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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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緣起身的一瞬間,黎素與他對視,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在他的笛聲中如此清明。
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已經瞬間土崩瓦解,儘管在場眾人依舊沉浸在悲切氣氛中不能自拔,修緣卻視若無物,他動了動,黎素跟他隔得太遠,心下一驚,隱約猜到是“得罪了”三個字。
黎素移開橫笛,輕哼一聲,道:“小和尚,少廢話,跟我比完這一場再說!”修緣飛身上樹,折了一截樹枝,黎素趁此良機繞至他後背,用橫笛一指,便要攻他風府、風池二。
修緣在他入神偷襲時忽然回頭,以樹枝做武器,頻頻向他進攻。黎素忙用橫笛去擋,二人一打一格,來回如閃電,黎素畢竟單腳踩在樹枝上,並不平穩,便急急後退,要落在平地上,引修緣再來戰。
修緣緩緩吐息,乘風落在他面前。
黎素一笑:“小和尚,有些意思!”修緣只管出招,他在山中曾嘗試將《明瀾經》的內力融入在自己平習得的招式中,卻不見成效,因此這番惡戰,也並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拼盡全力,死而無憾罷了。
黎素不用兵器,只是因為這橫笛本就與他相生相融,使得出神入化,雖不似刀劍一般鋒利無比,卻勝在招式靈活,氣勢宏大。
他招招人,修緣用樹枝去格,遊刃有餘,勁道卻不足,黎素使一招聲東擊西,橫笛直指修緣側臉,他才去擋,黎素又迅速收了,去擊修緣肩頸。
修緣被他劈中了肩膀,身形一晃,肩膀上其時已經淤青一片,黎素將力道注入橫笛之中,不見血卻比血更痛百倍。
“小和尚,你服不服”黎素不想繼續,便開口問他,想讓修緣認個輸,也好順理成章結束這場比試。
修緣卻直了,左掌擊在地上,瞬間周身竟氣環轉,那黃土地起伏不平,一直延至黎素腳邊。
修緣趁真氣匯聚在腹中,即使將它們慢慢推至右手上,隨著他揮動樹枝的動作,風起雲湧,那樹枝筆走龍蛇一般,劃得越急,周身氣越密集。修緣之前常常失敗,是因為他無法掌握內力與招式的同步,常常內力盡了,一招一式還在繼續。所以他現在愈發加快動作,只怕內力失。
動作已快到黎素無力招架,他站在原地,不敢妄動,修緣握在手上的樹枝比最鋒利的寶劍還要厲害,刷刷幾下,黎素的衣裳先是鼓動不停,似乎注入了無盡的風,最後幾下收尾,他的上衣全部撕裂開來,從肩膀處漸漸滑落,飛散成零碎的布塊,修緣將樹枝直指黎素心口。只需使內力向前一刺,黎素非死即傷。
不必再戰,眾人都看出,黎素已經輸了。
黎素何曾受過這等侮辱,在他眼裡的武林敗類們面前上身,何其不堪!偏偏大部分人卻不識趣,目不轉睛盯著他,只因黎素生得美,冰肌雪骨,天生好模樣,這些人便連議論也忘了,只曉得張大嘴巴幹瞪著眼。
修緣也沒想到自己這幾招,會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他忙收了手,雙掌合十,朝黎素微微鞠躬:“承讓了。”修緣陰差陽錯竟戳中了黎素的軟肋,他情願被千刀萬剮也不願在人前坦身體,況且輸贏已定,哪裡還會再戰。
人群中扔來一件披風,黎素匆匆披上了,只見四個黑衣人一齊出現,紛紛護住他:“左使,快走!”黎素猶不解氣,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扔向人群之中。
比起害他變成這副狼狽模樣的小和尚,黎素卻更恨那幫神猥褻的圍觀群眾。
只聽人群“砰”一聲,眾人各自向外撲倒,原來黎素趁亂投放了“震天雷”已有幾人來不及躲避,被炸得鮮血直,體肢殘破。
再一看,空地中央哪裡還有黎素的影子,他早隨著火藥燃爆的那一陣白霧,與四名下屬隨風而去了。
平安不知什麼時候,默默走到修緣身後,摸了摸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背,好像在確認他安然無恙似的。
修緣對他笑了笑,彷彿是死裡逃生後的釋然,平安卻不為所動,又去碰他的眼睛耳朵,似乎在表明所有權,那是他的,不許修緣未經許可擅自處置。好像他沒有了這些,就要一無所有。
