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茭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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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旒回頭看時,卻是秦夢蓮。紫旒不免立定,夢蓮走近一步,拉了紫旒的手道:“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不知可以不可以?”紫旒道:“什麼事?”夢蓮道:“請你碰和。”紫旒道:“那裡?”夢蓮笑道:“還在那裡。就請同去罷。”說罷,招了招手,叫了兩輛東洋車,一徑到了六馬路寶樹衚衕秦佩金家,原來座上先有了陳雨堂、袁伯藜兩個,房裡明晃晃的點了一隻大蜡燭,紫旒問知是佩金生,連笑著說拜壽。佩金也笑著周旋了一陣,便開場碰和。
紫旒問起陳雨堂可知道許老十這個人?雨堂道:“他是我老朋友,怎麼不曉得?”紫旒道:“他開的書局怎樣了?”雨堂道:“這一向沒看見他。不大清楚,只怕生意好呢。”紫旒便不說了,八圈和過,紫旒輸了二十元。
恰好雨堂贏了二十元,紫旒便扣了抵他的前欠。碰過和之後,接著又吃酒,無非請來幾個人,不必多敘。吃酒中間,夢蓮忽然離了位,拉紫旒到旁邊悄悄問道:“你可有洋錢在身邊?暫時借給我二十元。”紫旒道:“恰好沒有帶錢,所以方才輸了和,還要扣雨堂的前欠。你此刻要錢作什麼?”夢蓮道:“這一和一酒,還有外面的打唱,都是我的。”紫旒道:“看和別位商量罷。”夢蓮道:“別人只怕難,再說罷。”於是重新入席。
紫旒留心看夢蓮,只見他向佩金耳邊唧唧噥噥了一會,佩金忽然沉下臉,變了,一言不發,此時恰好花錦樓到了,紫旒也向花錦樓耳邊唧噥了幾句,花錦樓便揚聲道:“五少大人在我那裡等著有話說呢!”紫旒聽說,便起身要走。夢蓮再三留住,草草吃過幾杯,依然起身,帶著花棉樓走了,臨走又悄悄的約了陳雨堂隨後就來,便到花錦樓家去了,無非和那些老媽子、丫頭鬼混。過了一會,雨堂到了,紫旒便問:“許老十的書局如何?請你代我打聽打聽。”雨堂道:“那個許老十?”紫旒愕然道:“你方才說是老朋友,怎麼忽然又不知道了?”雨堂想了一會道:“哦,哦,哦,哦,我錯了。
我方才當你說的是徐大軍機的兄弟徐老十呢。徐老十我是老朋友。”紫旒道:“你總喜歡胡說,我明明問你許老十的書局如何,你還答應生意還好?難道徐老十也有個書局不成?”雨堂道:“怎麼不是,同文書局不是姓徐的做總辦麼?”紫旒啐了他一口。雨堂自覺無味,歇一會說道:“你一定要找他,我明總和你打聽來就是了。”說著吹了兩口鴉片,便去了,紫旒也自回家。
脫卸衣服時,摸著了一疊鈔票,方才想著不曾到金月梅家去,此時要去,也未免太晚了,只得安歇。一宿無話,次直到十二點鐘方才起來,袁聚鷗已經到了,拿了一張書局的帳來。紫旒且不看,接過壓在硯臺底下,說道:“我並不要做這個生意。
等我拿去問一個朋友,倘有了消息,再給信罷。”聚鷗道:“紫翁不做,就是做箇中人也好,好歹也落點中傭。”紫旒也隨嘴答應了他幾句,他便去了。
紫旒看那帳時,卻是二號、三號、四號、五號鉛字俱全,統共約有一萬磅,其中上了架用過的約一半,還在箱子裡沒用過的也一半,還有一部本機器,其餘小樣、架子、手盤、鉛條等,一應俱全,索價要三千六百元。看過依然放在桌上。
吃過午飯,方才袖了這一篇帳,走到二馬路,尋到了那家書局,踱了進去,指明要尋老辦。許老十出來見了,彼此通過姓名,問其來意。紫旒道:“蘇州有個朋友寫信來,要印一部書。久仰貴局的價廉物美,所以特來求教。”老十道:“不知要印什麼書?”紫旒道:“要印一部《皇朝經世文編》。”老十道:“這是一部大書。不知印幾開的?用幾號字?統共印多少?”紫旒道:“大約總印一千。便是我也未曾清楚,不過先要問個價目,好揀便宜的做去。”老十道:“也要問明用幾號字,做多少大,每板幾行,每行幾字,才好算埃”紫旒道:“既是這樣,我去問明瞭。再給回信罷。”但不知下半天在什麼地方吃茶?老十道:“我下半天四五點鐘,總在怡珍居坐一會。”紫旒道:“那麼我下半天到怡珍看你罷。”說著,便辭了出來,摸一摸身邊昨夜的二百元鈔票還在,就一徑走到了金月梅家。
抬頭一看,不覺吃了一驚。不知驚的什麼?且待下回分解。***且說紫旒走到金月梅家,拾頭著時,那房子早已貼了租帖了,不覺吃了一驚,暗想是幾時搬去的,何以不給我一個信?正在呆呆的出神。
忽然一個女子手提著水銚子走過,紫旒便向她問訊。那女子道:“這屋裡的金月梅嫁了人了,他的娘也跟了過去。”紫旒又驚道:“是嫁了那個?”那女子道:“這個倒不十分仔細,聽說嫁的是山東人。”旁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站在那裡,聽他兩個說話,聽到這裡,忽然口道:“她嫁那個,我可曉得。”紫旒忙問:“嫁的誰?”那小孩子道:“他嫁的一個姓伊的,叫什麼伊紫旒。”紫旒聽了。
不覺一笑,只得出了梅裡。心中滿腹狐疑,想起五少大人向來與月梅蹤跡極密,莫非嫁五少大人去了?一面思量著,便坐上車子,走到五少大人公館去,誰知也是一般的高高貼著召租帖子。
紫旒不覺又是一嚇,難道討了還不算,還帶走了?只得仍舊坐了車子回家,思量今番這張官照怎樣贖得回來!
