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還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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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說邊以杯中之酒,向空一灑之後,始朝呂嬃申謝道:“貧尼拜領矣。”呂嬃不信,趕忙命丫鬟將那座花瓶,捧至面前。先以她的鼻子向瓶口一聞,果有芬芳馥郁的酒氣,不稱奇。復把瓶口覆地,那酒就泊泊地了出來,說也奇怪,瓶中之酒。
不過兩匙,那座花瓶,卻有一尺五寸高低,那酒竟會源源地出不絕。又命丫鬢,接以巨盆,盆滿三次,瓶中之酒猶多。
此刻連樊噲也奇怪起來,他本洪量,便笑將那瓶接在手中。舉得極高,以瓶口置諸他的邊,一口一口地喝在肚內。誰知喝了許久,覺已微醺,那酒仍未倒罄。
同時又見那尼以指向空中一指,道了一聲“疾,”那座瓶裡,頓時告荊忽見家人進來稟說:“府中所存十巨甕的美釀,不知何故,突然自會點滴俱無。”老尼接口笑道:“此酒己入侯爺腹中矣,哪得還有!”樊噲大樂,敬禮有加。呂嬃方以終身的禍福相詢。老尼輸指良久,忽然目注呂嬃的臉上微訝道:“夫人急宜力行善事,以避災星。”呂嬃急問道:“莫非我有不祥之兆麼?”老尼搖首不語。
呂嬃記起方才商衝傳語,便笑對老尼道:“仙姑毋懼,任何凶兆,務乞明示!”老尼方嚷嚷道:“貧尼亦不解,夫人貴為國戚,縱有不幸,亦何至體去受官刑乎?貧尼屢卜均有奇驗。不驗之事,或者自此始矣!”說完,告辭而出,堅留不住,贈金不受。呂嬃亦不在意,誰當時因有貴客在座,微現羞容罷了。陳平便也告謝辭出。次,即將舞陽侯留宴之事,遇便奏知太后。
呂太后聽了,喜他戔微私務,亦不相瞞,對於國家大事,自然更加忠心,因此十分寵信。一,呂太后召陳平至,詢以害戚夫人,廷臣有閒話否?陳平奏道:“宮中之事,廷臣哪好乾涉。”陳平退後,呂太后即將成夫人喚至,數以罪狀道:“爾狐媚先帝,病中不戒房事,一罪也。廢太子,以子代之,二罪也。
背後誹謗國母,三罪也。任用內監,致有不法行為,四罪也。此四樣乃其大者,其餘之罪,罄竹難書。爾今尚有何說?”戚夫人聽畢,自知已失靠山,哪敢言語。
呂太后便顧左右道:“速將髡鉗為奴的刑罰,加她身上。”於是就有幾個大力宮奴,走上來先把戚夫人身上繡服褪去,換上布衣裳。
然後把她頭上的萬縷青絲拔個乾淨。呂太后見了,又冷笑一聲道:“爾平擅作威福,且讓爾吃些苦頭再講。”說完,即令戚夫人服了赭衣,打入永巷內圈。
每勒限舂米一石,專派心腹內監管理此事,若少半升,即杖百下。可憐戚夫人十指尖尖,既且自,平只諳彈唱,哪裡知道井臼之事,而且沒有氣力,嬌滴滴的身材,如何得起那個石杵?但是怕挨御杖,只得早起晏眠地撥眉工作。
一天委實乏了,便一面淚,一面信口編成一歌,悲聲唱道:子為王,母為虜。終舂,薄暮常與死相伍。相離三千里,誰當使告汝!
