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6章光禿禿山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要用我有限的體力和財力去我最興趣的地方!那應當是什麼地方呢?我扒在被窩裡,再次攤開地圖:從太原向西而去,越過呂梁山,登上陝北高原,那便是延安啦。那是個令我無比神往的地方,可是,我突然遲疑起來。

從太原去延安能有路嗎?我仔細地查看著地圖,希望能找到一條從太原去延安的道路,可是地圖上沒有去延安的路,怎麼辦?難道還得返回北京再經西安去延安?我最不願走回頭路,乾脆就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挪到哪裡算哪裡,即使去不了延安也可沿途看看黃土高原的風土人情,這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對,明天就走,什麼晉祠、雙塔的,拜拜吧!第二天清晨我來到簡陋髒亂的長途汽車站,候車室裡充溢著令人作嘔的臭味,大廳裡吵吵嚷嚷,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面上滿是汙水、黃痰、破報紙、廢棄的塑料袋。

一群群臉灰黃、頭髮蓬亂的農民嘴裡叼著旱菸袋,低劣的菸葉散發出剌鼻的氣味,這些人大多穿著黑油亮的棉衣,令我吃驚的是,黑乎乎的棉衣裡面竟然沒有襯衣,著骯髒的身。

他們席地而坐,有的人腳前髒黑的地面上還放著一碗清水,一個滿臉大鬍子的中年漢子就著一碗清水啃食著一塊乾硬的饅頭。

我登上一輛開往呂梁山區的長途汽車,汽車駛出太原,經城、文水、汾陽緩緩駛進了呂梁山,這又是一番全新的景。我第一次真實地看到了窯,這一西北獨有的景觀!

這是一條貧瘠的山脈,綿延於整個山西省西部,我彷彿突然落入山的海洋,放眼望去,到處是山,山連著山,無止無休,永遠也看不見盡頭,汽車沿著山坡漫無目的地轉過來再轉過去,象是在跟大山捉藏。

當地貧苦的農民們世世代代依著山坡鑿而居,我們將其稱之為窯。這是一種極其經濟的居住方式,它省卻了磚石、水泥、木材,鑿成後只須在口按上門窗即可安心入住了。

一走進窯內,頓生一種無以名狀的壓抑,好像兒時鑽過的防空,陰暗溼,室內的陳設簡單到了極點,吃喝洗漱睡覺盡在一室。

基本每家窯口前的一塊小平地上都能看到一座小石磨,顯示出一派陝北農家獨特的景觀,每當汽車駛到一處鄉鎮,司機便要下車檢修車輛,人們此時便三三兩兩的走下汽車,有的去找廁所,有的去討水喝。

在路邊的小吃攤前,提供給旅客們的食物是小米粥、黃麵餅、煮雞蛋…讓人覺很有一番覺‮趣情‬。

西北的老大媽很是和藹慈善,吃過她兩個煮雞蛋,她會免費贈送你一大碗涼開水。水在這裡是極其珍貴的,人們吃水要從山坡下往山坡上挑,家家都是如此,人人都得挑水吃。豐華正茂、身材健壯的陝北姑娘非常麻利地從古井裡汲出兩桶清水。

然後很自信地擔在肩上,快步如飛地走上陡斜的山坡,一鼓作氣便挑到山頂上自家門口,而氣吁吁的老漢則對此顯出無奈的神,他挑著沉重的擔子,一步一步地挪動著,當發覺我在審視他時,他抬起淌滿汗水的臉,很不友好地注視著你,似乎在跟我說:“看什麼?這有什麼好看的?老子當年可不是這樣啊,人老了不提當年勇啦!”然後迴轉過身去,踏著光滑的石階艱難地往家裡爬去,的確,正值盛年的漢子對此則不以為然,挑著滿滿的一擔水,風也似的奔跑著,嘴裡還快樂地哼唱著小曲,當與你走個對面時,他很友好地閃到路邊讓你先行走過去。

同時還笑合合地向你頻頻點著頭。從清晨到傍晚,汽車駛過一座又一座鄉村、縣城,跨過了混濁的黃河,駛入陝西境內。

離石、柳林、吳堡…這些地名早已在書中有所知曉,一提起這些地名便會使人回想起許許多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想起《新兒女英雄傳》、想起《小兵張嘎》,想起…今能夠腳踏實地的站在這裡,倍無尚親切。這裡的貧困落後世人皆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絲毫也不顯過份。

但是這裡的人民卻是勇敢的、不怕血犧牲的,這是一座處處傳著英雄故事的大山。半個世紀前本人佔領了山西,這裡窮苦的鄉民沒有屈服,他們缺少基本的抵抗工具,同全付現代化武裝的本軍隊本不能相提前論。

但是,這裡農民們就是用長矛、大刀、土製的地雷同本人常年周旋,真正用自己的血築起了新的長城。

我讀過許多這方面的小說,一種欽佩之情促使我迫切希望到這裡來看上一眼。我敬佩這裡的人民。

但看到他們的生活絲毫沒有任何改善,我又為他們到難過、痛心,他們的子孫至今依然在溫飽線上苦苦掙扎。

經過兩天的漫長旅行,越上漫漫黃土的高原,望眼穿的延安終於像個含羞的灰姑娘似地顯現在我的眼前,啊,延安,這就是延安!

