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浪子無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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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你們…我爹呢?”洪氏走上前,皮笑不笑地揚著手裡的絲巾,眼角著幸災樂禍的目光。
“若杉大小姐,你覺得很意外是嗎?以為憑你一張利嘴,就能糊老爺?告訴你吧,老爺他本沒去大領府,是去了滄原太守府請太守蓋印,推薦若松進外務府任職侍郎。”
“什麼?”
“妹妹,你的確夠天真,天真到以為十年的時間就能抹掉你在爹心中留下的陰影。你離開的十年裡,爹從來就沒提過你的名字,因為你本就是我們凌家的恥辱!凌家世代是文臣,而你身為文臣之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說什麼想當兵打仗,簡直丟盡了家族的臉!”凌若松搖著手裡的摺扇,輕輕撫了一下用桂花油塗得閃亮閃亮的頭髮,明明說的是刻薄話,偏要打上一口噁心的官腔。
“我不想跟你們爭執,就算爹還像以前一樣不能理解我的思慮和抱負,我大可以自己去大領府!”凌若杉強忍著心頭的劇痛,轉身就要出門。
“你要進大領府?哼,你無非靠的就是那兩件信物,只是很可惜,昨天半夜裡我一個不小心,以為那是不乾淨的東西,就把它們都扔進河裡啦!”
“你!”凌若杉然大怒,反手出間寶劍,寒光一閃,劍尖已經抵到了凌若松的眉心。
凌若松嚇出了一身冷汗,只道十年前妹妹用簪子刺他的一幕又要重演,像只耗子似的“吱溜”一聲竄到母親身後,緊緊拉著母親的衣角。
“娘,救我!這丫頭又要謀殺親哥哥,您看我就要娶媳婦了,我可不想這麼早死!”洪氏瞪了兒子一眼,卻像是串通好演戲的一樣,她突然跪倒在地,仰面朝天,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老爺!您倒是看看,夢頤那個賤人生了個什麼賤丫頭啊?十年前想用簪子刺死自己的親哥哥,十年後又用劍指著他,這種殘殺血親的魔鬼,簡直該遭天打雷劈呀!”
“杉兒,你還不住手!”父親的喝斥聲自背後傳來,凌若杉頓時怔住了。
“爹…怎麼會…剛才哥和大娘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說呢?我凌家世代生活儉樸,只想著為國盡忠,從來不曾一味貪名圖利,就算我如今升任外務大臣,仍願居住在老宅。十年前送你上山拜在梅巖師太門下,就是想讓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別因為一些虛妄之物亂了心志,可整整十年了,你還是執不悟,包藏禍心,我凌家供不起你這尊大佛!你走,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今你跨出這個門檻,我們父女的關係就到此結束!冤孽,真是冤孽…”凌秉秋仰天長嘆一聲,將雙手背在背後,垂著頭走向了後院。
黃昏,又是沒有陽光的黃昏,野地似乎才是她最適合踏足的地方,去都城朔芳走郊野之路,有一條比走大街更快的捷徑,只是她仍然是一個人,彷彿已經被人遺忘在了另一個世界。天公從來不是願意作美的大善人,烏雲過處,突然下起了大雨。斗笠的邊緣滴滴答答地落著水珠,時而模糊了凌若杉的視線,泥點一個接一個打在褲腿和衣衫上,冷氣順著浸溼的鞋從腳底湧上全身,她不由打了個寒噤。霜華的秋天雖然比歸冕來得早,可在山路上遭遇大雨,是不是也太倒黴了一點?她伸手輕輕觸碰著額上的赤星,出一絲苦笑,步子越來越慢,深一腳、淺一腳,卻不能停止,縱然前方等待著她的是更黑暗的夜。
“你就是凌若杉?”一陣陰惻惻的笑聲鬼魅般從前面不遠處傳來,松樹被陰風震得沙沙作響,兩條黑影突然躍下樹來,攔住了她的去路。凌若杉這才看清那是一高一矮兩個漢子,高的那人肩上扛著一柄巨大的斬馬刀,矮的則手持雙鉤。
