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跑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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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菊心裡實在不想扔著北京帶來的月餅盒香腸,肚裡早就饞的不行了,雖然沒口水,但真想立時吃一口,更何況這時父親剛被放出來,用自己的月餅號,給女兒買的,是父親的心意,這千里之外帶來的東西,怎麼能說扔就扔啊。```超`速`首`發不扔,如果吃壞肚子怎麼辦?自己吃壞了沒關係,如果妹妹吃壞了,自己對得起父母嗎,能讓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安心嗎?
左小菊猶豫了,左小蓮說:“姐,煮煮吃,沒事?”
“有事怎麼辦?”
“有事無非就是肚子疼,吃二片四環素不就行了!”對,吃點蒜和四環素,也許沒事。左小菊想到這兒,便道院裡的小灶的鍋裡舀水,扯把柴在灶膛裡點火,燒了起來。
香噴噴飽飽的吃了一頓,美美地躺在炕聊聊天,也是十分愜意的事。
天漸漸黑下來,月亮慢慢升起,望著窗外的月亮,左小菊姐倆和許魯花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地閒聊起來。
“魯花姐,你們劉家莊離這多遠?”左小蓮問。
“二十來裡地,我從我們村往這走,走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你們村有多少知青?”
“十個男的,八個女的。”
“男的高中的還是初中的?”
“男的都是老高三的。”
“都是高中的,那好啊,懂點禮貌啊。”
“懂點禮,最起碼吃飯不跟女生搶。我村不行,男生比我們小,吃飯淨跟我們搶,得我們都吃不飽…”
“你胡說什麼啊?”左小菊見妹妹說村裡男生不好,忙止住道。
“怎麼跟你搶了,你個大閨女,一頓吃倆窩頭,不說自己吃的多,說男生跟你搶,傳出去,多不好聽!”
“怎麼沒搶啊?我兩次吃飯晚去了,一次只剩了半個窩頭,一次只剩下一塊餅子,還被人咬了一口。”
“你今天不是吃飽了嗎?”許魯花嘴道。
“今天吃飽了,借了老爹的光,借了魯花姐的光,謝謝你們啊!”左小蓮剛說完這話,突然哎呦一聲,說:“憋不住了。”說著從炕爬起扯了塊手紙,向院裡的茅坑衝去。
左小菊半欠起身,問:“魯花,怎麼樣?你肚子沒事?”
“沒事。”許魯花嘬著牙花說。
“我肚子裡怎麼咕嚕咕嚕也響了半天了,吃了兩片四環素和一瓣蒜啊,怎麼還頂不住啊?”左小菊著冷氣說。
“可能咱們肚裡平時很少吃油膩的東西,一時吃這麼多,消化不了。”許魯花解釋道。
“不是,可能就是東西壞了,變質了,咱們腸子等不住了,再吃兩片四環素啊,”說著從箱子的小瓶中,倒出兩片黃黃的藥片,進口中,就著水,嚥了下去。
許魯花也吃了兩片“你們這茅房一坑兩坑啊?”許魯花問。
“一坑啊,老鄉家的茅房哪有兩坑的,不都是刨個深坑,架兩塊木板,中間留條縫人蹲就行了。”
“廁所有手紙嗎?”
“有甚麼手紙,老鄉廁所不用手紙,地裡撿比拳頭小些的土坷垃,堆在茅房裡,完了,用土坷垃一蹭,這面蹭完換個面再蹭,一個土坷垃五六面,都蹭完了,再換另一面,有一兩個土坷垃就解決問題,土坷垃幹吼,把髒的一面在蹲坑的木板蹲乾淨了,髒土落糞坑裡,變小了的土坷垃接著再用,糞坑一層土,一層糞積蓄多了,用鍬挖出來,堆到院牆外,到時候大隊來拉,五擔糞能換一個工…”左小菊講著老鄉的衛生習慣,聽的許魯花瞠目結舌,她說:“我們村知青都集中住知青大院,沒和老鄉一塊住過,地裡見老鄉解手用土坷垃,不知回家也用土坷垃,那長年用土坷垃,不得婦女病?”
“沒見她們得甚婦女病,也許那些土坷垃常年在太陽下曬,病毒都曬死了,是無菌土坷垃。”
“去你的!”許魯花笑著推了左小菊一把,突然說:“壞了,我都給笑出來了,這個小蓮,怎麼蹲沒完了。”左小蓮自從那天吃了長的月餅和香腸後,連著十來天,跑茅房成了她的主要事情。她的整個人消瘦下來,眼大了嘴大了臉小了,皮膚蠟黃,她幾乎每天每頓都吃兩片四黃素片,可是肚子裡仍像水庫洩洪閘門開,有急奔下,閘門不開,急在閘門口亂撞,亂吼,捲著波濤,翻著花,衝得閘門咣咣亂響,得她地也不能下了,飯也不想吃了,去公社衛生院,老大夫說:“這是滑腸,跑了肚了,吃幾片四環素,就行了。”同去的左小菊說:“吃幾片四環素,吃幾十片四環素了。”
“那還沒好?”
