打上一場嗎?老子奉陪到底!”他雙掌險垂際,真氣凝而不發,卻已有一股雄渾大氣橫壓出去。環伺身周的三大高手各自一凜。

林逸煙終於吐出一口氣,冷冷地道:“好!只須你老實帶我們進陣,出來之後,我自會讓你們相見!”說著眼神變得愈發冷峻“若是你不答允,今生今世,再也別想見她一面。”卓南雁聽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心底不由騰起一股寒意。慕容智這時卻賠起笑來:“月牙兒是本教聖女,咱們難道還會為難她嗎?只因她不在世間,若要見她,又須往返數,只怕耽擱了進陣的大事。教主一言九鼎,你若應允了便能如願見到月牙兒,何樂而不為呢?”

“這魔頭執意今入陣,看來勢難推遲。他手段毒辣,全無半分人情,也不可怒了他。”卓南雁想到此處,索朗聲道“好,我答允你。但你也須答允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得為難她。”林逸煙雙眉一豎,卓南雁卻跟他凜然對視。微微一顫,林逸煙終於斬釘截鐵地道:“依你!”卓南雁道:“請教主立下誓來。”慕容智和婁千絕齊聲怒叱。林逸煙卻笑道:“好!出陣之後,本教若有食言,便遭明尊降罪,永墜黑暗世界!”卓南雁聽得他以明尊立誓,心內稍安。林逸煙又細問了他上次入陣的經歷,凝眉盤算片晌,點頭道:“你上次入陣當在戌時左近,這回咱們還是選在一樣的時辰!”此時西斜,離著戌時已近。少時,庭內響起南宮鐸的叱喝之聲,他口中罵罵咧咧,搡著一個老者大步趕來。慕容智出門外,見那老者衣衫襤褸,肩頭打著滿盛雞鴨的竹籠,不由皺眉道:“你帶這老頭兒來做甚?”南宮鐸笑道:“您曾吩咐過,要預備些活雞活鴨以備不測。這老頭子是啞巴,手腳倒還麻利,正可給咱提著雞鴨。”說話間一眼瞧見了居中而坐的林逸煙,連忙跪倒參拜“屬下南宮鐸,拜見聖教主!”自南宮參那龍鬚老頭子的身份被揭,南宮世家便被官府查抄,南宮禹等人雖都不知南宮參暗投龍鬚之事,也盡數被抓。南宮鐸則僥倖逃脫,這世家蕩子弟怎忍得了江湖飄零的冷清,被慕容智小施手段,便即歸降。

林逸煙見他相貌堂堂,滿面的幹練伶俐,心下歡喜,臉上卻不地微微點頭。慕容智的目光仍凝在那破衣老者身上,道:“他是本地土人嗎?”南宮鐸代答道:“正是,孤苦伶仃的一個老倌。呵呵,我南宮世家故老相傳,大陣內極是兇險,有時候多這個活人,可比雞鴨還要管用得多。”慕容智“嗯”了一聲,忽地閃上前去,劈劈啪啪地扇了那老者四記耳光。這一下出手奇快,便連卓南雁都不及阻攔。那老者大駭,口中嗚嗚亂叫,一跤跌倒在地。慕容智冷笑道:“南宮世家的人怎地不會武功?”南宮鐸苦笑道:“這廝又蠢又啞,怎麼學武?”

“當真半點兒武功也不會嗎?”慕容智冷笑聲中,左腳倏抬,正要向那老者肩頭掃去,忽覺一股勁風自後襲來,慌忙收足,斜刺裡躥開。他這一下退得極快,後還是被卓南雁的腳風掃到,不由瞪著卓南雁道:“你這賊小子,又要幹什麼?”卓南雁上前擋在老者身前,喝道:“你敢踢這老人一腳,老子十倍奉還!”慕容智臉一白,怒道:“進出大陣,萬事都須仔細,若不試試,怎知這老小子不會武功!哼,還沒進陣,你便要造反?老子偏要踢他。”卓南雁冷冷道:“那你便試試!”

“夠了!”林逸煙一喝起身,揚眉道“時辰將到,咱們走。帶著這老頭兒。”南宮鐸向那老者連連比劃。那老人嗚嗚點頭,拎起籠子,可憐巴巴地跟在南宮鐸身側。南宮鐸在前帶路,林逸煙則緊跟在卓南雁身後,慕容智跟婁千絕並肩行在最後。六人各懷心思,大步前行。輾轉行不多時,便到了磨玉谷前。

再次望見五行天那五塊孤兀高聳的石柱,卓南雁不由想到當時與林霜月在此纏綿兩別的情景,心內一聲長嘆:“小月兒,你等著我,我自會將一切原委說給你聽。”仰頭觀望天象,默然推測入陣方位。

那老者見到那五塊怪石,嚇得渾身發抖,見南宮鐸衝他指指點點,知道要進大陣,更是雙手連擺,嗚嗚亂叫,死活不肯相從。婁千絕滿面不屑,道:“多個累贅,有什麼用處?放這老小子走吧。”慕容智“嘿嘿”冷笑:“遇見兇險,多個人試試也好。”林逸煙一笑點頭。那老者驀然“嗚”地一叫。轉身便跑,被南宮鐸一把揪住,拽到身後。

卓南雁忽道:“第一重陣法乃是五行天,諸位跟緊了我,運功護住心脈,無論遇到什麼怪事,都要勿驚勿怪!”重臨這天下第一險惡大陣,連他也不收起了往的狂氣。回顧那老者,連比劃帶說“你便跟在我身後,我定然不會讓你有事。”那老者見了他清澈明亮的目光,臉上驚惶之漸漸消散,微微點頭。

眼前便是那帶著劍痕的無極諸天石碑,遠處則是直聳入雲的黑黢黢的五塊居巖,慕容智、婁千絕等人均是縱橫天下的老江湖,但此時不知怎麼,都覺有些心慌意亂,忙各自鼓氣運功。只有庭煙橫林逸煙兀自負手凝立,臉上神淡定,瞧不出半分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