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猛將莽夫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一個更次之後,海貝勒回來了,臉鐵青地回來了。
郭璞之於大門口,看見他的臉,便未發問。
一直過了好一會兒,海貝勒方始擺手說道:“老弟,你去吧,我給你長假,你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只記住一點,全力護衛小年!”郭璞這才說道:“海爺放心,只要我有三寸氣在,絕不讓他們動年爺毫髮,只是海爺,您白跑了這一趟…”海貝勒道:“老弟,不提還好,提起來能氣又煞人,皇上不在…”郭璞一怔,道:“不在,哪兒去了?”海貝勒道:“‘幹清宮’的太監告訴我說,他帶著雲珠到熱河行宮去了!”郭璞又復一怔,道:“什麼時候走的?”海貝勒道:“就在走了小年之後…”郭璞道:“怎麼這麼巧?”
“巧?”海貝勒冷笑說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本是料定了我必會進宮找他,所以故意上了熱河,來個避面不見…”郭璞道:“可是他總不能永不回來啊!”海貝勒道:“那當然,可是我不等他回來了,在宮裡我就寫好了奏摺,放在御書房裡,告訴他這伴駕的事,我不幹了!”郭璞道:“海爺,那是對年爺,不是對您,他不會準的。”海貝勒道:“準不準在他,幹不幹在我,我說不幹就不幹,他能拿我怎麼樣?大不了要了我這顆腦袋!”郭璞猶豫了一下,道:“海爺,為朋友,您義薄雲天,那很夠意思,可是…”
“可是什麼?”海貝勒道:“這樣幹下去還有什麼意思?老弟,你不明白,他分明是藉著小年這件事擠我,他如今有了雲珠,不會要我了!”郭璞笑了一笑,道:“海爺,您這是吃雲珠的醋!”海貝勒沒有笑,搖頭說道:“那倒不是,老弟,我不是個量小的人,雲珠是個奇女子,也是個可憐的女兒家,我氣只氣皇上他不該這樣…”郭璞道:“海爺,畢竟他是皇上!”海貝勒道:“所以說,我奈何不了他,不幹總可以吧?”郭璞搖頭道:“恐怕他不會那麼由您!”海貝勒臉一變,道:“老弟,你看著好了,我說不幹就不幹,便是他殺了我我都不幹,他身邊有個雲珠,我很放心!”郭璞沒說話,沉默了片刻始道:“那麼,海爺,我走了,早一點到總比晚一點到好,您還有什麼吩咐麼?要不要向年爺帶句話?”海貝勒擺手說道:“我沒有什麼事,也沒有什麼話說,只記住全力護衛小年安全,別讓任何人動他,你去吧!”郭璞應了一聲,轉身要走,海貝勒又道:“慢點,老弟,多帶些錢去,出門在外,用錢的地方很多,找海騰拿一千兩銀票,另外再帶點別的!”郭璞心中動,口中應道:“知道了,海爺,我會帶的!”
“還有!”海貝勒接著又道:“騎我的馬去,另外再帶上這個!”翻腕遞過那方欽賜玉佩…
郭璞伸手接過去,心中的動不可言喻,但是也一句話未再說,施了一禮,出門而去…
須臾,蹄聲響動,郭璞孤劍單地騎出了“貝勒府”出了內城。
他出了內城之後,未往別處走,掉轉馬頭卻馳向了“八大胡同”這時候他到“八大胡同”去幹什麼?
進了“八大胡同”他把座騎系在一處暗隅裡,然後揹著手行向“怡紅院”到了“怡紅院”他沒走前門,卻騰身飄起,越過圍牆,直上西樓瓦面。
站在西樓瓦面上,他未出聲,卻曲起大、中二指,輕輕地彈了兩下“叭叭”兩聲輕響過後,他轉過身。
剛轉過身,眼前倩影閃動,瓦面上,悄然翻上一個無限美好的人影。
朦朧月光下,那是梅心心風綽立!
梅心當然想不到郭璞夜訪,而且是這個造訪法。
她怔了一怔,訝然說道:“怎麼會是燕爺?”郭璞含笑拱手道:“姑娘,請恕我打擾安歇…”梅心截口說道:“燕爺光臨,那是我的榮幸,我還沒有謝過燕爺援手大恩呢!”郭璞呆了一呆,道:“什麼援手大恩?姑娘是指…”梅心嫣然笑道:“燕爺又何必裝糊塗?只能瞞過海青一人不就行了。”郭璞未置是否,笑了一笑,道:“寒料峭夜晚尤甚,姑娘準備在瓦面上待客?”梅心笑道:“不敢,請燕爺房裡坐!”郭璞遲疑說道:“姑娘,那恐怕不方便,我未敢失禮!”梅心美目深注,道:“燕爺,這並不是第一次…”郭璞霎時紅了臉,梅心接著又道:“再說,房裡坐比客廳坐好得多,燕爺不是不希望再有第二人知道麼?那麼房裡最安穩。”郭璞道:“姑娘怎知我不願再有第二人知道?”梅心笑了笑,道:“燕爺這是考我,燕爺要不是怕人知道,何必跑上瓦面彈指?到後院招呼老爹一聲不就行了麼?”郭璞道:“姑娘高明,那麼我只好從命了。”梅心一聲“請”字當先掠了下去,郭璞立即閃身跟了下去。
進了房,幽香浮動,沁心醉人,紗帳低垂,隱隱可見紅被翻起,這情景,該是最能令人心神搖動的。
然而梅心落落大方,泰然自若,支起紗窗,以月代燈,房中並不黑暗,然後含笑肅客入座!
