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9-12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界明城更年輕一點的時候曾經嚮往過戎馬生涯,那段子已經顯得很遙遠了。

少年端坐在古松下面聽老人講述著不知年代的馬蹄和刀光,他的眼睛象暗夜裡的燈火一樣明亮,緊緊盯著老人拇指上青的金屬套子。他沒有能得到這枚指套,老人認為界明城並不具有真正武士的格。界明城揹著六絃琴上路的時候心中還含著說不出的委屈和遺憾,然而他很快就在亂世的廝殺裡知道了戰爭是什麼東西,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那枚指套重要,他寧願揹著身上的舊琴去繼續尋找。

把他的經歷落實到一些其他的細節上也許對目前的形勢更有意義。打架和戰鬥完全是兩回事,這是界明城用鮮血和汗水換來的真理。他寧願和三四十個街頭遭遇的無賴混戰也不想在沒有遮蔽的山谷裡與十名訓練有素的士兵格鬥。對面走來的戰士顯然是訓練有素的,他們沉靜的步履說明他們有過面對死亡的經驗,何況他們足有三四十人。界明城希望對方沒有敵意,要是他們想打,走了一天路的行者將只有掉頭狂奔一個選擇,那身後的修士們怎麼辦?還要考慮那支差不多有三百步遠的勁箭,這還是界明城頭一次看見有人把箭得那麼遠。

不管是界明城還是修士們,都在他們習慣了的中習慣了規避危險。給重或者是個例外,那也只是因為他修行太淺,還不知道那些危險是真正的危險。一照面就想到戰鬥,對界明城來說是不好的經驗,那隻可能是因為對方殺氣太強。

殺氣重重的戰士們卻沒有把關心放在界明城身上,他們那麼擎著火把經過界明城的身邊,去翻動那些屍體。只有一名錦帽的戰士在界明城面前停了下來。

“膽子很大嘛!”他帶著一絲驚訝說,界明城的年輕和鎮定出乎他的意料“敢往那麼一大堆冰蝶中間走。”界明城報以一臉的苦笑:“我怎麼知道那種白蝴蝶是什麼東西。聽都沒聽說過。”他看出錦帽的戰士是士兵們的頭領,叫他站住的就是這個人,很可能那一箭也是錦帽戰士的傑作。

“哦…”錦帽戰士出釋然的神。想到剛才全隊龜縮於岩石後面的情形,這樣一個少年敢於挑戰冰蝶對他來說也是沒有光彩的事情。打量界明城的目光馬上就緩和了下來。

“冰蝶啊?”他黯然地說“…”手腕一抖,背後的三尺長弓已經出囊,在路邊的一具屍體上一點。

界明城沒有作出任何反應。這個戰士的動作捷而確,但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威脅,只要他不搭弓,就只是個老練的戰士而已。當然,要是所有的士兵都有同樣的身手,界明城就算再多長10條胳膊也早在百步以外成了刺蝟。

戰士的弓弦上搭著一隻肥大的冰蝶。它的身體過於沉重,大得變了形,以至於慢慢扇動的翅膀也不能平衡從在弓弦上滑下來的身體。

錦帽戰士帶著厭惡的表情輕輕一彈弓弦,弓弦發出“蹌”的一聲脆響,生生把冰蝶切成了兩半。那弓弦竟然是鹿筋混合金屬製作的,典型的河洛手藝。

“看看!”戰士把火把湊近了弓弦“這東西肚子裡全是血。它能把都化成漿子乾呢!”界明城果然清晰地看見蝴蝶頭部晶瑩的管裡還有一條沒有化乾淨的絲,肚子裡頓時一陣翻騰。

的!”戰士憤憤罵了一句口“我們原來也不知道,光聽說這東西只吃死屍,還想搶在它們前頭把我們弟兄們的身子收拾起來,不料它們一旦吃起來連打攪它們的活人也一樣吃。好在這妖怪怕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界明城這才看見屍骸的邊緣兩個士兵的手中握著燒盡了的火把,痛苦佝僂成一團的身子顯然說明他們是被活活乾了血。回憶起自己剛才莽撞的舉動,界明城背上冷颼颼出了一片汗。

錦帽戰士說到現在,已經明白界明城本是個糊塗蛋,完全不知道冰蝶的厲害,剛才那份對界明城不畏生死的敬重漸漸收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啊?從哪裡過來的?”他的問話已經變成了常的盤查。

“唱故事的,從杜國來。”界明城隨口答道。他倒是越看越奇怪,眼前的這些士兵不管是裝束還是舉止都不像休國的邊防部隊。他們僵硬的夜北口音,單薄的皮衣和河洛打造的複合弓在荒涼的夜北之夜顯得那麼怪異,倒是倒在地上那些香豬身旁的屍體有不少和他們裝束一致。