她歌中寓意,明是思念她的兒子趙王如意,不料已有人將歌詞報知呂太后。呂太后憤然暗想道:“不錯,她拚命的只望兒子作帝。這個禍留在世上,自然不是我們母子之福。”想到此地,急命使者速往趙國,召趙王如意入朝。使者去後,一次不至,二次不來,呂太后愈加動怒,正提兵遣將,去拿趙王,就有一個心腹內監奏道:“臣知趙王不肯應召入朝,全是趙相周昌作梗。
只要用一個調虎離山之計,把周昌先行召入朝來,那時趙王一個臭小兒,我們要他至東,他也不敢往西了。”呂太后依奏,即把周昌徵召入都。
周昌接到詔書,不敢不遵,只得別了趙王,單騎來見太后。呂太后一見周昌,頓時怒容滿面地叱之道:“我與戚婢有嫌,汝應知道。何故阻止趙王,不使前來見我?”周昌聽畢,仍是急切說不出話來。
掙了半天,方始斷斷續續地掙出幾句說話。不佞將他的說話湊接攏來,乃是先帝以趙王託臣,明知臣雖無才,尚覺愚直,為人不可無信,況已去世的主上麼?所以臣從前在朝的時候,只知主上與太子二人。
那時主上要廢太子,臣情願冒犯主上,力保太子。自從奉先帝命作趙相之後,臣只知一個趙王,不知有他。這是臣阻止趙王入都,以防不測的意思。說到現在的嗣帝,乃是趙王之兄。
趙王為先帝鍾愛,太后與嗣帝,也應該仰體先帝之心,善視趙王,方才不負先帝。今太后恨臣不使趙王入都,以此測度,太后不是有不利趙王的心思麼?臣意嗣帝已為天子,趙王原屬臣下,不比先帝在,或防趙王有奪嫡之事。
況且先帝有誓,非劉氏不準封王。趙王乃是先帝親子,尚望太后速棄私怨。臣奉先帝遺命,刀斧加項,不敢相辭等語。當時呂太后聽畢,原想將周昌從重治罪。
後來聽他提起從前爭儲一事,念他前功,故而赦他違抗之罪,但是不使他回趙,一面復召趙王入謁。
趙王既已失去周昌,無人作主,只得乖乖應命入都,朝謁太后,那時惠帝年雖未冠,卻是存心仁厚,與他母親的情大不相同。每見其母待戚夫人,曾經哭諫,無奈太后不理,他究是她的親生之子,只得空替戚夫人嗟嘆而已。
現見太后召入趙王,知道不懷好意。一俟趙王謁過太后,他便命趙王和他同寢同食,一刻不使離開左右,好在他尚沒有立後。
他的宮中,也用不著避嫌。趙王見惠帝如此相待,自然涕零。有一天,他趁便求著惠帝,思見其母一面。惠帝好言安,允他隨時設法,急則反為不妙。
趙王無法,只得以眼淚洗面,一天一天的只在愁城度。呂太后的召入趙王,當然是要害他。
因被兒子頃刻不離的管住,倒也一時不好下手。光陰易過,趙王在宮中一住數月,已是惠帝元年十二月中旬了。惠帝近見太后不甚注意趙王,以為已經打消毒意。
一天出去打獵,因見時候尚早,天氣又寒,趙王既在夢中,不忍喚他醒來,於是一個人出官而去。
待至打獵回來,心中惦記趙王,尚未去見太后,卻先回至寢宮。及見趙王還在矇頭高臥,非但自己不去喚他,且今侍從也不許驚動。直至午膳開出,方去揭開錦被一看,不看猶可,這一看,只把惠帝傷心得珠淚紛拋起來,你道為何?
原來趙王如意,何嘗如意,早已七竅紅的死了多時了。惠帝明知這個辣手,定是太后乾的,只得大哭一場,吩咐左右,用王禮殮葬。
後來查得幫助大後酖死趙王的人物,內中有一個是東門外的官奴,惠帝便瞞了太后,立將那個官奴暗暗處死。其餘的呢,都是伴太后身邊,也只好敢怒而不敢言,付之一嘆罷了。
趙王既死,可憐戚夫人仍在永巷舂米,毫未知道,還巴望她的愛子,前去救她呢,正是:安眠雖賴賢兄愛,慘死其如嫡母何!
***卻說呂太后酖殺趙王如意之後,忽又悶悶不樂起來,那時審食其總在宮中的時候居多,看見呂太后似有不豫之,忙問她道:“太后何故不樂?照臣說來,現在你以太后行天子事,賞罰由你,生殺由你,怎麼還有愁悶的事情?”呂太后道:“戚婢為我生平第一個仇人,她的兒子,雖然已死,她還活在世上,我實在不大稱心。”審食其道:“我道何事,原來為了這一些些小事。馬上把她處死,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你也未免太多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