出了一會神,忽然陳雨堂急匆匆的走了來,氣吁吁地一股坐在椅子上,哭喪著臉了半天,方才略定說道:“紫旒!你,你,你,你看,夢蓮還是個人麼?”紫旒被他這一句話,兜頭罩住,倒說不出什麼來。
雨堂又連連頓足道:“這,這,這秦夢蓮真正是狗的忘八蛋,害死了人也!”紫旒聽了這一句話。
想起昨夜的事,心中倒料著有八九分了,問道:“倒底什麼事?你罵煞了他,我也不明白埃”雨堂道:“今天大月底,我要開銷多少帳目。
並且房租欠了足足三個月了,今天打算商量先付他一個月,暫免釘門。誰知昨天碰了他,約著碰和吃酒,我滿心希冀碰和裡頭,或者可以贏幾塊,誰知所贏又是你的,被你扣了去。
然而還算好,不曾傷到老本,後來你走了,他卻來和我商量借二十塊錢,說因為出來得匆忙,把銀夾子忘在家裡,不曾帶得出來,今天一早就可以送還我的。
我昨夜身邊連一元的、五元的、匯豐的、麥加利的、正金的,種種鈔票,還有四塊現洋錢,兩塊是安徽龍洋,一塊是北洋機器洋錢,一塊是天津通用的那一種立人兒,一股腦兒共是十七塊,一齊拿出來給他。
到了今天早起,我想欠債還錢的,總沒有一早送還的好人,不如自己走一遭罷。誰知到他家裡一問,他家裡也在那裡鬧饑荒,說他有半個多月沒回家去了,還央求我說,倘使遇見了他,千萬叫他回去。你想,這不完了!
我又跑到寶樹衚衕,卻又時候太早,秦佩金還沒有起來,只有一個使老媽子說,還有客人呢,問她是什麼客,她卻又胡里胡塗不清楚。你,你,你,你,你想,這可惡不可惡?”紫旒道:“誰叫你借給他來?既然上了他當,你此刻還不趕緊找他?”雨堂道:“他家裡也找他不著。
叫我那裡找他?今天沒有別的商量,特來求你通融二十元錢,等我先料理了一個月房錢再說,不然,他帶了外國人來釘門,那可就糟糕了。”紫旒道:“好如意的活!你上了十七元的當,要我賠你三元的利錢。莫說我沒錢,就是有在這裡,我也不能借給你這種冤人。”雨堂道:“算,算,算,算了罷,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只當昨天的碰和錢沒有扣我的罷。”紫旒作道:“這是什麼話?你不是來借錢,竟是來討債的了!
好,好,好,我馬上就還你的二十,你可也馬上還我的二百來。”雨堂連忙道:“你,你,你,你,你怎麼就動起真氣來了?我何嘗向你討債,不過請你暫免扣債罷了。”紫旒道:“借了人家的錢,在賭債上扣還,這等天字第一號的便宜事情,你還不願呢。”雨堂道:“怎麼不願?但是馬上要釘門,這卻怎處?”紫旒道:“呸!
誰叫你住到租界上來?既然住到租界,就少不免要受他的氣。”雨堂默然半晌,又哀求道:“到底如何?你就多不能借,先借給我十二元,等我先了卻一個月房租罷。”紫旒道:“今天大家同是月底,大家同是賃房子住的,我今天也要付房錢,我的錢還不知在那裡呢!”雨堂無可奈何,正起身要走,忽然一眼瞥見書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皮夾子,便走過去打開一看,裡面有四元洋銀。盡數傾出來一點,除了四元之外,還有十五角小銀元,因抓在手裡道:“就盡這個借了給我罷!”說著回身便走,猶如逃跑一般。
出了鴻仁裡,一口氣跑到了四馬路北協誠煙館裡,開了一隻燈。堂倌阿大是他人,送上煙槍來。雨堂便嘆一口氣道:“今天這個月底好難過!
什麼房錢咧,米店咧,柴店咧,裁縫店咧,鬧的頭也大了,家裡頭小孩子年紀小,女人們不懂事,只得守在家裡等他們來開銷,直守到此刻才得出來。
還有一家洋貨店,有幾塊錢不曾來,我只好對不住不等了,好在只有一家人家,不至於鬧不清楚了,代下來,才脫身到了此地。這裡我欠下幾個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