這裡顯然發生過一場戰鬥。從傷亡來看,規模雖然不大卻非常烈。除了大量倒閉的香豬和幾名弓箭戰士,還有不少夜北馬和裝備良的騎士的屍體。界明城已經知道這些戰士是什麼人了,他曾經經過真地,看見過香豬騎兵在草原上馳騁的矯健身姿。讓他困惑的還是剛才那個問題:真人為什麼跑到那麼遙遠的夜北來了。

“你們是真人?”界明城忍不住問。

“你從杜國來?”錦帽戰士提高了嗓門。

風額真,這裡有幾位夫子。”幾個戰士簇擁著修士們走來,他們聲音更響亮更驚訝。

這一瞬間,三句吃驚的問話象是攪動了寧靜池塘的石子,把不斷的漣漪遠遠推了開來。

沒有人知道長門修會的影響到底有多大。越是偏遠的地區,長門修士的行蹤反而越頻密。被中州人認為是蠻荒百夷之地的真地,也是修士們常去的國度。由於修士們豐富的知識和教化的熱心,在整個瀾州的鄉間,長門修會的修士都很得敬重。按理說吃公糧的士兵對修士們應該並不冒,但真人並沒有常備的軍力,所有的士兵都是應召而來的獵民和牧人。在遙遠異鄉陷入困境的這支真人軍隊看見修士們,不由生出絕地逢生的喜悅和親切來。

遇見修士並知道了界明城一行才從蘭泥過來,風一時歡喜地失去了主張。

要不是士兵們提醒,他就會那麼一直握著界明城的手不放。剛剛才放下了對界明城的尊重,短短几句談間知道界明城也曾跨越無盡的緒旌草原,這樸實的漢子對他反而多了一份認同。

草草安排士兵們收拾弟兄的遺骸,風自己帶著界明城和修士們往他們的營地走去。

“倒是不遠,”著雙手窘迫地說,一點也不像那個一箭引走冰蝶群的好漢。

“可是要走才行,沒有多餘的坐騎給夫子們使用了。”界明城很高興盡快離開這屠場。不說那些屍體和臭味,真人處理屍身的方式他也不太願意看。士兵們輕快地砍下戰友的頭顱,那是要帶回家裡安葬的。真人從不容忍戰友高貴的頭顱遺失在遙遠的戰場,為了搶奪屍體他們往往不惜更大的犧牲。讓人吃驚的是他們把騎兵們的頭顱也砍了下來,集中在一起埋葬了。這說明這一小隊騎兵作風一定非常剽悍,才能引起真人如此的敬重。身體和香豬戰馬一起被胡亂的掩埋,挖掘夜北高原的凍土是件可怕的工作,界明城估計善後工作可以讓這些強壯的士兵忙到天明。

修士們一點也不介意走路,要是風能夠找出幾頭香豬來他們才會真正覺得尷尬。艱苦的道路固然是修煉的一個部分,那種氣息可怕的坐騎也不是他們能接受的。香豬比豬大得多,差不多有大驢子那麼高,只有一張獠牙猙獰的長臉是豬模樣。真人不用馬鞍,也許該叫豬鞍。騎在香豬瘦尖的脊椎骨上對普通人絕對是一種酷刑。讓修士們真正掛念的是他們的目的地,基本上,修士們避免與軍隊接觸,但現在他們也想知道為什麼軍隊在這裡出現。只要有一點點避戰的空間,長門修會的嘴皮子功夫都會得到充分戰士。

界明城當然也不想騎香豬,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白馬。只是在轉過山彎的時候,他才大大的吃了一驚。十幾裡外的連營燈火輝煌,一看就是有著近千的兵馬。

真人騎兵向以來去如風剽悍兇狠著稱,香豬奔行速度雖然不遜戰馬,又比戰馬好養得多,卻是沒有長力,所以每個真人騎兵上陣時都要配備兩三頭香豬。這麼大的一支真人騎兵居然不給幾十個戰士配備坐騎是匪夷所思的。可想而知,這支軍隊的處境一定到了非常狼狽的程度了。

風額真。”界明城喚了一聲走在前面的興奮的戰士。

“你就不要叫我額真了。”風不好意思地說“我不過是個牛錄額真,大營裡還有三位額真和一位旗主呢!”界明城又嚇了一跳:千人的部隊居然有旗主領軍,事情實在是不簡單。他把到了嘴邊的問話又咽了回去,到了大營一併打聽吧!不知道是怎麼了,自從離開了蘭泥,一天安生子還沒過過呢!他又走了兩步,忽然翻身上馬,把六絃琴扯到身前。隨著手指的輕輕波動,柔和中帶著壓抑的音符輕輕瀉出來。還是《左歌》,這個時刻,他似乎明白了一點左在尋找土伯時的壓抑著的好奇與惘,這是他在搜尋專犁的時候都不曾體味的。

“左歌啊…”他輕輕嘟囔了一聲,開口唱了起來。

殷其雷,在南山之陽。

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殷其雷,在南山之側。

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殷其雷,在南山之下。

何斯違斯,莫或遑處?振振君子,歸哉歸哉!黑暗中,不知道有誰還在傾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