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霸主薄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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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何要問這個，母后如此明，難道會不清楚？”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母后，我知道您不喜歡聽人說太尉的不是，的確，太尉是孩兒的岳父，孩兒就算是當朝皇帝，對自己的岳父有這種懷疑似乎也不太應該。可如今天下已經太平，為何您連定珠再嫁的事都先對太尉說，給太尉去辦，莫非他真成了我這個皇帝的替身？我真覺得…”邢定天蹙起劍眉，嘴角使勁抿著，言又止。

“太尉沒有那種心思，你不用去那份心，他要真有外戚專權的想法，我自會處理。再說，皇后現在在你身邊，太尉很疼愛他的女兒，他不會做傷害皇后的事。至於忠嚴的撫養，是我自己的決定，和妃那邊已經答應過，你如果覺得為娘不能教好孫子，大可以經常來我的宣澤宮看他。”

“母后，問題並不在這裡，而是我也有我的決定，我想自己跟和妃撫養自己的兒子，忠嚴現在是我唯一的兒子，不是嗎？當年我的親孃懿妃因為生下我而去世，我只希望忠嚴能長久呆在親爹孃身邊，難道這也不行？”

“不行，忠嚴不是一般的孩子，就像你幼年時一樣，他是將來要成為一國之君的人，希望你能明白孃的苦心。”冷星桓走上前去，將手放在兒子肩頭，微微閉上了眼睛。

邢定天不再說話，只是這樣受著母親的手心傳到肩膀上的溫度，卻覺不到暖意。鬱隆一役，他不知道隨後全新版圖的建設帶給了大臣們和百姓究竟是多大的震撼，他僅僅能觸到自己靈魂深處的無奈，哪怕偶爾得到輕鬆愜意，也不過是暫時的而已。

一國之君，多麼冠冕堂皇的名號，最近，他腦中常常情不自浮現出大哥邢定邦的影像，作為皇帝，是否註定不能幸福呢？幸福這樣的詞彙，對他來說已經離開太遠了，前些天，他很想找個適當的時機，對冷星桓說出心事，渴望著自己還能像未登基前那樣重新叫她一聲“娘”可當下看來，那仍然是一種脫離現實般的奢望。他無法找回從前的動，在他面前的人是大平國強悍的母后女主——誠武太后，而他更是個完全無法制住母親的沒用的皇帝。

邢定珠今後的子要幸福，也許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心願，他如此認為，埋藏在心頭的疑問，他始終還是壓抑著沒能說出口。然而，他一直覺得邢定珠失去嚴雍的孩子，事情恐怕並不簡單。冷星桓能讓萱萱到匯州明妃喝下墮胎藥，打掉嚴穆榮的老來子，邢定珠懷的是嚴家的骨血，她極有可能讓那個孩子隨著莆尾嚴家的滅族一同變成虛無。

霸主皆薄情，冷星桓雖是個女人，但同樣也不例外。她失去了丈夫和親生女兒，藍兒曾說，太后最近常常對自己額上的災星刑剋親人之事半信半疑，立場已不如往常那般堅定，其實很可憐。邢定天不明白自己該如何對待現在的母親，有時，他想過聽藍兒的話，去化解母親的心結，可冷星桓偏像變成了刺蝟一般，不許任何人去觸碰她心底最痛的地方。

他暗下決心，希望奉勝昌最好不要趁冷星桓最需要他時做出什麼怪異之舉，否則，哪怕在朝堂之上，他也會堅持自己的信念，捍衛邢家長久以來的皇權。

五月初，將入夏之時，延泰公主邢定珠嫁到鶴平城的洛府，成為現任當主、破虜將軍洛承威的正室夫人。

儘管邢定珠是改嫁，但不論送親、親之禮，都辦得異常隆重。冷星桓甚至放下當朝太后的身份，親自隨同奉勝昌帶領的送親隊，一直將邢定珠送到了洛府。而洛承威和邢定珠都是從小便頗懂禮數之人，大婚進行得十分順利。洛承威誠懇地答應冷星桓，會將從前對邢定霜的愛轉而用來對待邢定珠，並且定會和他的新婚子儘早誕下老洛家的下任當主。

邢定珠嫁入洛家的旨意，是邢定天親自下達的賜婚令，在妹妹出嫁前，他始終保持著微笑，祝福妹妹的將來幸福美滿。大婚禮畢，他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覺得自己至少還能安穩地睡上一覺。後來，他又想到兒子忠嚴即將被送到宣澤宮，於是決定今晚去李淑媛的處所過夜，好和小兒子多聚聚。

可是，邢定天卻怎麼也沒想到，第二天從李淑媛的處所回到大殿時，奉雪竟沒有向從前一樣出來盛情相，反而站在窗欞前面黯然神傷。

“雪，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輕輕湊到子耳邊，柔聲問道。

奉雪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向他又行了一禮，才帶著慚愧的語氣回話。

“陛下，臣妾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到底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何要自責？我們不是都說好今天要一同到正殿去接受承威和定珠的大禮麼？皇后這個樣子，可讓朕既為難又心疼啊。”

“陛下，那件事已經不用了…承威和定珠他們夫婦，今一早就已經出發離開了鶴平，準備去匯州郡上任…”奉雪的聲音越來越低，還有些吐吐。

邢定天不由驚詫“有這種事？怎麼昨天還好端端地成親，今天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這個…難道又是母后的主意？”

“不，太后之前也沒說過這樣的話，其實是…是我爹他…”

“太尉？他向母后說了什麼？”邢定天急切地追問。

奉雪蒼白著臉，沉默了半晌，才苦澀地蹙起眉頭。

“我爹昨天來看臣妾的時候，就向太后建言，說是延泰公主雖然再嫁，卻仍然存有對嚴雍的思念之心。他說嚴雍雖是嚴穆榮的兒子，但仍然是位值得敬佩的人，承威對定珠的關愛，應該也要體諒定珠的心情，用大度的方式來對待她。因此，我爹奏請太后將匯州郡分封給洛家，任命承威為郡守，定珠到了那邊，也會因為現在的丈夫而安心和承威一同生活。太后覺得我爹說得有幾分道理，沒告訴陛下您，就準了他的奏，所以才會…陛下，臣妾真不知該如何面對您才好，請陛下責罵臣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