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磚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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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霞和趙衛紅沒見過這陣勢,早已驚的目瞪口呆,但驚悚的同時,她們突然到背了半天的磚坯,土啊,沙子,和汗,早已從衣服縫鑽進了衣服裡,的渾身黏黏呼呼,麻麻扎扎,刺癢的很,徐風霞也想像這些婦女一樣,痛痛快快地洗漱一下。
可是她們不敢,他們還是大閨女不能像這些潑婦一樣,但癢的太難受了,便走到一個水窯前,洗洗臉,洗洗手,洗洗脖子,瞧周圍沒男人,便解開前一兩個扣,手絹沾水,擦擦部的半邊。
背窯的婦女洗完了,樂完了,歇了會兒便又開始工作了。
第二天背窯時,徐風霞向那個大個子,寬臉膛紅臉蛋的婦女:“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
“你有幾個娃?”
“四個。”
“剛二十六就四個娃了?”徐風霞到奇怪。
“那有甚奇怪的,一年多一個,六年就完成任務了,是不?”說完哈哈一笑。
徐風霞聽她的口音和本地人不太一樣,便問:“你老家是忻縣的?”
“不是,離的遠呢。”
“在哪?”
“天水。”
“甘肅天水?”
“是甘肅天水。”那個婦女語音放低了,眼裡也閃動了一下,亮亮的,好像潤出淚花。
“那你們怎麼來這兒?”
“唉!別提了,”她指了指另外兩個背窯的婦女說:“我們都是天水的,六零年,天水大旱,沒糧食吃,村裡餓死不少人,有個親戚說,山西有糧食吃,我們就跟他來到忻縣,到了村裡,飽飽地吃了一頓飯,第二天醒來,就成了人家媳婦了,好歹這餓不死啊。”
“你們男人都是誰啊?”
“嗨,那幾個扣磚坯的,有三個是我們男人,男人來磚窯幹活,婆姨才跟著來,不然,男人哪放心啊?”說著,指指王大力和許加添的磚坯場子說:“他們是你們男人不?”
“不是,不是!”徐風霞忙擺頭,趙衛紅則擺出不屑一顧的神態說:“我們比他們大,大三四歲呢。”
“大三歲好啊,”那個天水來的婦女說:“大一歲,好活一輩。大兩歲,不受罪。女大三,抱金磚。”
“你胡說什麼呢?我們只是同學!”
“同學,同學也可以搞對象啊。”
“誰理他們那些小孩啊。”趙衛紅冒出一句。
直到第三天,徐風霞才知道那個甘肅嫁來的大個子婦女叫馬蘭,和馬蘭一塊來的甘肅婦女叫馬水花和徐青青,也知道馬蘭的丈夫是扣磚坯的一個個子只有一米六五左右,黑黑瘦瘦的,也就一百來斤的三十來歲的叫李永寅的中年人。
馬蘭個子和他的丈夫幾乎平頭,一般般高,可是,馬蘭長的壯,李永寅的瘦,馬蘭長的白,李永寅長的黑,二人站到一塊,橫著看,一般般高,豎著看,男人只有女人半個,真不知這兩口子是怎麼配的。
李永寅雖然瘦,可扣的磚坯,在這幾個扣坯工裡面,他的磚坯牆總碼的比別人高,而且垛數也比人多,別人是一垛磚坯,他便是兩垛,別人兩垛了,他便是三四垛了。他扣磚坯速度並不比其他扣磚坯的速度快,只是他每起的早,回的晚,扣的磚坯數量自然也比別人多了。
徐風霞發現,馬蘭他們兩口子是很恩愛的,丈夫天剛亮就扣坯來了,子七點鐘才來,來的晚,但不空手,每次都拎個部隊的鋁飯盒,裡面裝著熱湯,來到磚窯,先不背窯,先來到丈夫扣坯場子讓丈夫先歇下,替丈夫用巾擦擦汗,臉的脖子的,前後背,擦的丈夫都不好意思了,望著注視他的扣坯工,笑著說:“這,這…”然後再把飯盒蓋打開,遞到丈夫手裡,看著丈夫喝湯,那個滋潤勁,比她自己喝都香。
那兩個甘肅嫁來的婦女,對她們的丈夫也很好,也是高門大嗓,毫不揹人地顯示著對丈夫的愛。徐風霞看到這裡,不嘆道:“都說貧賤夫百事哀,磚窯的這幾對貧賤夫,不是過的也好嗎?”背了幾窯,徐風霞和趙衛紅對背窯工作適應了一些了,坯碼的也和其他婦女差不多了,腳步也穩了些,背坯時也不再到十分沉重了。和其他婦女混了,說話也就多了,話多了,家長裡短拉呱的也就多了,背窯的婦女都是結了婚的有了孩子的,說話不忌口,葷的,素的,逮什麼說什麼,平時她們自己開玩笑,和徐風霞,趙衛紅說話都悠著點,幾天過去,混的了,難免有時也冒出一兩句不著邊際的話。
一天,徐風霞和趙衛紅背窯時,兩人揹著磚,邊走,邊開玩笑說:“你說,咱們像不像揹著三座大山?”趙衛紅說:“哪三座啊,恐怕得有四五座。”本來是文明的兩句話,不料被旁邊的馬蘭聽到了,嘴道:“三座大山算個甚,面再坐個男人,你看你背的起勁不?”徐風霞一下臉紅了,語。趙衛紅不管文明不文明,大聲道:“你愛背男人,你塊頭大,多背倆!”
