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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到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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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力坐汽車,時間不長便到了高原鋼鐵廠。```超`速`首`發這座鋼鐵廠在忻縣背面五里處,廠子是新建的,只有一座不大的高爐,遠遠便能看到那鐵黑的圓柱狀的身軀。說不大,也有五四層樓高,在這一片平坦的莊稼地裡,平平坦坦的綠平面,也顯得雄偉高大。

王大力提著手提袋扛著被褥向長門走去。廠前的路是碎石子和著黑的碎礦渣鋪成的,還沒壓實,路中間壓的平坦,兩邊還有深陷突兀的地方,中間走車,兩邊走人。

王大力走在這渣石路邊,時不時地有幾顆鼓起的小石子硌的腳底生疼。路有很多像他這樣提包扛被卷的,大都向廠門走去,看面相,都是年輕人,聽話音,有北京口音的,也有當地口音的。

王大力身後響起小車軲轆碾壓地面的嘎嘎聲,王大力忙向路邊靠了靠,回頭一看,是一輛小驢車拉著個行李捲和手提袋包等物件,嘎嘎地向廠門方向前進,車坐著個戴著就草帽四十來歲的農民,揮著小鞭坐在車梆,在趕一頭灰的瘦驢,而車的另一邊,坐著一個二十歲下的青年人,他的頭搭著一條半溼的白巾,掩著左右耳和半個臉,只出兩眼的各一半及鼻子嘴。

王大力看著人似乎有點眼,正在想,那人卻一下從小驢車跳下,喊:“王大力!”王大力忙站住問:“你是,我是鮮可欣啊!”

“你是一班的鮮可欣?”王大力記得中學時,同年級的一班,有個鮮可欣,他們是在學校田徑隊認識的,王大力在學校田徑隊投擲組,鮮可欣也在投擲組。每星期四下午,田徑隊訓練,他們便聚到一塊,他們投擲成績都差不多。投壘球,鮮可欣如果拿初中組第三,王大力便是第四,如果標槍,王大力投擲拿初中組第三,鮮可欣定是第四。

鉛球成績兩人也差不多,幾乎不分伯仲,二人為此便拴在一塊,每到星期四下午,一塊訓練,一塊聊天,一起比賽,那時兩人臉都長了好多青豆,一個一個,一片一片,有紅的,有帶小膿尖的,兩人又一起到中醫院去看痘,又一起到老中醫家去扎梅花針,兩人雖說關係不是十分親密,但也算識。

“你也來忻縣隊了?”王大力問。

“當然,咱們年紀有幾個沒來這隊的?”

“你在哪個公社?”

“在河邊公社。”二人一問一答,想跟著走到廠門,這時,廠門口一個蹲在地背蔭處,身旁放著被卷和一個鼓囊囊大手提袋的年輕人突然站起,把被卷和手提袋往驢車一扔,說:“捎一段,太累了!”

“你是誰啊,把行李往我車放?”鮮可欣停住腳步問。

“咱都是一個學校的,我是高一的歐陽秋。”那個年輕人說。

“你認識他嗎?”鮮可欣問。

王大力看看這人,確實好像見過,便說:“可能是咱學校的。”

“你們倆都是田徑隊的,學校一開運動會,我常見你倆,扔鉛球投標槍的…”鮮可欣見他說出了相的話,便道:“走,咱們先去廠裡報道!”說著,把王大力的行李也扔驢車。

他們三人報完到後,領了工作服。讓送鮮可欣的老鄉趕著驢車回了村,這才從住處走了出來。

“真啊!咱們是工人了,每月拿工資了!”王大力說。

“嗨,總算熬出頭了,咱是國家正式工了,聽說,頭三個月每月三十塊錢,第四個月按三級工算,每月四十二塊八。”鮮可欣說。

“為什麼頭三個月每月才三十塊錢啊?”歐陽秋問。

“咱們這次招的是勞力工,礦山,井下,鋼鐵廠,勞力工起點就是三級,頭三個月是試用期,按一級工算,每月三十元。”鮮可欣解釋道。

“勞力工,怎麼跟著勞苦大眾有點像啊?”王大力笑著說。

“勞力工就是勞苦大眾,北京叫壯工,就是沒有技術的。”歐陽秋道。

“那咱們幹什麼活啊?”王大力問。

“咱們是運料,晚十二點班。”歐陽秋說。

“剛報到就班,也不讓歇個一天半餉的?”王大力心中有些不快。

“你報到時沒聽人說啊!”歐陽秋說。

“就,早一天晚一天沒區別,走,咱們先到縣城吃頓飯!”鮮可欣說。三人便一同向縣城方向走去。

由於工廠新建,宿舍還沒建好,他們三人住在廠外五里村的老鄉家。晚十一點半,他們穿著嶄新的再生布的藍工作服,準時來到高爐旁。

“我們是新來的工人,叫歐陽秋,鮮可欣,王大力今天頭一天班,廠裡分配我們到運料班班,請說,讓我們幹什麼活?”歐陽秋對在高爐底下料坑前,一個揮著大叉子正往料坑裡鏟焦炭的人說。

