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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芙蓉花落嶽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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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寧一聲慘叫,那匕首透骨而入,穿透了他的左肩胛骨,將他釘在了崖頂大石上。那人慢慢出另一柄匕首,深深刺進了世寧右臂的肩胛中。他彷彿很享受世寧的慘呼,又彷彿在觀察著什麼,一柄柄匕首緩緩刺下,將世寧的左右肩胛、左右手腕、左右大腿、左右腳踝全都釘了起來,然後緩緩吐納。

寧芙兒糊糊地哭道:“求求你,不要傷害世寧哥哥,不要傷害他!”那人自然完全不管。鮮血從世寧的傷處溢出來,但卻並不走,而是聚集在那些亮晶晶的匕首的鋼鋒上,顯得極為詭異。世寧就覺全身真氣都彷彿隨著這些鮮血湧而出,周身乏力,意識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那人卻低聲道:“怎麼這麼少?”他緩緩吐納完畢,伸掌湊向那匕首上。那些鮮血竟然自行向他的手掌,被他入了體內。那人不住運功,周身都透出一道赤紅的光芒,顯得妖異詭秘無比。

片刻工夫,他將浸出的那些鮮血全都進了掌內,卻彷彿仍不滿足一般,用力擠壓著世寧的身子。但世寧彷彿變成了一個空殼,什麼都沒有,任由他怎麼擠壓,卻連半點鮮血都滴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直昏的武延壽突然暴起,用力一把將那人的面罩扯了下來。他的臉迅速驚愕住,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悲嘯,緩緩坐倒在地,但他的目光,卻死死盯在那人的臉上!

寧芙兒吃力睜開眼睛,驚叫道:“爹爹?你竟然是爹爹!”寧遠塵下意識地一手擋住臉,但隨即緩緩放開,沉聲道:“不錯,就是我!”寧芙兒滿臉都是淚光,用力搖著頭,嘶聲道:“我不相信!怎麼會是我爹爹!怎麼會是你!”寧遠塵冷冷道:“因為我實在太想要高強的武功,因為這才是紫府寶訣的真相!”他口起伏,臉慢慢仰起,厲聲道:“你可知道華山派雖然號稱名門大派,但卻漸衰微,少林、武當都壓在我們頭上,江湖上還有誰聽我們的話?我雖然是華山掌門,但一個紅線妖女都可以欺上門來,這都是因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你爹爹的武功比不上十方賊禿、清虛雜!所以要重振華山的威風,就要高強的武功!高強的武功!”他雙目赤紅,語調拔得極高,竟然隱隱有瘋狂之意。

武延壽痛苦道:“師兄,你要修習武功,華山派盡有秘法經典,為什麼…”寧遠塵冷笑道:“什麼秘法經典,不是要煉幾十年,就是上百年。眼見武林大會在即,我可等不了那麼久!我一定要在大會上技壓群雄,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光大我華山派!”他的聲音中透出幾分瘋狂,又漸漸平靜下去:“幸好被我參透了紫府寶訣的秘密,原來這無上的秘法,是要借別人的身體修煉的。特別是資質好的孩子,更是事半功倍。蒼天有眼,將世寧送到了我面前,還不是助我完成此大業麼?”他舉起雙手:“何況此人親眼看到了我在妖女面前出醜,是決不能容他活下去的!”他緩緩吐納,陰沉沉地笑道:“我將紫府寶訣傳給他,但沒有人知道,他修習的只是陽訣,而我暗中在修習陰訣。等我收了他全部的功力,陰陽合一,天下就再也沒有我的對手了!”他輕輕拍著世寧的臉頰,笑道:“我專門為你煉製的香怎樣?我按照你夢中幻象,造出這朵九陰芙蓉,你一見之下,必然會去採摘。這芙蓉乃是天下至陰之物,它將把你體內紫府真氣形成的至陽之氣完全拔出來,送入我的掌中!”他拿出一個小小的香爐,掌力摧動,一股比先前更強烈了十倍的異香緩緩透出,將整個捨身崖籠罩了起來!