“那可樂意了!”馬蘭哈哈大笑道:“只要我當家的不管,背個三五個有什麼不好,比當寡婦強多了!”其他背窯的馬水花,徐青青也哈哈大笑起來。磚窯裡的坯子躍碼越高,碼窯工背的磚坯未卸完,背窯工又不能離開平臺卸下繩子,只能抻著脖子等著渣渣沫沫往脖子裡灌,得渾身又癢又扎的,難受的很,其他幾個背窯婦女背了幾趟,脖子裡灌進東西后,不顧別人瞅啊瞧啊,脫掉外衣,赤著身,便撣撣,旁若無人,可是徐風霞和趙衛紅不能,也不敢,她們是知青,沒結婚更沒孩子,她們不敢當著眾人的面脫掉外衣,怕羞。
這時,她們便比其他背窯婦女付出更多的痛苦了,那便是衣服裡面又粘,又扎,又癢的覺了。徐風霞和趙衛紅很羨慕其他背窯婦女的勇敢,她們也注意到每當這些婦女脫下衣時,窯破的一個小屋,那扇木頭門,便悄無聲息地打開道縫,一雙眼睛便常常窺視這些身的婦女,而這些婦女,便當作甚也沒看見。
徐風霞觀察到幾次這樣的情況後,便提醒馬蘭:“那裡有個眼睛,老看你們呢!”
“看,有人看還不好,沒人看,老了再讓人看,人還嫌硌眼呢。”
“他是誰啊?”
“唉,是村裡看窯的有財啊!”徐風霞這時才想起自己背窯這幾天,經常見一個瘦高黑黑跛著腿的男人進出這個窯唯一的小屋,很少見他講話,也很少見他和別人打招呼,小屋前有七八隻雞,他經常拿著個碗,從碗裡抓點東西餵雞,雞見他一出屋,便咕咕地向他圍攏,他便給雞餵食喂水,一會兒,便又悄無聲息地進屋了,破舊的木頭門便也隨後關。
“他怎麼那麼氓啊,一見婦女脫衣服,便從門縫裡往外看!”趙衛紅說。
“唉”馬蘭嘆了口氣“他是我當家叔叔輩的,我們都得管他叫叔呢。”
“他腿怎麼拐了?”徐風霞問。
“朝鮮戰爭時,他和村裡的十來個青年當了兵,他個大,是拿機關槍的,在一次戰鬥中,他衝在前,一下掃倒了十來個美國兵後來自己中彈,倒下了,那一仗,村裡的十來個當兵的都死了。
沒想到,仗打完了,屍體被運到別的地方,他又醒了,先前的部隊不知道,烈屬牌牌就送到村裡了,他婆姨帶著個一歲多的孩子哭了個昏天暗地,第二年改嫁了,嫁到李村,又養了倆娃。
三四年後,他拐著腳回來了,婆姨嫁了人,兒子也跟了去,他變成了光桿杆,成了個殘廢。村裡照顧他,原來是看牲口棚,磚窯起來了,他便來看磚窯,聽說還立了個二等功,是光榮退伍軍人,每年政府還給他二三百塊錢呢。”
“那他為甚不再娶一個?”
“過茬了,誰跟他,村裡年輕的還淨是光,誰找他個半個老漢?”聽到這裡,徐風霞有些吃驚,這麼一個自己眼中好窺女人身體的氓,怎麼試朝鮮戰爭的英雄呢?在自己心目中,朝鮮戰爭的英雄是多麼偉大,像黃繼光,邱少雲,怎麼變成偷看婦女的身的人呢?
不懂,真不懂,不懂這個有財,更不懂他的小黑屋裡有什麼?
磚坯越碼越高,一天,徐風霞背的磚坯就要卸完時,她覺面突然掉下什麼東西,因為面帶下一點風,她本能地仰頭一看,半塊磚坯從天而降,砸到她的前額,她眼冒金星“呯”的一聲便癱倒在地。
她覺好像被人抬出磚窯,抬進那個看窯的小屋,她隱隱約約聽到馬蘭喊:“有財叔,快給他看看!”她隱隱約約到一隻糙的手開自己的髮際,用一種沙啞的有些發不出聲的聲音說:“不大礙事,不大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