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河洛戰士看見祖克的手勢都不由神大震,他們無聲無息地把甲箭搭在複合弓上,拉得滿滿的瞄準前方。一陣微風貼著地皮翻卷而來,夾雜了草地上的落花。可是青草和花香裡面,河洛們嗅見了一點悉的氣息,還沒等他們仔細辨認,轉角處就走出來八個黑影,除了一個高大的武士,其餘都是河洛斥候。
馬幫漢子被解除了蒙布以後都不由眼前一亮。他們知道自己來到了有鮮花和樹木的地方,但他們還是沒有辦法想象莽莽北邙山裡竟然會有這樣美麗的山谷。
河洛們望著馬幫漢子們震撼的神情,也微微出一點自豪來。穿過人們汗膩的頭髮的清微風裡面,還依稀淌著清亮而甜美的歌聲。不象柳靜清唱過的低沉歌曲,那歌聲是柔軟而歡快的,充滿著期盼。
九州旅人之火(八)八一行人走在厚厚的草皮上,那青草軟得象熊皮的墊子,柳靜清忍不住驚奇地低頭去看,想明白這是什麼樣的青草。樹木高聳而拔,但是並非密不透風,總是有一縷一縷的金陽光穿過樹枝的縫隙,輕輕巧巧地落在了人們的肩膀上,於是整個樹林就變得通體透明。林間一小塊一小塊的草地上,除了怒放的鮮花,還有一圈一圈肥美可愛的小蘑菇,不用搜索自己的記憶,柳靜清也知道這是安全的美味。不知道河洛們一天需要吃幾次飯,對於馬幫來說,整整一天沒吃東西,肚子早就空了,隊伍中忽然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喉嚨聲。河洛們也會餓,馬幫的漢子們在幻想蘑菇燉小雞的時候,他們想到的是烤鼠,而且他們知道自己馬上就會吃到,因為和風裡飄動著的正是珍珠卡拉的歌聲。
珍珠卡拉坐在溪邊的一塊大青石上,把自己雪白的雙足浸在清澈的溪水裡。
她眺望著遙遠的山尖,唱頌著照耀無諾峰的光明。一頭驢子大小皮燦爛的錦鼠溫順地伏在卡拉身邊,享受著她的撫摸。陽光跳躍的水面襯托著她裹在灰袍子裡的窈窕身段,讓她亮得令人目眩。卡拉沒有看見隊伍的到來,她只是坐在水邊輕輕唱著,直到她身邊合抱的山紅木後邊轉出來一個持弓的河洛戰士。和風谷的河洛戰士和來自地下王國的河洛裝備明顯不同,他穿著染成樹葉顏的輕皮鎧,背後十字叉揹負著箭囊和重劍,手中的紅木弓差不多等同於他的身高。他的行動輕盈,即使是快步的行走,緊縛的裝備也沒有發出碰撞的聲音。可卡拉還是覺到了他行動帶起的氣,那氣散發著緊張的味道。她停下了歌聲,扭過頭來問河洛戰士:“怎麼了,蘇?”卡拉轉過頭來的一剎那,也嗅到了樹林裡傳來的陌生氣息,她細長的眉驚異地揚了一下,接著就笑著問蘇:“是祖克帶著朋友回來了嗎?”蘇也是一臉的困惑,這樣大群的的人類來到和風谷,在他的記憶中還沒有出現過,他一邊著帶隊的河洛斥候走去,一遍回答卡拉:“是啊,祖克的戰士回來了,還有好多的…人。”所有的人在看到卡拉的一剎那都吃驚得合不攏嘴。一直以來,穿梭在北邙山中的馬幫都是一個自豪的群體,不僅是因為他們的旅程艱苦卓絕收入令人羨慕,能夠和東陸上最封閉的一個種族也是一種了不起的經歷。馬幫中懂一點河洛通用語的人通常在他們的家鄉都受到尊敬和仰慕,要是象柳靜清這樣有著關於河洛的故事和歌曲,那他們自己都會成為街頭巷尾的話題。可是在深入北邙山那麼久以後,從荒涼的山嶺走到這樣一個美得和傳說一樣的山谷以後,他們聽見的最美的歌聲竟然是來自一個人類的姑娘。不錯,這姑娘並不比河洛高大,可是她婀娜的身材和輪廓清晰而柔美的面容說明她一定有著人類的血統。而從她和河洛們說話的態度來看,她儼然就是河洛的一員。這一天裡面,馬幫漢子們所承受的震撼實在太多了。
柳靜清和其他的馬幫漢子一樣吃驚,他的吃驚不在於這唱歌的姑娘竟然是一個人類,既然他自己都和河洛生活過一段子,在這個地方出現類似的例子並非難以接受。從柳靜清的位置望過去,可以看見卡拉完美無暇的面容,她披散在袍子上絲一樣光滑的長髮,及那雙黑閃閃卻沒有焦點的眸子。他心裡忽然被說不出的動所填滿,忍不住朝卡拉那邊走了兩步,自己也不明白想做什麼。
“不要動!”帶隊的河洛戰士閃電般箭搭弓瞄準了柳靜清,認真而嚴峻地命令道。
