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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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心的oh!臺北很貴的…”他堆著笑臉。彷佛是未曾生疏過的動作。
多年前的聖誕節,都是窮學生的我們,不是這樣共度過飽滿的節慶嗎?你了枚剛買來的蕃薯在我懷中,暖意烘煨口,如果這一切一切都未曾發生,是不是今與昨同,明朝不異今?自己不能再妄想了,都成過去,不是嗎?
他吃著蕃薯,陪著笑臉。我不知道如何拒絕或接受。手中隔著報紙受到熱熱的蕃薯,悉又陌生的溫暖。
一如你的體溫。
轉進一條小徑,一邊是收割後的稻田,一邊是成牆的扶桑,在風中搖曳著。將蕃薯收納在口袋中,不知如何接納你的…好意。
心中一種奇異的覺,想接受什麼,卻又害怕;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遠遠的頭放出紅霞,聲越來越近。頭將我倆的身影拉的長長的,然後在盡頭會。
xxxxx我笨拙地搜索著字眼,想打破彼此的僵局。覺得自己的笑臉越來越僵。車上所想的十句、一百句,竟然沒有一句派得上用場。濤聲越來越近,一個轉彎,越過防風林,綿延的沙灘展開在眼前,更遠處是水,輕柔滔洗著岸沙。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香味,說不上來,就是很舒服;好像一陣歌聲在空中飄蕩著,又彷佛不可聞聽,只是錯覺。
『隔山遙唱舊時歌聲苦沒人懂我不是高歌只是重溫舊夢』胡適的詩,上半闋是什麼?想不起來。她在一顆礁石前站定,輕輕倚著,遙岑遠目。遠處海濤一寸寸湧上來,似乎打到眼前了,又迅速捲回,留下細白的泡沫。她望著遠遠的雲霞發怔,我望著水捲去的枯木,不知要說些什麼。
“好久沒有跟你…走在一起了。”好久好久了,不是麼?
“…”她不言不語,只是遠望著天邊。
突然想起那個躁躁的、跑到嘉義去找她的自己,年少衝動的。只是這樣的熱情,是否已經磨損?今而來,是要重拾昨的戀情,還是要終結過去?
“還談這些做什麼?”她細細的聲音答著。陡然到心被刺了一下。她含淚悽然、絕決而去的神情依稀在目,跟眼前的她重疊起來。變瘦了。
蘭變瘦了。
『驚起當年舊夢淚向心頭落』突然浮起了上闋的兩句,心中有股莫名的痛惜。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清處自己到底要來問她什麼。是要問她還愛我嗎?還是恨我嗎?還是要問她為何瘦了?
“同學會你都不出現啊?”想些輕鬆的話題。
“…搬的遠了,人也懶了。大家…都好嗎?”她總算接話了。
“嗯…好像都混的還可以。只是人很難說變就變的。那個阿昌啊…”我搜索著同學的印象,期冀這共有的回憶可以拉近彼此越行越遠的距離。天知道我在做些什麼?我只像支困鬥的獸,害怕話題終了後的沈默跟她的不語,只能一逕講著,聲苦沒人懂。
xxxxx望著你滔滔不絕的神情,彷佛那個稚又熱情、自負又青澀的你,又回來了。是我的錯覺嗎?你在說些什麼,其實我已不在乎。我假裝專心於你的談話,內心注意的卻是你的眸子、齒、眉眼、說話的神情跟手勢。
這是伴我蹺課熬夜散步談天耗盡我青每個點滴的男孩嗎?
這是我曾經守著電話只為他從遠方稍來問候晚安的男孩嗎?
這是我曾經愛過又懼怕他夜夜來入夢的男孩嗎?
這是我習慣地攙著手卻又落空、傷害過我的男孩麼?
手伸進口袋,摸到剛才的蕃薯,已然冷去,像我的心嗎?
xxxxx她靜靜聽著我的描述。我加油添醋說著,終於博得了她一絲笑意,像天。像綻放在野地的蘭花。笑語嫣然。是我不該,讓你失去了笑容。只是,你肯原諒我嗎?
“蘭…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突然迸出了這一句。
她靜然不語,又遙望著天邊。晚霞映上了她的雙頰,紅豔勝火。她朝前走了幾步,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她脫下涼鞋,朝沙灘走去,來去,花打上了她的腳,她踢踏著腳玩著。
我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這是我要問的問題嗎?