世寧一聲大叫,那香氣竟然如同萬千鋼針,圍繞著他不住猛力鑽動,又彷彿無數柄大錘,轟然敲擊著他的骨骼,要將裡面的骨髓一齊擠壓出來。世寧痛得宛如天旋地轉一般,那被匕首出的傷口本已乾涸,這時又緩緩出血來。

寧遠塵的狂笑聲在整個捨身崖頂回蕩著,他慢慢俯下身來,將他那發出淡淡紫氣的手掌罩向世寧的傷處。

他的背後忽然響起一陣極為淒厲的慘嘯聲,寧遠塵的心猛地緊,他顧不上收世寧的鮮血,霍然回過頭來!

就見本已被暈的寧芙兒竟然自行站立了起來,極為痛苦地抓著自己的臉,咿唔嚷道:“我…我好難受啊…”她的肌膚呈現出一種觸目驚心的赤紅,彷彿那肌膚只是薄薄的一層透明的絲網,下面湧的是無限的血。而這絲網本阻擋不住那血的迸發。她的手每一下抓撓,都在那肌膚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她的臉頃刻之間被抓得滿是一道道的紅痕,漸漸鼓起,再也不是那個嬌麗可愛的寧芙兒了。

寧遠塵大駭,期期道:“芙兒…芙兒,你也修煉了紫府寶訣?”寧芙兒極為痛苦,掙扎著道:“爹爹…爹爹,我好痛苦啊。”寧遠塵搶上去扶住她,寧芙兒的肌膚更透明,也更紅,她整個人都彷彿一塊燒紅的玉石,在急遽地顫動著。

寧遠塵眼見她痛苦莫名,不生出一絲悔意。原來害人終害己,他算計世寧的時候,卻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算計進來了!他心中悔恨、怨怒織,情不自地將火氣發到世寧的身上,伸腳將世寧一陣猛踩,怒喝道:“你…你這賊,想不到你心機竟然如此深沉,將紫府寶訣偷偷傳給芙兒不說,還要將誘發這全身陽氣的玄遠金丹也給她吃了。你…你小小年紀竟然就這般惡毒!”世寧本已昏,被他一頓猛踩,又痛得醒了過來。他一眼看見寧芙兒的異狀,不吃了一驚,虛弱地叫道:“芙兒,你…”寧遠塵一腳踹在世寧臉上,恨恨道:“假惺惺的賤人!”他大哭著抱起芙兒,涕淚四溢:“芙兒,爹爹對不起你,爹爹對不起你的孃親啊!”寧芙兒吃力睜開眼睛,奮力擠出一個笑臉,輕輕道:“我…我本想練好武功,讓爹爹開心的…我平時盡是偷懶,武功一直練不好…”寧遠塵用力抱住她,寧芙兒的眼神漸漸濛:“我看到媽媽來接我了,她站在雲朵上,好漂亮啊…”寧遠塵仰天長嘯,兩眼淚珠紛紛灑落,他一隻手抱住寧芙兒,另一隻手探身入懷,柔聲道:“很快就不痛了,芙兒,乖…”他的手伸出,赫然拿著一把亮晶晶的匕首,就跟在世寧身上的一模一樣!世寧忍不住身子一震,就見寧遠塵輕輕送手,將那柄匕首在了寧芙兒的肩頭!

世寧驚恐地張大嘴巴,卻連一絲聲息都發不出!他的心跳聲在孤獨的寂靜中迸發,強大得幾乎將他的耳鼓迸壞,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寧遠塵又拿出一柄匕首,向寧芙兒的右肩下!

一瞬之間,彷彿連他的靈魂都凝固了!