“沒好啊,好了來您這幹甚麼?”
“那你吃甚了?”左小菊本不想說吃了從北京帶來的變質的月餅盒香腸,可是左小蓮總是病不見好,於是,便不顧了,說:“吃了點月餅和香腸。”
“噢”老大夫摘掉老花眼鏡瞅瞅左小菊:“肯定是從北京帶來的,那天,皇甫村來了個知青,也是肚疼,也是吃了北京帶來的月餅,月餅好吃啊,是八月十五,都過去快一個越了,那還不吃壞。”
“怎麼能不讓她吐下瀉呢?”
“吃四環素不行,咱們就來個土辦法?”
“什麼土辦法?”
“三天,三天能治好。”
“三天就能治好?”左小菊不不信。
“三天就是九頓,早喝高粱面片,中午吃高粱面窩頭,晚吃高粱面面條。找高粱面,別找白高粱面,要吃那紅高粱面,每天少喝水,少吃菜,三天下來,想拉都拉不出來了。”
“這就是您的藥方?”左小菊問。
“是的,三天後,不好再找我。”左小菊覺得好笑,但自己確實無計可施,只好試試了,她和左小蓮剛要走出屋門,老大夫說:“你忘了診費了?”
“多少錢?”左小菊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不貴,五分錢。”三天高粱面吃下來,猶如吃了仙丹妙藥一般,這普普通通的高粱面,竟然治好了左小蓮的腹瀉,使她那月江河長水,變成需要時放水,不需要時便關閘了。
可是,腹瀉止住了,左小蓮原本就瘦弱的身板,變得更瘦弱了,臉蠟黃,腮緊縮,無神兩眼顯得老大,走路有風荷葉輕擺,無風輕擺荷葉,真是好漢不經三頓餓,好女難擋三稀。
病好了些,左小蓮便去工,這天是去棉花地幹活,給棉花地打藥,揹著大藥桶,才打了半個鐘頭,隔兩壠打藥的左小菊便見妹妹沒了人影,左小菊初時以為左小蓮在棉花地壠間蹲下小解,可等了一會兒,沒見起來,便心裡慌亂,忙跨過壠去看,之間左小蓮揹著藥桶頭耷拉著,跪在地,左小菊大驚,忙扶起問:“怎麼了,怎麼了?”只見左小蓮閉著雙眼,嘴角還吐著白沫,輕聲道:“我覺得頭昏眼花,噁心,眼前突然一黑,邊站不住了,跌倒了…”左小菊忙卸掉她身的噴霧器和藥桶,連攙帶扶地又把她送進公社衛生院。
“怎麼,吃了幾天高粱面,還止不住放水啊?”公社衛生院那個老大夫從她們一進屋便認出她們,所以第一句話便問高粱面的藥效如何?
“高粱面治病的,她的腹瀉已經治好了。”左小菊說。
“那你們來這兒看甚?”
“她打農藥時昏倒了,不知事農藥中了毒,還是咋回事?”
“我看看…”老大夫號了號左小蓮的脈,看了看她的舌苔說:“農藥中毒倒是有點,但主要是身體太虛了,平時沒吃著個甚,腸胃不太好,收又不太好,又鬧了幾天肚子,腹瀉了幾天。就像個房子,今天從地基幾塊磚,明天兩柱,久天長,那房子還不塌嗎?”
“那咋辦啊?”
“吃點藥補補。”
“那您開點?”老大夫看了看她,在紙寫了藥方,左小菊一看,立時愣住,藥方頭兩味藥便是人參,鹿茸,便問:“這藥貴?”
“唉她身子太虛,不用人參鹿茸緩不過來,我儘量給你開便宜些,可是再便宜,帶人參鹿茸的藥抓幾付,也得四五十塊錢。”
“那不要人參鹿茸行麼?”左小菊央求說。
“瞧你個女娃,人參鹿茸是主藥,去了主藥光剩下配藥,那還治什麼病啊?”左小菊問:“咱們公社衛生院有這兩味藥麼?”
“哎呀!這兩味藥有五六年沒人拿了,不知有不…”老大夫沉思一下說:“要不,你去公社北邊五里地,有個軍馬場,那軍馬場裡有人參鹿茸,你管他們藥店也許能行。”無親無故,也不相視,左小菊和左小蓮走向公社北邊五里地的軍馬場。說實在的,左小菊是真不想來。世界最愜意的事實施捨別人東西,最難的事是向別人乞討東西。別人如果給還行,如果不給,譏諷幾句,挖苦幾句,罵幾句,把自己轟出去,那自己心便猶如被車輪碾壓一般,羞恥之心便會碎了,顏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