“是是!”柳靜清一下清醒過來,背上密密冒出來一層冷汗“我只是…”他結結巴巴地說,然後發現不知道想表達什麼,也許是反差太大的關係,他一時有點失態。柳靜清垂頭喪氣地走回隊伍中,可還是忍不住和大家一樣,一邊不斷扭頭望著卡拉,一邊前行。
從兩句緊張的對話裡面,卡拉也明白了些面前的局勢。她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震動,只是淡淡地說:“原來不是朋友。”當微笑從她的臉上退去,珍珠卡拉看起來不再象一個稚氣而美麗的小女孩,她那寬大而柔軟的灰袍在山谷的微風裡輕輕飄動,顯得說不出的高貴。她向著馬幫走過來,所有的人都不由摒住了呼,沒有人覺得自己是在俯視一個小女孩,倒是卡拉深黑的目光在檢閱他們的形象。
卡拉一直走到隊伍末尾的柳靜清面前,才回頭對那個帶隊的河洛戰士說:“我沒有覺得他們是壞人啊,蒙塔?”蒙塔被她問得不由一咧嘴,不知道如何做答。
“我們不是壞人啊!”柳靜清說,小心地用眼角瞟了一下蒙塔和他的弓。
“睡著覺就被抓過來了。”卡拉對柳靜清練的河洛語到吃驚了:“你的河洛語說得很好啊,人類。”她這麼說的時候,所有的馬幫漢子都忍不住泛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這讓押解他們的河洛很不舒服。
“在你們面前的是和風谷的長老,尊敬的珍珠卡拉。”蘇沉靜地說,可透過他沒有沒水晶鏡片遮蔽地目光,人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微微怒意和不惜代價捍衛卡拉的忠誠。雖然沒有人能明白一個人類女孩怎麼會成為一個河洛的長老,但是這樣的情形下沒有人會傻到不合時宜的刨問底。人們都沉默了。
珍珠卡拉對自己下屬的恭敬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微笑著,人們的目光頓時又被光彩溢滿。
“沒有什麼啊,他們沒有說什麼不好的話呀!別嚇唬他們。”她對河洛戰士們說“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到村子裡去吃點東西吧。我看你們都餓壞了呢!”不管是馬幫還是河洛,都忍不住發出了一下短促的歡呼,卡拉的笑意更濃了。
柳靜清看著卡拉跟著蘇,輕盈地走在隊伍前面,而那頭五彩皮的錦鼠興奮地在隊伍前後奔走。這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象,最特別的是,柳靜清相信卡拉並不是依靠著視力避開前面的障礙。當卡拉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可以確定那雙美麗而深邃的眸子是沒有焦點的。同時他也到,卡拉的確是“看”清楚了馬幫中的每一個人,就象她看清楚了她的河洛戰士一樣。一切正變得越來越不尋常。
所有到達和風谷的人都會驚歎於河洛偉大的建築藝術。這個小鎮並不壯麗,和地下王國的氣勢磅礴完全是兩回事,可是每一間房屋每一寸街道都是心雕砌的,而且完全融合在這閃耀著金陽光的森林裡。沿著潔淨無塵的雲白石街道一直走下去,就是和風谷的中心廣場。廣場並不大,大概可以容納一百多人,地面鋪的是打磨光滑的黑髓晶巖,亮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廣場的中心是個青金石造的噴泉,汩汩的噴湧著清亮的泉水,泉水會從廣場上出去,經過村子裡每一幢房屋的門前屋後,最後匯入溪水。隊伍就停留在這廣場上,馬幫的漢子們在泉水邊清洗自己骯髒的面容,來到這樣的地方,誰都會自慚形穢的。河洛斥候們把一把裝滿了黑莓汁的大壺互相傳遞著,一邊向他們的山谷同伴講述那場夜襲的故事。
珍珠卡拉和幾個山谷河洛在火塘邊烤著巨鼠,鐵鍋裡燉的蘑菇湯不時傳出讓人失神的濃香。
柳靜清簡直快要忘記自己在一天前經歷的故事了。他輕輕跟著卡拉的歌聲哼唱,心下卻是一片惘:明天會是怎麼樣的呢?在前面伏擊的河洛們,和黑衣人手了嗎?他想起界明城的時候心中忽然一凌,似乎看見那把優美的彎刀正悄悄接近這漸合的暮中來。
