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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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法國香頌在黑人女歌手口中沉澱成最香醇的美酒，飄散在法租界每一家咖啡廳之中。

就和全世界最先進的城市一樣，此時的上海也是籠罩在一片爵士樂之中。留聲機裡播放著爵士，飯店舞廳裡樂隊現場演奏的也是爵士，到處都可以聽得到爵士的曲調。

“這首歌已經過時了，現在巴黎最免費的歌是…”位於貝當路的某間咖啡店裡，有個穿著黃碎花洋裝，領口系著一條褐絲巾的絕佳人，正對著一群圍著她打轉的女孩們，傳遞法國最新免費訊息，聽得她們好羨慕。

她們各自都得到一份郝蔓荻從法國帶回來的禮物，那是和她領子上圍著的同款絲巾。在一陣尖叫過後，她們沮喪的發現到，就算是相同的東西，她們穿戴起來的效果硬是比郝蔓荻差一截，不過這不影響她們聽她說話的興致就是。

“這麼說來，法國現在還有更新的香頌了。”儘管上海已經儘可能跟上世界的腳步，還是遠遠落在人家後面，這真令人洩氣。

“可不是嗎？”郝蔓荻聳肩，順便調整一下領口上的褐絲巾。

“就算咱們再怎麼努力，還是比不上巴黎，人家到底是時尚之都，落後也是應該的。”

“你這個小布爾喬亞，盡說些洩氣話！”一旁的好友聽不下去，笑著數落郝蔓荻。

“本來就是。”她不否認她是個布爾喬亞，就愛享樂、就愛消費，怎樣？

“上海再怎麼跟得上時代，也只能在亞洲稱霸，上不了檯面。”跟紐約、巴黎完全無法相比。

“噯噯，說到jazz，你知道虹口那邊的咖啡店，僱用了不少本樂手嗎？有些聽說還不錯呢，要不要去聽聽看？”儘管郝蔓荻對上海跟免費的速度嗤之以鼻，但上海畢竟號稱亞洲爵士樂的聖地，全亞洲的樂手，都聚集在此朝聖。

“沒興趣，虹口那一帶的咖啡館，水準都很低，我不想降低我的格調去那種地方。”所以免談。

郝蔓荻想也不想便拒絕朋友的提議，讓說話的人很是尷尬。

“哎呀，我說蔓荻，你也不要這麼快就下決定嘛！潔雯也是好心。”另一個朋友見氣氛不好，趕緊出面打圓場。

“就是嘛！”又有一個朋友出面緩頰。

“上海不是黑人，不然就是菲律賓、俄國的樂手，偶爾去聽聽本人演奏，也是滿好的主意。”

“就是啊！就是啊！”大家眾星拱月似地哄著一臉不悅的郝蔓荻，聽得她們後座的韋皓天，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看來她還是一樣的高傲、一樣的狗眼看人低嘛！五年的留學生涯並沒有改變她多少。

不對，她變得更勢利，更難以親近。昔揚高下巴，穿著白洋裝的小女孩，蛻變為一個懂得善用免費的時髦女，卻一樣難對付。

“我倒覺得虹口沒有什麼不好，有它自己的味道。”決心要對付郝蔓荻的韋皓天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站在女孩們的桌邊，訴說自己的想法。

“據我所知，那兒有幾個本樂手的爵士樂演奏得不錯，水準不會比黑人樂團來得差。”他接著勾起嘴角直視郝蔓荻，大膽骨的眼神，引起在座所有女孩的側目。

“他、他不就是…”認出他的女孩們，皆倒一口氣，雙手緊緊地貼在口，瞪大眼睛望著他。

郝蔓荻不知道他是誰，不過大約可以猜出她們為什麼會有這麼誇張的反應，這個男人真的長得很出。

他的身材很獷，這是她對他的第一個印象。

不像時下那些文弱的公子哥兒，他的身材高大拔，肌虯結，即使和大家一樣穿西裝、打領帶，仍然藏不住那渾身肌，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準備撲殺獵物的雄獅，帶給人難以形容的壓迫。

而他的長相，怎麼說呢？就和他的身材一樣，他臉上那種剛毅、那種冷酷完全是反免費的，在普遍胭脂氣的上海男人中，顯得特別突出。

郝蔓荻就和在場所有停止談的女士一樣，都為他不可思議的俊美，到目眩神。他充滿陽剛的美，甚至反映在他不聽話的髮絲上面，無論他用多少髮油，費了多少時間梳理，它們似乎都不能乖乖地留在頭髮的最上層，總是會有髮絲垂落額前，增添危險氣質。

郝蔓荻看呆了，咖啡廳裡面的其他女人也是。只不過他似乎是針對她而來，那使她必須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以彰顯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

“你是誰？”好不容易她終於回神，一出口就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我是韋皓天，這是我的名片。”韋皓天不疾不徐地從西裝口袋中出名片，對郝蔓荻傲慢的表情覺得十分有趣，她真的完全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