郭璞顯然地有點不安,稱謝坐在桌前。
坐定,梅心笑道:“燕爺,深夜客來茶當酒,我便連茶也沒有,請您原諒!”郭璞忙道:“姑娘這是什麼話?我已至不安,何敢…”
“還有,”梅心截了口,道:“我並不是吝嗇這些燈油,而是怕點上燈,驚動了小玉跟雙成,那麼對燕爺不太好。”郭璞笑了笑道:“姑娘以月代燈,別有一番趣情,我也未敢讓姑娘燃燈!”梅心笑了笑,忽改話題,道:“燕爺,海青定然很難過,是麼?”郭璞不得不點頭,道:“是的,姑娘,因此我一直到歉疚!”梅心道:“燕爺是令他太難堪了些!”郭璞道:“姑娘該知道,我不得不如此。”梅心道:“那麼燕爺又何歉疚之有?”郭璞苦笑一聲,沒說話。
梅心淡淡地笑了笑,道:“燕爺,現在我要請教,燕爺何事蒞臨?”郭璞道:“我來告訴姑娘一件事,另外還託付姑娘一件東西。”梅心目光一凝,問道:“燕爺,什麼事,什麼東西?”郭璞沉默了一下,道:“年羹堯被胤禎連降十八級,貶為杭州的護城官。”梅心“哦”了一聲,驚訝地道:“燕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郭璞道:“就是這兩天的事,可是年羹堯今夜才接到胤禎的旨諭!”梅心道:“燕爺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郭璞道:“我在年羹堯接獲胤禎的旨諭以前就知道了!”梅心忽地笑了,道:“那該是那位多情痴心的雲姑娘告訴燕爺的!”郭璞臉上猛地一熱,卻只得點頭說道:“事實如此,我不否認!”梅心道:“這不是正合了燕爺的心意了麼?”郭璞搖頭說道:“不,姑娘,只能說一半兒是,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胤禎不信任他,處處打擊他,使他心灰意冷,但我並不希望事情發展得這麼快,更沒有想到胤禎會作得這般迅雷不及掩耳,這麼快!”梅心道:“我懂燕爺的意思。”郭璞道:“我已經說服了年羹堯,我希望在胤禎還沒有動他之前,拿到他的兵符,然後趕往陝甘帶著他的兵將起義,假如說胤禎動他,那兵符就失掉效用了。”梅心動容說道:“燕爺高明得令人敬佩,這麼說來,如今不是功虧一簣了嗎?”郭璞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只能說目前僅成功一半,那另外的一半,一方面要靠人為,一方面要看天意。”梅心呆了一呆,道:“燕爺,這話又怎麼說?”郭璞道:“姑娘該知道,今夜我是跟在海青之後出來的,年羹堯他幫了我很大的忙,可是在我早一步回到‘貝勒府’時,年羹堯已然更早一步地被胤禎派來的兩個大內侍衛帶走了,所幸年糞堯沒驚動別人,在我房裡留了一封信給我,另外在海青的書房裡留了一封信給海青,給我的信,說明他已準備回頭,另外還留了件東西給我;給海青的信說明他已接旨諭,要他即刻動身,連夜啟程趕往杭州赴任…”梅心突然說道:“胤禎果然陰險詐,有他的過人之處,他分明是趁著海青不在的時候,調走年羹堯,免得海青阻攔,多生枝節。”郭璞點頭說道:“姑娘,正是如此。”梅心道:“可是海青回去之後總會知道的?”郭璞搖頭說道:“那有什麼用?年羹堯已被他調走了,他自己也連夜帶著雲珠到熱河行宮去了,給海青來個避面不見。”梅心呆了呆,道:“這麼看來,胤禎是有除年羹堯之心了。”郭璞點頭說道:“胤禎這個人本就多疑善嫉,且陰險詐,再加上年羹堯兵權在握,威風赫赫,在外面難免有些不稱龍心的,而且年羹堯也確實仗勢得罪過不少人,在各方密奏之下,胤禎早就把他視為心腹大患,非除去不可了。”梅心點頭沉片刻,然後抬眼問道:“可是燕爺適才那成功一半之語,是指…”郭璞截口說道:“那是指年羹堯把他的兵符留給了我。”梅心神情一震,喜道:“那不就全成功了麼?”郭璞搖頭說道:“不,姑娘,那僅是半塊兵符的一半。”梅心一怔說道:“半塊兵符的一半?他這是什麼意思?”郭璞道:“這意思我明白,那是他以一個失勢之人被貶往杭州,既無權,又無人,不但如此地方官會乘機報復,便是各地方的忠義遺民也要群起謀刺他,所以他不得不以那半塊兵符的另一半,來換取自己的生命安全!”梅心道:“我明白了,那就是說要那半塊兵符的另一半就得趕去找他,也就得保護他的生命安全。”郭璞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正是如此。”梅心揚了揚眉,道:“他也真是,既有回頭意,何必再對咱們動心機?”郭璞道:“姑娘,我剛才說過的,那怪不得他,壯士途窮,英雄末路,如今他是個失勢的人,換了誰誰也不會不為自己打算。