九州旅人之火(九)九從濃重的暗夜裡走出來的馬幫再一次看見了星光,璀璨的夜空中到處是閃爍的光芒,讓天邊斜斜的新月都顯得黯淡了。這可比他們手中噴香的鼠更讓他們覺得振奮。也許是太久沒有看見星辰的關係,人們似乎都忘記了星光也可以這樣明亮。他們圍坐在廣場的地面上,談論著白天發生的事情,即使離著火塘那麼遠,彼此也能看清楚對方的神。就連馬幫的頭領也不再掛著那張死人臉,他用目光默默地清點著貨物的數量。河洛的誠實本來是有口皆碑的,只是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沒人有心情關心他們的貨物是否有缺失。每個人都相信情況正在好轉。
他們還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他們並不是頭一次與河洛打道,而卡拉表現出的正是他們所悉的河洛的善意。要是馬幫是被看作了戰俘的話,和對方的戰士吃著同樣香噴噴的烤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柳靜清躺在涼而光滑的地面上,遙望著浩瀚的星空。對於那些遙遠而明亮的星星,他知道的不比童年時候多多少。他聽說過這大陸上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可以從星辰的運動裡面看出將要發生的事情,他也目睹過戰士和法師在向某些星辰的祈禱中獲得強大的力量,但這些從來都沒有引起過他太多的好奇。只要象現在這樣躺著,凝視著深邃的星空,柳靜清就可以忘記時間的轉,他腦海中轉動的念頭就會超過他自己的認知。柳靜清最悉的也許就只有歲正群星,那是把他從曠野裡救出來的河洛在這樣一個夏夜教給他的“沿著歲正所指的方向一直走,就是我們的神山。”那個時候柳靜清還不知道北邙山裡看不見星辰,當然更不知道深入北邙山的這些美麗山谷裡又能重新看見它們。十幾年前的歲正和現在的多少有些不同吧,不過柳靜清不知道那些星象家是不是也能從變化中看出發生過的事情。他輕輕哼著“快步捷拉”的歌謠,幻想著紅髮的女子在星光下奔跑。奇怪的是,想象中那紅髮女子的面容看起來和卡拉一樣。
歌聲在廣場上淌,即使人聲嘈雜,大家也能聽見他講述的那個古老傳說。
柳靜清沉溺在自己的星空裡,並沒有意識到河洛和馬幫都漸漸安靜了下來,最後的一絲緊張和戒備在這個空間消弭無蹤。珍珠卡拉悄悄走到柳靜清的身邊,象和風谷的其他河洛一樣,她並沒有聽過這支歌,愛情從來都不是河洛歌謠的主題,可這支歌是。所有的河洛都相信這歌曲來自他們的祖先,雖然這故事並不象他們經常聽到的。卡拉把手放在柳靜清的肩膀上,這讓柳靜清從幻想中清醒過來,他吃驚地看著自己肩頭。卡拉的手不象他想象的那麼柔軟嬌,皮膚因為勞作而顯得有些糙,但那仍然是白皙好看的手,並且充滿了溫暖和安。
“過去現在和未來,”珍珠卡拉說,她說話的聲音也象歌唱一般“在星空中都有記載。只不過人們不太會關心過去的事情,以為他們已經知道了。”柳靜清吃驚地張大了嘴,不明白卡拉怎麼看見了他心中的疑惑。
卡拉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有閱讀心靈的能力,這對你們人類來說應該並不陌生。但是我還是不知道你從那裡學會的這支歌曲,它是我們的,但是我以前沒有聽到過。”
“是一個河洛教的,很多年以前,”柳靜清結結巴巴地說,因為過於靠近卡拉,他的心被喜悅充滿,以至於不能準確地組織自己地言語“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很好,我記得他的披風上繡著一頭火焰裡的熊。”
“火焰舒拔。”蘇震驚的說。
“我們以為他早已經死了。”他毫不掩飾的驚訝與廣場上忽然響起的私語呼應著,顯示出“火焰舒拔”這個名字的巨大影響力。
