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情海生變梟雄入陣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不想好事成雙,歸心盟主熱鬧非凡的婚禮過後,轉便有聖旨下到鎮江府,江南群豪各有封賞。原來趙構欣聞完顏亮兵變被殺,狂喜之餘便慨然決定御駕親征。反正南侵的金兵大勢已去,趙官家這“身先士卒”的樣子做起來沒有半分風險。眼下御駕車馬和十萬
軍已在趕往建康的途中,所以聖旨來得極快。
虞允文的請功奏摺拿捏得極有分寸,四海歸心盟的好漢中多是不願求官的閒雲野鶴,便只得金銀厚賜;時俊、潑六腿等大小官軍將領都得加官進爵,辛棄疾被封為建康通判,霹靂門雷老夫人更被封為二品誥命夫人,作為抗金主將的虞允文也被封為江淮路宣撫使。眾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讓人意料不到的是唐門掌門唐千手居然被特賞為拱衛大夫、遙領金州觀察使。那拱衛大夫雖只是正六品,卻已是大宋武職六十階中數得上的官階了,觀察使更為遙領中最高的閒差。群豪瞧向唐千手的目光都多了幾分稀奇。唐千手極力按捺,淡淡一笑,臉上卻不放出紅光來。
最讓群豪吃驚的是這次得封賞最厚之人,除去虞允文,居然是卓南雁。虞允文將卓南雁寫做擊殺完顏亮的首要功臣和唐島海戰的大功臣之一,又得太子從旁力薦,趙構龍顏大悅之下,大筆一揮,擢其通判鎮江府。
通判乃是僅次於知府的地方長官,又因鎮江府乃是江南繁華的大去處,這鎮江府的通判更是非同小可。卓南雁從沒動過當官的念頭,虞允文寫那奏摺事先也未曾跟他商量,忽然間高官厚祿從天而降,不由蹙眉沉。
虞允文知他生疏狂,忙拉著辛棄疾趕來相勸。辛棄疾也新晉為建康通判,那建康在宋朝地位尤重,正可一展其平生抱負。他躊躇滿志之際,自然跟虞允文一起,說了許多大道理來勸卓南雁。卓南雁暗道:“眼下金兵才退,仍需留下與允文兄同進退。若是做官不
快,老子大可一走了之!”便點頭應允。
這通判雖位在知府之下,卻非知府的屬官,而是與知府共理政務,更可監察知府及州縣官吏,因而有“監州”之稱。聞知新任監州上任,鎮江知府、判官、推官等地方官吏忙趕來探問。
鎮江知府賴知非是紹興進士出身,宦遊多年,頗有政聲。前段時金兵屯兵揚州,鎮江形勢危急,賴知府急得一籌莫展,虧得虞允文及時率眾馳援,完顏亮被殺後金兵撤兵,賴知府才如釋重負,拉著卓南雁的手客套連連,最後說道:“老弟新到鎮江,宅院只是倉促收拾的,請老弟暫且將就。愚兄這便給老弟新置好宅…”少時便有下人趕來,請卓南雁去驗看宅院。莫愁好奇心起,拉著龍夢嬋和唐晚菊跟卓南雁一同前去看熱鬧。原來賴知府口中所說的“倉促收拾”的宅院,坐落在鎮江府豪宅林立的甘
大街上,前堂、後寢的主宅算在一起也有十餘間,宅左還另有偏院和後花園。丫環、下人聞知新主人駕臨,遠遠排成兩排恭候。
莫愁看得新鮮,連叫:“當官就是好,這宅子可著實讓我這叫花子眼熱。”卓南雁住過燕京王府、進出過宋金皇宮,卻也不以為奇,見莫愁歡喜,便大手一揮,道:“老兄看得過眼,這主宅便請莫兄住了,小弟只算在此暫住便是了!”莫愁哈哈大笑,連誇卓南雁“當官後還不忘本”但終覺不好意思獨人家的宅院,便拉上唐晚菊一起來“笑納薄禮。”到得晚間,鎮江知府賴知非更在府內“略備薄酒”宴請虞、辛、卓三人,一來恭賀虞允文、辛棄疾榮升,二來給本府的新任通判卓南雁接風洗塵。
