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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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已經堆了十幾個酒罈了。

無雙站在院子裡，她裝模做樣地看了半天星星，其實她實在不認識幾個星星，除了牛女外，也只能認得大火了。

看了半晌，總算數出北斗七星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明明就不是看星星來的，看了這半天，也該差不多了。

她便極力做出很隨意的樣子，踱到樹下。抬起頭，便見到火從樹椏上垂下的衣袂。

是白的衣袂，他和瓔珞兩人總是白衣飄飄，好象不沾世間纖塵的樣子。

她咬著嘴想了半天，照道理說，白衣服是很容易髒的，若是天天穿著這樣的白衣爬到樹上去，沒理由還是那麼幹淨。

她心道，怎麼會想到這麼無聊的問題。便忍不住笑了。

火懶洋洋地道:“你站在那裡傻笑什麼？”她臉微微紅了，垂下頭，不想讓火看見她的臉。她翻過一個酒罈，將壇底朝天放著，然後一股坐在酒罈上。

“你自從今天出現後，就一直喝酒，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酒？”

“那邊有個地窖，裡面有好多壇酒，再喝很久也喝不完的。”無雙點了點頭:“原來你偷侍中大人的酒喝。”火道:“哪裡是偷，是正大光明地拿的。”無雙掩口輕笑:“是人家不和你一般見識，要不然幹嘛讓你白喝酒。”火倒了一口酒到嘴裡:“可能是看你的面子吧！”無雙笑道:“你知道就好了。”她兩隻手放在腦後，靠在背後的樹幹上，辛辛苦苦地想了半晌，那個問題真是難以開口。

“那個，”她遲疑著道。

停了半晌，還是說不下去。

火有些不奈地道:“你想說什麼？”她挫敗地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想起瓔珞了，才喝那麼多酒？”火默然不語。

風輕輕地起了，吹落了幾片樹葉。

無雙撿起一片樹葉，仔細審視。樹葉已經黃了，葉邊都捲了起來，中間是一些纖細的葉莖，有些還些許綠。

“瓔珞是你弟弟的子吧！”她脫口而出。

說出這句話，自己也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緊盯著那一片垂下的衣袂。心道，問出這種問題，只怕火會殺人吧！

衣袂被風吹得飄動起來，無雙的心便也沒理由地動了動。

“不是！”火終於開口了，雖然只是乾巴巴的兩個字，但無雙也總算鬆了口氣。

看樣子，剛才那句話並沒有怒他。

她的膽子無由地大了起來。

“我明明看見她要和破成親了，然後，然後，…”然後你就來了，還被無雙刺傷了。她在心裡說。

火笑了笑:“然後我來了，然後她刺傷了我。”無雙怔怔地盯著那一片衣袂，她似又看見火一雙絕望的眼睛。

“你怎麼看見那些事的？”無雙道:“我在夢裡見到的。我經常在夢中見到她，也許，也許，”也許是因為我是瓔珞轉世的原因。

火道:“你想知道什麼？”無雙道:“瓔珞真地與破成親了嗎？為何她要背叛你？”瓔珞，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火笑笑“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歷史了。你又何必知道那麼多？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你不可能改變任何事情。”無雙以手支頤“可是，我想知道原因，為什麼她要背叛你。我很想知道。”她抬起頭，看著風吹動那片衣袂，心便隨著衣袂而波動。

天空之中，一顆星忽然一閃而逝，無雙連忙雙手合什垂下頭。

火略帶嘲諷地笑道:“你這樣運籌帷幄，也相信這種東西嗎？”無雙抬起頭“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聰明？”火笑道:“你是出了名的聰明，我哪裡敢嫉妒你。不過你如此機關算盡，不覺得有違我佛慈悲的神嗎？”無雙笑道:“怎麼每個人都說這種話？難道我真地那麼壞？”火哼了一聲“夠壞的了，我還沒見過象你這樣心腸壞的女孩子。”無雙衝口道:“瓔珞呢？她不是也一樣很壞？”衣袂波動了一下，無雙想，他一定生氣了。

果然火的聲音冷冷地傳下來:“不要再提她的名字。”無雙撅起嘴巴“你是不想聽到她的名字，還是因為我說她壞使你很生氣？”火淡淡地道:“若是你再提她的名字，我就用法術封住你的喉嚨，讓你無法說話。”無雙馬上閉上嘴，她當然知道火一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表示他是真地動怒了。

兩人一個樹上，一個樹下，樹上的人不停地喝酒，樹下的人便看著那片垂下的衣袂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無雙只覺得的衣服都被水打溼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火嘆了口氣道:“回去吧！夜深重，你會生病的。”無雙默然不語。

火見她半天不語，伸出頭看了看，只見她撅著嘴，滿臉俱是賭氣的神情。他雖然心裡悲傷，也不由地覺得有些可笑。他道:“你幹嘛不說話。”無雙道:“因為怕喉嚨被人封住。”火笑笑，從樹上躍下，脫下身上的外衣，將無雙裹在裡面:“你剛才許的什麼願？”無雙轉過頭不去理他。

火道:“我猜你一定是許願死了以後不要下地獄，象你這樣的壞人，就算是佛門弟子，也一定會下地獄的。”無雙道:“才不是呢，你不要亂猜。”火笑道:“那許的什麼願？”無雙垂下頭，低聲道:“沒什麼。”她忽然就覺得興味索然，站起身向客房行去。

走了兩步，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拋給火道:“有屋子給你住，你幹嘛不住？又不是鳥妖，一天到晚呆在樹上。”火啞然失笑，無雙也忍不住笑了。

兩人相視一笑，無雙道:“我剛才許的願是，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知道為什麼她會背叛你。”火淡然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何必那麼介意？”無雙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介意。”她進了房間，關房門的時候，見火仍然呆呆地站在院中，神情又是落寞又是孤寂。她關上門，卻忍不住從門縫裡窺探他，見他一直站著不動，似已經痴了。

她便也有些痴了。

瓔珞，為什麼要背叛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