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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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由我們服侍，一天三餐，上午下午點心，晚上還有宵夜，每不停地吃，光是洗碗就得僱一個人，你們不知道老人有多疙瘩。”我連忙叫:“媽，媽，有電話找你。”大伯母拉住母親“你說，將來出入口行判給我們，是否應該。”母親連忙說:“自修找我有事。”鬆一口氣。

我訝異“為什麼不告訴她，我們一早就棄權？”母親笑而不答。

“杏友姑媽在什麼地方？”

“咦，一晃眼不見了她。”客廳煥熱，我避到臺去。

山上這種老式大單位就是有這種好處，臺可以放兩張麻將桌子。

有人捷足先登。

我只看到她背影，淺灰套裝，半跟鞋，坐在藤椅子上，獨自菸，那種悠然自得的神情，看了叫人舒服。

不用說，這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我輕輕咳嗽一聲。

她抬起頭來，一臉友善的微笑。

啊，已屆中年，可是比我想象中年輕，眼角細紋經矯形醫生處理，一小時可以消除，可是她沒有那樣做，看樣子一早決定優雅地老去。

不知怎地，我對她有無比的親切，在她對面輕輕坐下:“沒有打攪你吧。”

“怎麼會。”她按熄香菸。

我忍不住問:“你還菸，對健康無益。”她苦笑“這洪水猛獸暴了我的年齡身份。”

“我原諒你，你看上去真的很享受的樣子。”她笑“你又是誰？”

“莊竹友的女兒莊自修，你是杏友姑媽吧。”

“啊，你是那個作家。”

“也是一門職業，為什麼獨惹人挪偷。”

“我沒有呀。”

“姑媽，歡你回家來。”

“謝謝你。”

“我在外國雜誌上時時讀到你的消息。”

“我也是呀，”她笑“聽說你的小說被譯成文出版，值得慶幸，銷路還行嗎？”

“那是一個包裝王國，無論是一粒石子或是一團鐵，金壁輝煌，煞有介事地宜傳搬一番，沒有推銷不出去的。”杏友姑媽微笑“你這小孩很有趣。”我喟“不小了，所以渴望名成利就。”

“東洋人可有要求你協助宣傳？”我搖頭“萬萬不可，一幫宣傳，便淪為新人，對不起，我不是新秀，我在本家已薄有文名。”

“這倒也好，省卻許多麻煩，收入還算好嗎？”

“已經不是金錢的問題，”我笑“除卻經理人與翻譯員的費用，所餘無幾，還得聘請會計師、繳稅，幾乎倒貼，可是當東洋吹文化如此猖獗之際，能夠反攻一下，真正痛快，況且，我那經理人說:“自修，說得難聽點，萬一口味不合，蝕了本，是本人賠錢，與我們無關””泵媽看看我“那你是開心定了。”

“當然。”

“那真好，難得看到一個快活知足人。”我忽然吐了真言:“回到自己的公寓，面孔也馬上拉下來，時時抱頭痛哭。”泵媽十分吃驚“似你這般少年得志，還需淚？”

“壓力實在太大，寫得不好，盼望進步，又無奇蹟。”泵媽笑不可抑“懂得自嘲，當無大礙。”我忽然說:“姑媽，希望我們可以常常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