賴知非此次設宴,悉心籌備,鎮江府的大小官吏、各界頭面人物悉數赴宴。哪知開宴時,只來了辛、卓二人。原來此時金兵方退,大將李顯忠已選拔了萬餘勇士渡江追襲金兵,虞允文身兼江淮路宣撫使的重任,要全力協助李顯忠收復被金兵侵佔的淮西州郡,已然趕赴疆場,無暇赴宴。
賴知府本要乘機結納朝廷的第一紅人虞允文,見他未到,大是遺憾,只得轉而巴結辛、卓兩人。卓南雁雖然職位在他之下,卻因馳援唐島、刺殺完顏亮而威名遠震,辛棄疾更是聲名早著,又新晉為職位更重的建康通判,顯見前途不可限量。賴知府在酒宴上舌綻蓮花,全力奉承。鎮江大小官吏也是諛詞湧,沒口子地誇讚二人,聽得兩兄弟頭大如鬥。
出得賴府,呼到清冷的夜風,辛、卓二人才如釋重負。卓南雁兀自悶悶不樂,到:“若是朝廷讓我做官,也該讓我去軍中效力,怎地讓我做這通判?終
價與這些腦滿肥腸的俗吏富紳打
道,真真煩煞人也!”辛棄疾嘆了口氣,道:“老弟,聽說你當
討要紫金芝,曾對萬歲大是不敬,可有此事?”卓南雁笑道:“若非如此,也要不到那紫金芝。”辛棄疾濃眉蹙起,道:“你在破金之戰中居功至偉,又得太子力薦,朝廷不得不用你。但萬歲偏偏給你做通判文職,實在是才非所用…”卓南雁見他嚥下了下面的話,不由揚眉笑道:“幼安兄,跟小弟我,有什麼話直說不妨。”辛棄疾嘆道:“通判要監察州府官吏,習斷錢穀、獄訟諸事,最是磨人
情。想必萬歲的本意,要麼,是想將你的
子磨去,以備來
大用;要麼,便是想將你磨走…”卓南雁心中一動,仰頭笑道:“我卓南雁素來不大討人喜歡,趙官家的本意,定是要將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磨走啦!”辛棄疾面
微變,苦笑道:“這是愚兄淺見,只為讓你多些小心,官場上的險惡艱難,只怕比江湖更甚,兄弟豪縱坦蕩,好讓愚兄擔憂。”卓南雁哈哈大笑:“說到生
豪縱,幼安兄哪裡輸得小弟半分了!大哥去建康上任,也須小心在意。”辛棄疾濃眉一揚,道:“近
金兵南侵,萬歲迫不得已,讓和國公張浚出山,判建康知府。愚兄正可與國之柱石的和國公共同治理建康。”卓南雁喜道:“張浚大人此次出山,可是眾望所歸。大哥文武雙全,正可全力輔佐和國公!”辛棄疾慨然道:“眼下金兵潰退,我大宋豪傑四海歸心,正是收復故土的大好時機,咱兄弟可要大展身手了!”卓南雁被他說得肺腑一熱,知他這便要走馬上任了,心底依依不捨,道:“又該與大哥分手了,不知何時才得相聚。”辛棄疾攥緊他的雙手,道:“咱兄弟一道抗金破敵之時,自會再見!”兄弟二人便在淒寒的冬夜裡拱手作別,心內卻都是熱血沸騰。
自卓南雁從金營回到鎮江後,便一直託付丐幫群豪和雄獅堂眾弟子四處探查,打聽完顏婷和其母逍遙島主的蹤跡,但屈指已過了四天,卻丁點兒音訊也沒有。卓南雁心內憂急增。
轉天清晨,他頭一遭去府衙上任,判官、推官等幕職官都加意奉承。但當卓南雁問起本府錢穀、賦役之事時,眾幕僚則支吾不言。卓南雁察言觀,已料到那賴知府必然做了吩咐,眾人才不敢明言。卓南雁暗道:“這位賴知府心機極深,莫不是怕我來奪權?又或是這鎮江府的錢穀稅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掛念完顏婷的傷勢,憂心忡忡之下,一時也無暇細究鎮江府的勾當。到得晌午,賴知府等一干鎮江官吏又請他赴宴玩樂。這一回都是鎮江府衙的親近幕僚,那筵席於豐盛豪奢之外,更增了幾分靡麗:十餘名美豔伎女在席前歌舞助興,脂香粉膩,轉盼生嬌。