這個近三百年來最偉大的河洛工匠,要不是置疑評議會的教誨而離開北邙山的話,本來是很可能成為北邙山河洛之王的。他的疑問是如此嚴重,連他的王族身份也不能為他提供保護。評議會專門為他召開聆訊,可他卻在聆訊那一天悄悄離開了北邙山。
“叛國者舒拔。”蒙塔皺著眉頭糾正蘇“評議會早就裁定他是三百年來唯一的叛國者,因為他擅自離開北邙山。”
“你也知道那是個陳舊的裁定,”蘇忍不住為舒拔辯護“在我們的記憶裡他一直是個英雄。”
“山谷河洛的英雄吧?”蒙塔不服氣地說“我的家族中可沒有這種說法。”
“別象孩子似的。”卡拉教訓這兩個明顯比她年長許多的河洛戰士“裁定是評議會作出的,評價卻要由時間做出。不管怎麼樣,創造之門上還保留著舒拔的傑作。”兩個鬥嘴的河洛戰士尷尬地彼此看了一眼,不作聲了。能把自己的工藝安置在創造之門上是河洛們莫大的榮譽,在場的河洛都沒有這樣的資格,即使是麻木祖克這樣自詡天才的河洛也一直在他的小工房琢摸他的作品,不曾提出過評議的申請。
河洛們的爭論讓人類覺得茫然,柳靜清沒有想到當年的那個善良的河洛竟然是一個著名的人物,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學到了這支特別的歌謠。說實話,柳靜清沒有覺得這歌謠本身有多麼的特別。如果一定要說什麼的話,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女子,為營救她的愛人經歷種種磨難。在人類世界裡,這樣的角由男子承擔會更合適一些。故事甚至沒有說明捷拉最後有沒有找到混沌。柳靜清喜歡的無非是這歌曲憂傷中帶著希冀的曲調。很久以後他才明白為什麼河洛們會被這歌曲引,又為了教授這歌曲的人爭論。
年輕的卡拉在教訓河洛戰士的時候,充滿了威嚴和權威,但當她轉回頭來看柳靜清的時候,微笑的面容又帶上了一些稚氣。
“等有空把這首歌教給我,”她請求說。
“可我們還是囚徒。”馬幫頭領不失時機的說“這樣的身份不合適。”卡拉遲疑了一下:“這是評議會和阿洛卡的決定,我們沒有權力修改。有一些你們不清楚的事情在發生,但是我們能夠控制。事情會好起來的,只要你們等一等。”要是下午卡拉說出這樣的話來,馬幫的漢子們還會半信半疑,現在他們卻充分信任卡拉的權威,沒有人知道這轉變是怎麼發生的。河洛戰士也覺得很自豪,因為他們“能夠控制”對於馬幫,河洛們本來並無惡,他們帶來的總是河洛們喜歡的東西。現在卡拉這樣說了,河洛們覺得更踏實,卡拉說的話,即使在評議會里也是很有份量的啊!也許他們明天就可以看看馱馬身上背的到底有多少美酒和絲綢了。
傳遞軍情的辦法有許多,戰鼓肯定是其中最古老的一種。山那邊的鼓聲傳過來的時候,廣場上的河洛戰士都站了起來。最著急的是蒙塔,儘管他明白靜默是埋伏的需要,可是他離開伏擊現場已經有半天了,音信的斷絕總是讓人擔心。他扶著自己的複合弓,側耳傾聽,表情慢慢鬆弛下來。卡拉說得對,局面肯定在河洛們的控制之中。祖克和他的戰士們正在返回和風谷,帶著十幾個人類。鼓聲雖然沒有說明戰鬥的過程,但也沒有傳達任何一個河洛傷亡的消息,毫無疑問,祖克們的戰鬥是完全成功的。唯一特別的訊息是:祖克要求在和風谷召開緊急評議會。蒙塔暫時不能瞭解政治的意義。他是一個好的斥候,一個好的戰士,也是一個優秀的工匠,他不會把力放在更大的事情上。長老們都象珍珠卡拉一樣了不起,也許更了不起,他們知道過去和未來,他們的決定一定是最好的。
對於麻木祖克的要求,卡拉沒有覺得特別詫異,星象早已經說明變革將要來到河洛的王國,卡拉只是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和開端。對卡拉來說,閱讀星辰的能力不是象閱讀心靈那樣與生俱來,她沒有別人一樣的視力,卻能夠通過不同人的眼睛來觀測星空。卡拉也許不是這世代最偉大的星象家,但是她能看見的比別的星象家更多,不同的人總是看見星空中不同的地方。柳靜清就總盯著歲正,那些星辰的偏移說明巨大的體力量就要改變九洲的走向。幸運的是,卡拉並不是個真正的星象家,她關心的從來都不是大勢。比如現在,她應該離開廣場去安排祖克要求的緊急評議會,可她猶疑不定地從柳靜清身邊走開一步後還是停下了腳步。