武延壽嘶聲悲嘯道:“師兄,你做什麼?那是芙兒啊!”寧遠塵臉龐扭曲,痛苦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是我女兒麼?但她最多也只有一個時辰的命,紫府真氣已經攻心,就算天下靈藥都彙集華山,也不能挽她一刻之命,但我馬上就能練成真正的紫府寶訣,成為天下第一人,芙兒也該瞑目了!”他的眼神中的瘋狂之更濃,臉上卻盡是一片慈祥的溫柔,一手圈住寧芙兒的身體,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一手緩緩將另一柄匕首刺下!

武延壽大叫道:“我決不讓你這麼做,師兄,你會後悔的!”他不知怎麼的身上突然生出了一股力氣,竟然緩緩站立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向著寧遠塵衝了過去。寧遠塵突然一手揮出,武延壽此時中了香,體內真氣粘滯不動,這一招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武延壽立即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飛跌了出去。

寧遠塵怒叫道:“我不會後悔的!我決不會後悔!只要我武功天下第一,就決沒有任何事能讓我後悔!你是我的師弟,都不想我好,我殺了你!”他凌空出掌,武延壽還沒有落地,被他擊得再度飛了起來,落進了捨身崖!

寧遠塵呼呼氣,恨恨不休。他紫府真氣陰陽相合之時,最忌打擾,這時狂怒之下重傷了武延壽,但自身的真氣也立即反不住一陣氣血翻湧。他知道不可遲延,又掏出了一柄匕首。

突然,一個深沉的聲音緩緩道:“住手!”他霍然抬首,就見世寧站在那捨身崖的大石上。

烏雲暗卷,彷彿壓著整個崖頂,世寧身上的匕首全都沒有拔下,他的人彷彿與那烏雲相合為一,緊緊壓在寧遠塵的身上。寧遠塵忽然有種不過氣來的覺。由於失血過多,世寧的目光有些呆滯,但這呆滯卻宛如地獄的鎖鏈,將寧遠塵牢牢鎖住。

更為致命的,是世寧身上盤卷發的怒氣,這憤怒才是最致命的!

寧遠塵一窒,他冷笑:“你?你半死的人,還能做什麼?”但他錯了。世寧或者已經半死,但忽然之間,他的靈臺竟然無比的清明瞭起來。

因為他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這股恨意,幾乎將他整個人貫穿。

“誠於劍,就要心狠,要想修習上乘劍術,就一定要斷絕情念。”這句話,忽然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世寧的腦海。莫名地,他的心境忽然翻轉了起來!

寧遠塵收了他的鮮血,但卻只收了一半,他辛苦錘鍊出來的紫府寶訣,也只被走了一半,另一半,已經駐留在他的心境中,與于飛辰傳他的那道微弱的真氣相合,竟然無比穩固,連同源而出的陰極之氣,都不能收半分。

世寧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但他猜想,原來在水牢中教他武功的于飛辰,果然是個了不起的豪傑,他所說的絕世武功,也許真的有他的道理。

起碼現在,紫府真氣不但不能作孽,還真正與他體內的真氣融合,成了他本身的一部分。這渾厚的真氣在他體內遊走貫穿,匯聚在他的雙目中。

他的雙目立時發出一陣陰森的寒光,罩在寧遠塵的身上。寧遠塵忍不住一凜。他所面對的,彷彿是一隻洪荒野獸,完全沒有理,也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陡然寒光一閃,世寧的手中多了一把寶劍。劍光立時宛如長虹漾了開去。

舞陽劍!

一直藏在世寧身上的舞陽劍!

長久以來,無論江湖漂泊的歲月多麼艱難,他也從未將它拔出過,因為這柄劍太有名,覬覦者無數,一旦出現,就會帶給他殺身之禍。

這柄劍彷彿也有著某種莫名的魔力,一旦認定了它新的主人,就能夠隨著他的心意出沒。

世寧一襲單衣,身無長物,卻沒有人知道這柄劍藏在何處。

然而,這再次面世的舞陽劍,一出現便發出一陣嗡然的震響,彷彿在渴求著活人的鮮血。

世寧將自己的心神全部沉浸在舞陽劍中,他的殺意在瘋狂地攀升著!