這頓酒宴自午至暮,午宴連上了晚宴,眾官吏飲酒觀歌,臉上都泛了紅光,各自逸興橫飛之下,都是口若懸河。這位開口便是“時近年關,小弟因戰亂擾攘,今年收租才四萬石,不及年兄遠甚!”那位便笑道:“今年全仗著新置地二百畝,才算稍稍貼補戰亂之虧。”跟著又有人笑道:“你哪裡比得上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新近在甘大街大興隆寺西置了一處好宅院,園林之佳冠絕一時啊…”聽他們開口閉口都是求田問舍,卓南雁心內鬱悶更甚。賴知府一直偷眼望他,見他悶悶不樂,便笑道:“卓老弟才送走了幼安兄,想必掛念摯友,心緒不佳。這幾位美姬,都是一時絕
,老弟看哪個入眼,待會自可帶走,稍解煩悶…”此時金兵方退,李顯忠、虞允文等將士正為收復失地而浴血苦戰,與戰場只一江之隔的鎮江府官吏卻文恬武嬉,蠅營狗苟。卓南雁只覺一股說不出的怒火直撞到喉頭,將酒盅在桌上重重一頓,霍然立起。
滿堂賓客齊齊一驚,呆愣愣地望著他。卓南雁眼望著那一張張帶著錯愕的醺醺醉臉,才猛地想到辛棄疾的叮囑,只是此時心內憤懣,竟連“不勝酒力”的套話都懶得再說,只拱了拱手,冷冷地甩下兩個字:“告辭。”便在滿堂客人竊竊的嘈雜議論和賴知府陰沉沉的目光中大步走遠。
回到甘大街的那套豪宅內,屏退僕婦傭人,獨臥在雅緻幽靜的臥房內,他卻覺得一顆心漸漸發沉,昨晚被辛棄疾的慷慨言語
起的熱血,不覺已冷了下來。
過不多時,但聞嬌笑盈盈,環佩叮噹,一行人已移到窗外。管家的聲音畢恭畢敬地在門外響起:“爺,賴知府送來幾位美人兒,說爺的酒沒喝好,他老人家心內不安,特命幾位美人陪爺盡興!”卓南雁冷哼一聲:“讓她們都去吧!賴知府的美意我心領了。”管家不敢違抗,躬身唱喏,一陣笑語鶯聲,眾女蹁躚遠去。
堂外才冷清下來,一道綽約的人影忽又映上窗欞。卓南雁凝眉道:“不是讓你們走了嗎,怎地還來此囉嗦?”那人一聲冷哼:“當了官,架子便大了嗎?”卓南雁一躍而起,喜道:“是文島主嗎?快請,快請!”急忙點亮了屋內燈火。
燭光將屋內染成一片橙紅,文慧卿已冷冰冰地立在他身前。幾不見,文慧卿臉上頗有風霜之
,劈頭便道:“卓南雁,聽說你新近升了官,還成了婚,可喜可賀。”卓南雁一愣,道:“晚輩做這通判只是勉為其難,至於成婚麼,卻是晚輩的朋友莫愁大婚,想必是島主
混了。”文慧卿“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愣愣坐下。卓南雁忙問:“婷兒怎樣了?”文慧卿臉
霎時一悲,道:“婷兒…只怕她不成了!我都不知道,她還能撐上幾
…”卓南雁只覺腦袋嗡然震響,霎時渾身泛冷,驚叫道:“怎麼回事?那晚婷兒未曾受傷,只是使力過度而已。怎麼…怎麼會這樣了?”他心內驚慌之下,聲音竟是出奇得大。文慧卿黯然搖頭,道:“她確實未曾受傷,但她卻中了劇毒。你可知完顏亮那昏君是怎麼死的嗎?”聽得文慧卿將完顏婷暗自配製、塗抹奇毒“龍蛇變”之事細細說來,卓南雁不由愕然痴立,身上的寒意越來越盛。
“那龍蛇變的劇毒只在離魂鳩上,只要在離魂鳩的毒未發時吃了解藥,便無兇險。偏偏婷兒將這解藥餵給了誤中毒藥的餘孤天。可惜那時餘孤天鳩毒已發,解藥也救不回他一命了…”文慧卿聲帶哽咽,靜室中聽來更覺迴腸蕩氣“但婷兒卻已無解藥可服。我這幾
已是費盡了心力,卻也無能為力!”卓南雁心內陣陣撕痛,沉沉的悲慟中更隱著一絲疑惑:“餘孤天當
早定下了除亮秘計,為何婷兒還要與完顏亮同歸於盡?那
我在杭州郊外遭困,婷兒趕來救我,那時她的眼神為何如此悽楚?難道只因得知了我對小月兒的心意?”一念及此,更是難受,大叫道:“婷兒在哪裡,我要去見她!”