“謝謝你。”卡拉小聲說“覺得我那麼漂亮。我很高興。和風谷的人都很愛我,可他們從來不會說我漂亮。我知道我長得和大家不一樣。”她神態忸怩,一臉小女孩子按耐不住的歡喜模樣。她空的目光垂在地面上,沒有和柳靜清的眼神會。星光下,柳靜清看見她雪白的脖頸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紅,心裡不由怦然一動。
界明城輕撫著脅下的彎刀,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他知道這樣不對,的經驗告訴他兵刃給人的安全有很多虛假的成分,可和旁邊這些沉默的黑衣武士和秘道家走在一起,握著八服赤眉的覺要好得多。他也被蒙著眼睛,麻木祖克在他前方走著,用腳步聲提示障礙。雖然看不見道路,他能覺這是一個有光線的夜晚。從上一個夜晚開始,一切都不同了。
九州旅人之火(十)十這是一個奇怪的隊列,矮小悍的河洛戰士和人類一起在星光照耀下的密林間穿行。高大的蠻族武士和渾身散發著神秘氣息的秘道家,執仗的魂術師和帶刀的行者,甚至連河洛戰士都是不同的:從地下王國出發的戰士們僅僅揹負著弓箭,增援的山谷河洛卻是甲冑鮮明、全副武裝。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他們這樣沉默地行進,步履飛快,即使那些人類都被蒙上了眼睛,也並沒有因此遲滯整個隊伍的速度。
靠一塊單薄的黑布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矇蔽這些人類的知覺?麻木祖克對此並沒有抱著太多的幻想。能深入到北邙腹地的這些人都不是簡單的角。他固然不瞭解秘道家和魂術師的力量,蠻族人在曠野中追蹤和辨認方向的能力他卻早有耳聞,更不用說身後這個過手的奇怪武士了。黑布是個障礙,它也許能干擾人類記憶他們走過的路線,但更多的只是一種儀式。決定把這些人帶向和風谷的時候,祖克已經放棄了河洛們在北邙山建立的第一道防線。這第一道防線足以防止人類接近河洛的領地,不過眼下的情形並不那麼簡單。
籌備以久的伏擊沒有奏效。河洛們的埋伏相當隱蔽,實力也足夠強大,先後趕到的斥候們和山谷戰士總計有一百多人,在那樣有利的地形下殲滅一整隊鐵甲騎兵也不困難,何況是十來個剛經歷過惡戰的人。問題是,這些黑衣人並沒有打算與河洛作戰,他們還成功地使被俘虜的河洛斥候相信了這一點。
真正的戰鬥發生在黑衣人和另外一隊人類武士之間,正是這場戰鬥耽擱了黑衣人進入伏擊圈的時間。跟著馬幫腳步進入北邙山的第二支隊伍是一隊騎兵,黑衣人並不知道他們的來歷,戰鬥結束以後他們才從騎兵們的甲冑上辨認出淳國軍的徽紋。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們對那些騎兵痛下殺手。騎兵中一定也有於追蹤的武士,他們總是不遠不近地跟在黑衣人的隊伍後面,直到突然遭受刀劍和法術的攻擊。被俘的河洛斥候們不知道這二十多名武士和秘道家是怎樣伏擊同等數量的銳騎兵的,反正他們作到了,雖然損失慘重。訓練有素的騎兵在黑衣人的伏擊中表現鎮定,他們的第一次反撲就殺傷了三分之一的黑衣武士,只是他們本沒有得到第二次反撲的機會,對於秘道家的攻擊他們毫無防禦能力。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意圖是什麼,因為黑衣人對他們的襲擊比對馬幫的襲擊更加徹底,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從他們的良裝備和強悍的戰鬥力上,被俘虜的河洛斥候得到的印象是:他們不是帶著善意來的。這正是黑衣人想要說的。
“他們是敵人。”黑衣人的頭領說,他是一個秘道家。