陡地,他發出了一聲嘶嘯,長劍捲起一陣狂風,向寧遠塵轟然刺了過去!

長天怒震,都彷彿被這一劍所驚!

這本就是震爍天下的一劍,而世寧此時狂溢的恨意,讓這一劍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這一劍已不可擋!

寧遠塵臉上出了極為驚駭的表情,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劍刺了過來,他忽然將寧芙兒向前一推。

這一劍刺入了寧芙兒的身體!

世寧一聲大叫,急忙收劍,但哪裡還來得及?寧遠塵陰森森地一聲冷笑,手上突然真氣迸發,將寧芙兒狠勁向世寧推了過來!

世寧卻不接,卻張開兩臂,想要摟住芙兒。寧遠塵含滿真氣的兩掌,便隔著寧芙兒,結結實實打在了世寧的前。只聽格的一聲響,世寧的肋骨立即折斷!他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正打在了寧遠塵的臉上。寧遠塵驟不及防,只覺眼前一片赤紅,大駭之下,急忙躥後。山風呼嘯,一時捨身崖頂,彷彿盡是敵人。

世寧奮起最後一絲力氣,抱住寧芙兒,不讓她跌在地上。咯咯幾聲輕響,他斷折的肋骨刺進了內腑中,剎那間痛得幾乎暈了過去。

寧芙兒嘴角血水漾起,但她拼力睜開眼睛,望著世寧,臉上顯出一絲慘淡的微笑:“是世寧哥哥麼?真好,最後你還會抱著我。”世寧柔聲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芙兒妹妹,你不要怕,你一定沒事的。”寧芙兒笑道:“我也知道自己沒事…”她的淚珠緩緩落下,艱難地搐著嘴角:“世寧哥哥…不要怪我爹爹…他…”世寧再也忍不住,淚水夾著血水,滾滾落在她的靨邊:“我誰都不怪,我知道,是我自己命苦,才會遭受這麼多罪孽的…”寧芙兒點了點頭,嘴抖動,道:“世寧哥哥,你還能再抱我一會麼?我身子好痛。”世寧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用力抱緊了寧芙兒。

血從兩人的傷口中出,彙集在一起,寧芙兒的聲息漸漸微弱了起來。但她勉強微笑著,道:“世寧哥哥,你不要怕,咱們都不會有事的,你的心那麼好…”她的聲音緩和下來:“你看到了麼?華山上開滿了那些奇妙的芙蓉花,就在這崖頂上…世寧哥哥,它們好美啊…”她的頭垂了下來,僵硬地擱在了世寧的肩膀上。世寧卻笑了起來:“是的,那些芙蓉花很美,我全都看到了。芙兒,這世界太荒涼,這些花兒就是來接我們去另一個世界的…”世寧的笑容有些離:“那個世界,我們永遠在一起…”他抱著寧芙兒,緩緩向崖邊走了過去。

捨身崖。傳說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捨身崖。

——或者有些人就應該幸福地活著,而有些人天生就應該受苦,我不過是個天生苦命的人而已。

——如果這世界上真有神,如果捨身崖的傳說是真的,那麼讓芙兒能幸福的生活吧。

即使以我的生命來換。

他擁緊寧芙兒,跳了下去。

這世間有些什麼,他的心中有些什麼,都不重要。這一刻,他只想這個可憐的女孩子能夠幸福地活著。

為此,他甘願相信這個傳說。

寧遠塵一愕,瘋狂地向崖邊撲了過去:“不!不要!我的紫府真氣還未能陰陽相合,你們不能丟下我!”他的頭顱甩動,眼前一黑,一串頭髮掉了下來。寧遠塵大叫:“不要!”然後他的整個身軀,開始從頭裂開。

裂成一片一片,沒有一片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