“哦,哦,等一下。”那人戴著個像豬鼻子一樣拱起的防塵口罩,說著含混不清的話。他穿著一身和王大力他們剛發的一樣的藍再生布的工作服,只是工作服已落滿黑,紅和白的厚厚的灰塵。

他鏟完料坑前地面的焦炭,一擺手,一個推著裝滿紅礦石的小斗車工人,把鐵皮小斗車向料坑的坑口推去,一抄把,小斗車便立起,車斗前方剛好對住料坑口,車裡的礦石便嘩地倒了進去,坑外只灑落不多的礦石。

那工人倒完,一壓車把,把小鐵斗車扳平,握住把,一轉身,把空車推走,戴豬鼻子防塵口罩這人,把落在料坑前的礦石用叉子推進礦坑,又一招手,又一個鐵皮小斗車推來,裡面裝的是一塊塊碗大的燒好的白灰塊,推到料坑前,一揚車把,把白灰也倒進料坑。

戴豬鼻子防塵口罩的人,又把散落在料坑前的白灰用叉子鏟進料坑,按了按料坑旁小屋牆壁的一個綠按鍵,料坑裡晃動了一下,一個有四個鐵輪子的大鐵斗子,從料坑裡被的鋼絲繩拽出,沿著兩伸向高爐頂的鐵軌,緩緩向高爐頂爬。

到了頂,高爐頂部打開,這個大鐵鬥向下一栽,立刻停住,鐵鬥裡的焦炭,礦石,石灰,便全倒進高爐,倒完,高爐頂閉合,這鐵鬥倒順著鐵軌緩緩又退下,一直退到料坑裡。

王大力看得有些發呆,這時,那個戴豬鼻子口罩的人才摘下豬鼻子口罩,說:“我是運料班班長,叫丁開山,你們三人,到運焦炭組。”說著,一指南邊。

“怎麼幹問焦炭組組長。”王大力只聽請他的話,卻沒看清他的人,他的臉除了眼白顯示左右兩個白點,牙齒顯示下兩排白外,其餘都是被黑厚厚塵土罩住,連豬鼻子口罩罩住的鼻子部位,也是黑的。

左肩斜著套板帶,端起兩個車把,像牲口駕轅一樣,王大力他們三人把圍著一米高鐵板車圍的小平車用大叉子將焦炭裝滿,開始邁步向高爐下的料坑邁進。焦炭五百斤,空車也得三百斤,一車就是八百斤,前腿弓,後退蹬,邁開步,向前衝,一人拉一車,車雖沉,可是他們豪氣在,便也像其他運料工一樣,拉著裝滿焦炭的平車,從料場向高爐下的運料坑拉去。

到運料坑前,有個地秤,平車拉到面,裡邊有人過秤,過秤,多了,從車剷下點,少了,從地下散落的焦炭堆往車裡再添點,然後,聽班長指揮,依次倒入料坑內。

一車車,焦炭車越拉,王大力到越是沉重,他的腿有些發抖,握車把的手掌也開始磨的生疼,在又一次拿鐵叉子往車裝焦炭時,藉著昏暗的燈光,他看清了,手掌已經磨出了幾個水,腳底也磨的生疼,他想,腳底是否也磨出水呢?

三人開始工作時,還有說有笑,兩個小時後,他們便很少玩笑了,默默地幹著。王大力見大家都不吱聲,有心想打破沉悶氣氛,便邊拉車邊說:“你們知道驢拉車為什麼不說話呢?”

“為什麼?”鮮可欣問。

“它拉車太累了,沒勁說話了。”王大力答。

“那你知道驢拉車為什麼有時愛呵呵的嗎?”鮮可欣問。

“車太重了,不使勁,它拉不動。”歐陽秋說。

“那驢為什麼倔啊?”歐陽秋問。

“驢老拉車,心裡憋屈,所以驢脾氣就倔。”王大力答。三人都笑了。

早八點鐘,下班了,他們像卸了套的驢,渾身立馬覺得輕鬆起來,拖著疲憊的身子,在食堂吃點飯,回到住處。

“累啊!”鮮可欣說。

“不累能掙錢麼?”歐陽秋問。

“我怎麼覺得比在村裡扣磚坯還累。”王大力邊說邊脫下工作服,拎,到院門口去打。隨著對院牆的打,一股黑煙立刻騰起,瀰漫周圍五六米的地方,然後,慢慢飄散。

“這活怎麼這麼累啊,我剛乾一天,就有些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