其實,他錯了,他這人稱得上英雄豪傑,對我也很誠懇,便是不為這半塊兵符的另一塊,我也會保護他的安全。”梅心點了點頭,道:“真說起來,年羹堯是可悲可憐的,伴君如伴虎,尤其伴胤禎這樣的君主,也由此可看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郭璞點頭說道:“說得是,姑娘!”梅心揚了揚眉:“那麼,燕爺如今打算怎麼辦?”郭璞道:“姑娘,只為保護年羹堯,所以海青準了我長假,我如今就是要到杭州去,順便先拐到了這兒來。”梅心道:“這就是燕爺要告訴我的事兒?”郭璞點了點頭,沒說話!
梅心又問道:“那麼,燕爺又要託付我什麼東西?”郭璞採懷取出一物遞了過去,道:“姑娘,就是這半塊兵符的一半。”梅心伸手接了過去,道:“這麼重要的東西,燕爺怎麼付梅心?”郭璞淡淡笑道:“京畿附近僅姑娘一人可信託,再說,姑娘也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我認為給姑娘保管,最恰當不過!”梅心美目中異采一閃,道:“謝謝燕爺看重,其實燕爺帶在身邊不好麼?”郭璞道:“我此次趕往杭州,自知免不了有幾場搏鬥,萬一把它失落了,那不但是功虧一簣,而且還影響整個大局。”梅心笑了笑道:“燕爺這句話壓得我透不過氣來,從此我的責任就更重大了。”郭璞報以一笑,道:“我另外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姑娘…”梅心道:“但請吩咐,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言麻煩二字。”郭璞道:“不敢當,我這裡還有一封信,請姑娘伺機給雲珠!”又自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向梅心!
梅心美目中異采一閃,笑道:“燕爺,小別耳,何必如此…”郭璞臉上一熱,忙搖頭說道:“姑娘,這無關兒女私情,是…”倏然住口不言。
梅心緊跟著問了一句:“燕爺,是什麼?”郭璞笑而不答,但旋又說道:“姑娘以後總會知道的。”梅心道:“這麼說來,我現在是不能知道的了?”郭璞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梅心笑道:“燕爺難道就不怕我拆開看看麼?”郭璞淡淡笑道:“無不可告姑娘,姑娘儘管看。”梅心笑道:“燕爺,您請放心,我還懂個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郭璞笑了笑沒說話。
梅心望了他一眼,道:“讓我轉信給雲珠,這主意虧燕爺想得出來。”郭璞道:“姑娘要是不願…”
“燕爺!”梅心截口笑道:“別那麼難伺候,好不,梅心豈是那麼量小之人,您請只管放心,這封信我一定為您轉到就是。”郭璞赧然一笑沒說話。
可巧梅心也沉默了,剎那房間中好靜。
這一靜,靜得郭璞大為不安。
四目投,梅心很快地垂下螓首,郭璞心絃一抖,卻連忙站了起來道:“姑娘,我該告辭了。”梅心猛然抬起螓首,嬌靨飛快地掠過一絲異樣神情,但是那香邊仍然泛起了笑意,道:“怎麼,燕爺,不多坐會兒?”郭璞道:“謝謝姑娘,這件事遲緩不得,我要儘快追上去,免得一步之差落個遺恨無窮,影響了大局。”梅心笑了笑道:“這麼一說,我倒不敢留燕爺了,不過,燕爺,你今夜來這一趟,到底揭穿了自己的身分!”郭璞搖頭笑道:“那有什麼辦法?好在只有姑娘一人知道。”梅心道:“我明白,只要有一點辦法,燕爺對我是不會承認的。”郭璞臉上一熱,拱手去。
梅心及時說道:“燕爺,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實姓了吧。”郭璞笑了笑道:“姑娘但知燕南來與郭璞,何需再究其他!”話落,不等梅心再發話,閃身穿窗而去!
梅心連一句保重的話也未及出口,她抬起了柔荑張了張口,又無力地放了下去。
揹著門,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知她佇立窗前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放下了窗戶。
窗合月去,剎那間房內又是一片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