“鬼字雙煞?”扛刀的漢子上前一步,從頭到腳打量著她“想不到外務大臣凌秉秋的二少爺也會認識劈馬鬼李衡和銀鉤鬼莊堅,老弟,看來咱們果然接了筆不錯的生意。”手持雙鉤的漢子莊堅應了一聲,陰惻惻地笑著:“我才不管那些,我想要的只是那一百兩銀子,儘早殺了這小子,就一輩子不用愁。”話音剛落,莊堅身形已經騰空一起,雙臂一展,忽地朝中央一合,直向凌若杉頸項拉去。凌若杉紋絲不動,就在金鉤到她面前的一剎那,間突然銀光一閃,莊堅的雙鉤竟然“鐺鐺”齊斷,驚得他連連後退。一點白亮的光芒,燦若寒星,斗笠飛出,蹙眉之間,勁風乍起。雨點彷彿都隨著那陣霸氣的劍鋒刮到了兩旁的樹上,樹的顏陡然變得更深暗,她額上的赤星被水痕染溼,恰似雨中一朵帶刺的薔薇。
“大哥,這小子好厲害!”莊堅退到李衡身邊,鐵青著臉,剛才他本沒看見對方帶著任何兵器,此時卻見凌若杉手上多了一把寶劍。雙鉤被砍斷,並非霸風劍削鐵如泥,而是凌若杉的肘底力和腕力甚是驚人,以突然爆發之勢震斷了他的銀鉤,連帶著他的雙手虎口也被震得發麻。
“好小子,看招!”李衡見同伴吃虧,然大怒,掄起斬馬刀疾奔上前,一丟架就是連環三刀,排山倒海般劈向凌若杉上中下三路。這斬馬刀乃是大型的兵器,李衡的斬馬刀更是厲害,刀柄加上刀身起碼就有六七尺長。凌若杉躲開他兩刀,那巨大的刀刃就已砍倒兩棵大樹,刀鋒過處,雷霆萬鈞。
好一個劈馬鬼,還真有魑魅魍魎一樣的兇狠毒招!凌若杉暗暗一驚,就在李衡的第三刀砍來之際,隨即一翻手腕,劍光暴長,劍身驟然變作繞指柔,右手蘭花般幽雅地伸出,霸風劍卻“颼”地揚去,宛如一條極細的雲水袖,纏住了對方的刀身。李衡大驚,臉一沉,全然沒想到那把古怪的劍可剛可柔,剛才那一刀已經使出了渾身之力,哪裡還能及時收回?
“劈馬鬼殺人無數,今天何不也自己嚐嚐滋味?”凌若杉嘴角朝上輕輕一翹,劍鋒閃電般旋迴,莊堅還沒看清楚那光芒一閃之際發生了什麼事,卻見李衡的項上已是一片殷紅,頓時栽倒在地。那柄血淋淋的斬馬刀,刀刃陷在他脖子裡,但並沒有砍掉他整個頭顱,看到李衡張大的嘴巴還在氣,眼睛睜得渾圓,一半活人一半屍體的恐怖模樣,莊堅只到後背一陣冰涼,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說!你們究竟收了誰的銀子要來殺我?”沒等莊堅轉身逃竄,凌若杉眼明手快,回身一劍指到了他的後心。
誰莊堅咳嗽了幾聲,竟像是不怕死地閉上了雙目“凌少爺,我們殺手的行規,從來就不透買家姓名,你要殺便殺!”
“是嗎?可巧我突然改變了主意,不要一劍解決你,我想慢慢割破你的喉嚨,讓血一滴一滴地落下來,直到你斷氣為止,也許你死去的時辰就在這場雨停的時候吧。”凌若杉冷冷地說著話,劍尖自然而然緩緩向上移動,直到貼近莊堅的咽喉處。
“不要啊!我說我說!”莊堅實在害怕這種可怕的死法,兩腳癱軟,頓時跪倒在地。他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已被雨水打溼了一半的紙片,連頭也不敢抬,只怕下一秒就要送命,戰戰兢兢地將紙片遞到她手裡。
凌若杉藉著黃昏的微光,仔細辨認著上面的字跡,那果真是一紙契約,上面有一百兩白銀的字樣,可當她看到買家的落款和私印時,腦子裡如同遭了個炸雷,渾身都像要噴出火來。凌若松!怎麼會是凌若松?這個和自己一樣著父親血的哥哥,竟然會高價請殺手來殺死親妹妹!她愣在了那裡,紙片掉在地上,被泥水浸成了黑。
“說!凌若松他為什麼要殺我?”她用力抓住莊堅的肩膀,抓得他大聲喊痛,連肩骨都快被捏碎了。
“凌二少爺,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我只不過是收了大少爺錢來殺你的人,想混口飯吃,至於背後的原因,我們做殺手的哪兒敢問啊?要不,我…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千萬別上朔芳,大少爺說過,今天之內沒等到我跟李大哥回去,他就會藉助他的權勢,在朔芳親自動手…”
“滾!”凌若杉一腳踢開莊堅,舉劍猛劈在地上,泥水飛濺,殘葉盡凋。她幾乎變作了一頭兇猛的野獸,無情地揮劍,摧殘著周圍一切的生靈,好半天,她終於累了,累到渾身麻木,可是她連身上的冰冷也覺不到。
“家,真是幸福的歸宿嗎?可為什麼我回去了那個地方,世界裡還是隻有寒冬呢?凌若杉啊凌若杉,你怎麼到現在還要抱著一線希望,以為你是貴族、是珍貴的杉樹?呸!去你的,你哪一點像杉樹?你腳下的野草都比你高貴太多了…”(ps: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如果覺得拙作還行,請千萬千萬不要吝嗇哈!收藏、花花、貴賓有什麼都砸來吧,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