水漫來,浸過她的腳掌。我也脫下鞋襪,朝她走去。一陣晚風吹來,有些涼冷。我脫下外套,走近她,想為她披上。她朝前走了幾步,留下我怔怔站著。
“很多事,沒有辦法重新來過的。一去不復還…”
“就像我們的青。”她輕輕說著,卻似重錘打著我。
“可以的——可以的——”我辯駁著,不承認她說的絕然。
她背對著我,搖搖頭。海風吹來把她剪短的頭髮吹的飄揚起來。在夕陽映下她的身軀竟是顯得如此柔弱堪憐。我輕輕走向前,把她攔抱住。她微微顫了一下。溫軟的覺傳來。許久不曾有過的覺。擁抱摯愛。
“你還是沒變。”她任我抱著,輕聲說著。沒變?
“總是自以為可以隨時來隊,玩玩,然後說不玩了,離開。”看不到她說話的表情,只是到她微微顫抖著。
“沒有…只是…”自己也語窮了。
“抱著我的時候,有想到你現在的女朋友嗎?”輕聲的言語像支刃刺痛了我的心。玫的臉龐、莉的臉龐紛紛擾擾自腦海中掠過,時而分開,時合而為一。不知不覺中,緊擁著她的雙手竟充滿罪惡似的放鬆開來。
一陣溼熱從手背傳來。
是她落下的淚。
xxxxx知道期望這樣的擁抱有多久了嗎?在夢中。
只是驚覺自己不能這樣輕易接納你。或許再也不能。不是報復或怨恨;是害怕這或又是你的一時衝動;害怕你的反覆;害怕你的反覆。『youplay,youwinonlytotolose…』近時時在黃昏傳起的歌聲,說的不就是你嗎?
你的擁抱依舊溫柔、令人醺然。你的體溫隔著衣傳過來,是我難以忘懷的溫度。你擁抱的力度,你的體位,在在使我醉。差使我掉入昔的情。
只是我知道不能這樣。不是我鑽牛角尖。既已退出,我為何還要涉入這情的掠奪,飛把自己或別人得遍體鱗傷,心碎片片為止?
遠處夕陽慢慢下沈,柔和的霞光是燃燒殆盡前的美麗。明天頭或將再起,但這樣的黃昏、嫣霞,可以重複拷貝嗎?
情也可以重複拷貝嗎?
“你總是不斷拷貝著你的情,不嫌累麼?”惡狠狠地刺他一句。
自己也痛了一下。
xxxxx“只有給你的是…正本。”不知如何辯駁。愛情真的有正本副本嗎?自己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了。
“正本?”她轉過身來,兩行清淚閃耀著金光,像珍珠,斷了線的。
“蘭…你走後,我一直沒女朋友…”我柔聲說著,看著她閃耀的眸子,心中有份痛惜。肯讓我為你拭淚麼?將手帕遞給她,她搖搖頭。
“有跟一個女孩往著,覺總是不大對。今天才發現原因了…”
“她在某些方面跟你很像,喜歡簡單的事物,吃水果,愛笑又怕魚尾紋…”
“或許是因為有些影子像你,所以才跟她在一起…但,她終究不是你。”
“無法取代你。”蘭默默不語,良久良久,問了一句∶“那莉呢?你也這樣對她說嗎?”向晚的海風呼呼吹著,身體冷起來,心到更冷,是一種刺痛。
“我跟她是一個錯誤。一個出軌。已經過去了。”冷冷說著。卻到心中發冷的厲害,又似波濤洶湧。跟莉的種種,完全沒有愛嗎?只是出軌嗎?只是無聊寂寞嗎?罷了罷了,往事已矣。已經過去了。
“你都是這樣把你的情歸檔的嗎?”一句句詰問像針刺像刀割著心,原來自己不曾好好的處理過情,是歸檔便罷,怕是任自己情四處氾濫,將別人跟自己的情世界淹漫的亂七八糟吧!?
夕陽終於隱隱沒入海天盡頭。蘭走回礁石,我也跟著。風呼呼吹著,越來越大。遠處漁火點點,天空也湧出了點點星光。我抬頭上望,穹蒼茫然,似乎無窮無盡。蘭低著頭,玩著衣角,似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無言辯駁,僅覺口翻騰,似乎醞釀著什麼,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