“你是該去見她的,”文慧卿幽幽地道“她快不行了,只想再見你一面。”兩人展開輕功,如飛掠出。繞過幾個街角,便進得一處普普通通的宅院。誰也料不到富甲天下的逍遙島主,竟會跟女兒隱居在這毫不起眼的小宅子內。
完顏婷瘦了,臉也蒼白了許多。但她看到卓南雁忽然趕來時,眼神卻一下子亮了起來,從
上掙扎起身,一把揪住了他的手,叫道:“雁哥哥,你…當真是你嗎?我早就讓娘去尋你的,可娘偏偏不肯答允我…娘還說,你已成婚了,再不肯來見我,是嗎…”她本來欣喜歡笑,但說到委屈之處,淚珠潸然滾落。
卓南雁忙緊緊握住她的柔荑,低聲道:“沒有…是你莫愁大哥成婚呢…”他想向她笑一笑,但心內搐,如何笑得出來。
完顏婷那掛滿淚滴的笑靨一下子明亮起來,道:“雁哥哥,我、我只怕不成了,你能答允我一件事嗎?”卓南雁的心怦然一顫,大聲道:“婷兒,誰說你要不成了!你別胡思亂想。有什麼事,你只管說便是!”
“我是使毒的,還不曉得自己的事嗎?我的血脈越來越僵了,若不是娘身上帶著逍遙島的至寶靈鰲膽,只怕早就不成啦…”完顏婷說著,蒼白如紙的玉頰上躍出一抹暈紅“雁哥哥,我便只這一兩的時光了。在燕京…咱們的那場婚事被完顏亮那惡賊攪了,連合巹禮都沒行,你、你…”櫻
發顫,竟然說不下去。
卓南雁望著那雙凝滿哀求的盈盈妙目,心內猛地湧起一股熱,大聲道:“是!婷兒,我這便娶你。咱們在這裡拜天地、行合巹禮…”
“真的,真的嗎?”完顏婷雙眸發亮,滿面耀彩,狂喜之下,忽又咳嗽連連。文慧卿嘆息一聲,上前點了她兩處道。完顏婷一聲**,軟倒
上,沉沉睡去。
卓南雁急道:“婷兒這毒傷當真便沒治了嗎?聽說大醫王便在建康,咱們這便加緊趕去,央求醫王他老人家醫治!”文慧卿冷冷道:“蕭虎臣?聽說這老二是林霜月的師父吧?就不必煩勞他了。”卓南雁心內一沉:“不錯,大醫王脾氣古怪,若知道婷兒和我的干係,斷然不會出手醫治。況且路上若有差池,婷兒的病體如何能擔當?”眼見完顏婷安睡上,眼角眉梢扔凝著甜甜笑意,他的心猛然一橫,就向文慧卿跪倒,大聲道:“晚輩懇請伯母應允我和婷兒的婚事!伯母若是答允,晚輩這便去
持!”文慧卿沉沉一嘆:“我給她喂服了東海靈鰲膽,當能暫時剋制她體內的毒
發作,可延她九
之命。算來,你還有兩三天的工夫籌辦。”她說著面
一寒,抬頭緊盯住卓南雁,冷冷道:“小子,你給我記好了!我讓婷兒跟你完婚,只是為了滿足她臨終之願,讓你這小子撿了便宜!”卓南雁諾諾連聲。文慧卿又道:“話雖如此,我逍遙島主的女兒出嫁,也須堂堂正正,定聘、
婚之儀,半分馬虎不得。”卓南雁微一思量,便點頭道:“好。晚輩明
派人來定聘,後
來
娶婷兒!”眼見完顏婷兀自沉睡,不由沉沉嘆了口氣,向文慧卿一揖到地,便即轉身而去。
回到府內,卓南雁連夜去主宅內來尋莫愁。主宅大廳內絳燭高燒,酒菜滿桌,莫愁、龍夢嬋夫婦正和唐晚菊、方殘歌一起飲酒說笑。原來方殘歌明便要回建康雄獅堂,今晚特來與莫愁、唐晚菊兄弟辭別。見卓南雁趕來,莫愁等人忙拉他一同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