修緣覺得好笑,一手將他擋開了,剛要說話,秦風便攜諸位掌門上來:“這位大師…”修緣回頭,心想秦莊主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小時候他與秦遠岫在靈音寺好,師父就引他見過秦風。不過那時候年紀小,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他不記得也是正常。後來他只與秦遠岫互通書信,秦風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秦莊主,在下靈音寺修緣。”秦風想了半天,終於喜道:“當年的小娃娃,竟長這麼大了!”修緣看到秦風左側的秦遠岫,二人雖然一直書信不斷,但後來卻著實沒見過幾回面,他笑了笑:“秦大哥,好久不見。”修緣說完,瞥一眼站在旁邊的秦遠行,因他自小與秦遠行並不相識,因此越過他,直接稱呼秦遠岫為“大哥”看到他不覺有些小小的尷尬。
秦遠行不以為意,面不屑,秦遠岫卻笑得如沐風:“我一直派人打聽你的消息,次次無功而返,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遇到!”已是暮西山,修緣等人一早就趕往英雄峰,中途變數橫生,多數人連午飯都不曾用過,因此眾人提議先回鎮上,找一家大客棧,聚在廳堂吃喝酒,再做商議。
修緣本就想跟秦風詳說靈音寺之事,因此十分贊成。
秦風領著眾人進了客棧,忽有個青年了出來,笑著對秦遠岫及其父道:“我留在這裡鎮守後方,好沒意思,酒菜都備好了,諸位進來,快將武林大會盛況說與我聽!”修緣一抬頭,正對上那人的眼睛,不由怔住了。
原來說話之人正是他與平安在破廟中遇到的帶頭人,蜀地無劍閣主人:吳聿。
當事發突然,如今想起來,修緣依舊心有餘悸,羞愧不已。平安年紀比他小,本來修緣教他紓解之法,無可厚非,但修緣本就是個出家人,不僅教他,還親身示範,說出去實在有辱師門。
更何況,這些子以來,朝夕相處,再自欺欺人也罷,修緣不得不承認,他對平安,竟有了別樣的情愫。
此時再見到當撞破他們的一幫人,修緣心下一緊,立刻就要去看平安。
不過他忍住了,仔細回想,平安當將他裹在懷裡,並未面,因此那幾人只識得平安,卻不認識他。
不出所料,秦遠岫向吳聿介紹修緣之時,他只是淡漠一笑,並未出驚異的神。
眾人就坐,平安緊挨著修緣,原本為了避嫌,修緣該叫他先回住處的。但經歷九死一生之後,他卻一刻也不想跟平安分開。
修緣想得很清楚,他不能讓平安傷心,就算被人詬病,身敗名裂,他也不會讓平安離開他的視線。
廳堂中開了十多桌,凡參與武林大會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其中。
秦風邀修緣坐主桌,敬他三杯酒,原以為出家人以茶代酒,修緣竟毫不推脫,一一喝下了。
“修緣小師父果然是快人。”秦風大笑。
修緣忙道:“莊主叫我修緣便好。”那吳聿卻笑道:“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小師父不拘泥俗事小節,必成大器。”修緣一頓,只覺得他話裡有話“不拘小節”似乎另有所指。不過對方尚未點破,他也佯裝不知,低頭給平安夾菜。
秦風看修緣身邊始終跟個醜陋少年,狀似乞丐,衣裳破敗,不由問他:“這位小兄弟是…”修緣望著平安,眼神十分溫柔:“他叫平安,是我路上遇到的。這孩子不知生了甚麼病,臉上潰爛,我答應他,要給他找最好的大夫,將他的病瞧好。”平安也凝神靜氣去看修緣,兩個人不言不語,周圍靜謐無比。
秦遠岫淡淡道:“中原奇人異士頗多,疑難雜症自然不在話下。”秦風十分同意:“說到能人異士,隨我們一道來的皇甫先生,世代懸壺濟世,定能給這位小兄弟找出癥結所在,對症下藥。”修緣一一謝過了,秦風又道:“我還是開門見山,小師父既已勝了那魔頭黎素,為我中原武林討回公道,免遭魔道塗炭,便是實至名歸的高手,無人可及,也是武林大會比到今,最有實力問鼎之人。你若願意,我當著眾英雄的面,也好請各位做個見證,修緣既是新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選。”修緣之所以捨身與黎素糾纏拼命,不為其他,只因為師門之仇不共戴天,卻沒有做盟主之心,當即回絕:“不,不,秦莊主您多慮了,我一個鄉野和尚,散漫慣了,既沒有謀斷,也無學識,當不得盟主。只是有一夙願未了,因此才上了英雄峰。”秦風繼續問道:“小師父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
“師門被滅,大仇未報。”下面立刻有人附議道:“望川宮欺人太甚,不僅靈音寺,連江南四家也被趕盡殺絕。為今之計,早商量好討伐對策才是。”又有人道:“既然小師父不願做盟主,我們必須儘快擬定合適的人選,方可萬眾一心,叫賊人措手不及。”眾人思來想去,推選來推選去,還是覺得秦遠行最合適不過。
“秦大公子本就力挫群雄,若不是車輪戰耗費力,又怎會輸給黎素那魔頭,且公子文韜武略不在話下,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當即一錘定音,秦遠行即起便成了中原武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