“我們殺死了你們的敵人,所以我們應該是你們的朋友。”這個推斷肯定有一些地方不太對勁,但是斥候們一下子想不出問題在什麼地方,他們商量了好一陣子,最後想起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們抓起來。”
“我們也很不好意思啊!”秘道家真誠地說“時間緊迫,我們想盡早和你們的阿洛卡取得聯繫,所以希望你們為我們指點津。只是…你們誰也不肯,我們只好接二連三地尋找下一個機會。”斥候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自己的忠誠竟然會是同袍被俘的原因。他們的思維方式並不適合這樣急劇的逆轉,所以他們很久以後才想起來問下一個問題:“那你們到底想作什麼啊?”秘道家一直在等待這個問題:“幫助你們阻止其他人類的進犯!我們的世界正在發生一些變化,亂世就要再次來臨。河洛雖然不再擁有讓人類垂涎的富饒土地,但你們偉大的冶金能力就要成為眾矢之的,這些騎兵只是第一隊到來的人馬,以後這樣的隊伍會越來越多。我們想幫助你們更徹底地封閉北邙山。”亂世的消息從來都不確切,但是或多或少地,也曾傳進過河洛們的耳朵。再次討論後,他們認為秘道家的解釋是合理的,所以出現在祖克程以內的首先是這七名河洛斥候。黑衣人其實已經丟掉了河洛和馬幫的蹤跡,騎兵的追蹤能力實在超越了他們的意料,他們不得不立即解決這問題,以至於失去了河洛。被俘的斥候們通過縹緲的戰鼓聲知道了麻木祖克正在召集援兵的消息,他們於是趕了過來。要是外界的變化真的象秘道家所說的那麼大,斥候們認為評議會和阿洛卡應該儘快知道。
對於黑衣人的說法,祖克有著本能的懷疑,他倒是寧可相信界明城的易願望。他也說不清原因,那些黑衣人身上有種他不喜歡的味道,他們的善意好像沒有據。那個秘道家羊角安看出了他的懷疑。
“我想你應該記得,”羊角安說“也許我們在你們的領地中做的事情讓你們受到威脅,但是沒有一個河洛因此喪失生命,倒是你們昨天晚上殺了我們的使者。我們不想報復,因為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要比我們的生命重要的多。”這是事實,昨天晚上的行動中,黑衣人針對的僅僅是馬幫,而且界明城本身也是一個很可疑的角,他表現出的實力顯然不是一個行者所能擁有的,到現在他也還沒有說明他想作的到底是怎麼樣的易。祖克對於前一個夜晚的衝突沒有太多的不安,他願意相信自己當時的判斷。不過羊角安現在提出的建議是一個很大的事情,祖克沒有擅加判斷的權力。
“都帶到和風谷吧!”祖克最後這樣決定“讓評議會和偉大的阿洛卡來做出判斷。”祖克沒有說出來,他想就算有問題的話,河洛們也有足夠的能力完全控制和風谷的局勢,而且這也符合阿洛卡的要求,他確實是把人都帶來了。
所有的人都被要求蒙上眼睛,作為回報,他們被允許保留自己的武器,反正在和風谷裡,武器的作用比人們想象的要小得多。
羊角安和他的人走在界明城身後幾十步的地方,隔在雙方中間的是十幾個山谷河洛。隔著那麼遠,界明城還是能覺到羊角安隱隱約約的敵意。這是種不乾淨的覺,他覺得背上的汗都要立了起來。黑衣人對淳國騎兵的屠殺在界明城看來問題多多,他相信黑衣人俘來的馱馬上有著答案。忽然間,他想起了項空月對他說的話“務必確保別人也不能作成易。”那個英俊的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堅定而從容,他對局勢的預見比界明城要更加明確。界明城也明白這句話的份量,野塵軍在東陸勢力中實在顯得過於弱小,任何一點局勢的變化都足以讓它象泡沫一樣的粉碎。但他沒有打算把一整隊的騎兵都幹掉,他也做不到。就算他有整個本事,後面的人馬正如羊角安所說的那樣會一隊一隊到來的。實際上黑衣人要對付他要容易的多,現在為他支撐保護傘的正是蒙上他眼睛的河洛。而他要爭取的,也是時間。從這個角度來說,羊角安倒是幫了他的大忙。很快他們就會獲得接觸河洛首腦的機會,界明城緊張地在腦海中回憶所有關於河洛的知識,八服赤眉暫時派不上什麼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