一個普普通通的西北小城,具有西北小城所有特點和風韻,你因澤東而聞名於世。啊,延安,我來啦,我迫不急耐地投入到延安的懷抱裡。童年時代我曾在圖畫本上不知多少次描繪過延安的窯、延安的寶塔山以及緩緩淌著的延河水。今天,我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延安!

深黃的、渾濁的延水河經整個小城,一座平凡的水泥大橋把小城連為一體,遠處高高的山頭上聳立著一座沒有什麼獨特之處的六角形方塔,那是延安的象徵,也是中國革命的象徵。

沒有幾個中國不認識這個平凡的寶塔。這就是延安,沒有高樓大廈,沒有現代的工業,沒有繁華的街路、商店,更缺少可以休閒的娛樂場所。

人們穿著樸素,默默地、平和地,同時也是很幸福進行著自己的事業和生活。這從他們友善、詳和的面容上可以得印證,每一位延安人說起話都是和和氣氣的。延安的生活是平靜而清貧的。

“哎,快來幫幫忙啊!”身後傳來一位姑娘銀鈴般的喊叫著,我循聲轉過身去,一位芳齡女子正艱難地從一口水井裡往上汲水,看到我站在附近東張西望便求我幫助她,我快步跑過去,伸出兩隻手來很快便把水桶拉出水井,姑娘柔和地說道:“謝謝你!”

“小姐,你們這裡沒有自來水嗎?”我問道。

“唉…”姑娘一面往肩上擔著扁擔一面嘆息著:“還自來水呢,滿城就這麼兩眼古井啊!”說完,擔水沉甸甸的兩隻大水桶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她是個嬌弱的女孩,在家裡肯定不時常擔水,並不陡峻的山坡她作過數次的停歇,同時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兩隻大水桶。我從未擔過水,更別提往山坡上擔水啦,我沒有勇氣幫助她把水擔到山頂上去。

就在寶塔山下,就在延水河邊,就在延河大橋頭旁,有幾家小飯店,如果稱它是“飯店”同家鄉的飯店相比,他們只能算做是“小吃”部啦。

我鑽進了一家小飯店,屋內沒有一個人吃飯,老闆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見我進來慌忙搬來一個木橙子示意讓我坐下,然後詢問我想吃點什麼,問明以後又把雙手在油汙的圍裙上擦了幾下。

然後鑽進裡間去給我端菜、端飯、拿酒。上個世紀三十年代中期,共產黨的軍隊被蔣介石統帥的國軍徹底擊潰,幾十萬敗軍由南方開始潰逃,途經六七個省份,數年間行程萬餘公里,這就是中國近代史上所稱的“二萬五千里長徵”最後的一些為數不多的倖存者在延安這個陝北的小城找到了棲身之所。蔣介石覺得“窮寇末追”再追下去這些慌不擇路的人們將越過大沙漠跑到蘇聯去。

同時蔣介石覺得他們在這不之地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不會對他的統治構成新的威脅,後來的事實證明蔣犯了至命的錯誤。澤東在這裡得以息,他睡在延安的土窯裡,吃著延安的黃麵餅,喝著西北的小米粥,著陝北的大旱菸,穿著當地老百姓織就的布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最終住進了北京的中南海,從此延安也名噪天下。

平凡、貧窮的延安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澤東的舊居是普通的西北窯、新華通訊社使用的是一座破廟,大生產運動開墾出來的南泥灣如今種植著不很茂盛的莊稼。

夜晚,躺在延安陰暗的窯裡,我難以入睡。窯紙糊的窗戶裂開了幾道大口子,冷風趁機而入,就勢往被窩裡鑽,搞得我周身冰涼,一動也不敢動彈。澤東能夠屈尊於延安一隅從而得天下,確實是天意。

延安沒有工廠可給的軍隊製造武器裝備,可憐的一點不很肥沃的耕地不足以供應龐大軍隊的口糧。

澤東是靠什麼來維持他的軍政人員的生活和工作的呢,我對此問題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真的像澤東所說的:“自力更生,艱苦奮鬥”、開展“大生產運動!”?***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匆匆離開了延安,再次坐在長途汽車裡,開車後不久我發覺自已冒了,汽車在無邊無際的山脈像頭蒙上雙眼的驢機械地一圈一圈轉著。山,光禿禿的山,毫無生氣的山。

衣著破舊的農夫趕著枯瘦的黃牛,慢悠悠地犁著山坡邊那一小塊一小塊貧瘠的田地。村婦坐在窯口一邊縫補著舊衣服,一邊照看著淘氣的孩子。孩子手中握著半穗烤的老玉米,一邊啃食著一邊到處亂跑,他的媽媽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吆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