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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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對志摩子執不悟,幾乎每天晚上都外出,回來的時候往往不是深夜,就是隔天早上,要是遇到隔天放假,有時候甚至要到中午才會回來。
他白天只會在裡頭的房間睡大頭覺,管理員的工作幾乎都不管。管理員室不過是徒具虛名,其實常常放空城。不得已我只好在放學回家之後坐在管理員室裡,而房客們彷彿等待已久似地一個個跑來抱怨。
“走廊上的燈什麼時候才要換啊?烏漆抹黑的,很危險耶。”
“我不是說過雨水會從樓上的陽臺漏下來嗎?都已經過兩個星期了,你還在拖拖拉拉個什麼勁兒啊!”
“我不是說了,我家窗戶下面有一隻貓的屍體,你不快點幫我處理掉,我很頭痛的。要是腐爛發臭的話怎麼辦?”這些事我並不是沒有傳達給父親知道。我一一記在管理誌上或形式上地寫在黑板上,甚至直接告訴父親,但父親大都喝得醉醺醺的,從沒見他留意過誌或黑板。
不過,好像還是有房客直接向他抱怨。有一天晚上,我們在吃晚餐,父親突然低聲說了一句:“沒想到公寓管理員要做的事情那麼多,真是辛苦。”
“那是當然的囉。公寓管理員就是得把公寓得舒舒服服的,讓所有人都住得舒適自在才行啊。”我心想,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麼鬼話啊?
父親沉了一下,然後說:“說不定自己當管理員是個錯誤。看來還是該請人才對。”我一聽嚇了一跳。我們就是沒閒錢請人才會自己當管理員的不是嗎?再說,要是不當管理員,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父親完全沒有心思工作了。他的腦中淨想著成天和女人鬼混。他從前不是這麼窩囊的。我打從心裡憎恨那個叫做志摩子的女人。是她,讓我尊敬的父親墮落到這副德行。
“我說爸,你也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吧。”我直截了當地說。
原本在扒飯的父親抬起頭來,用一種“你這兔崽子在說什麼”的眼神看我。
“我覺得有喜歡的女人不是壞事。可是,也用不著每天出門吧?”被我點出女人的事,父親到底拉不下臉。他試圖以憤怒的表情矇混過去。
“你在說什麼蠢話?哪有這回事?你這小鬼,少在那裡大放厥詞。我出門是為了工作應酬。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
“那麼,你都和誰見面?是怎樣的工作應酬?”
“那些事,跟你說你也不懂。”
“爸爸偷懶放著管理員的工作不做,到頭來傷腦筋的還不是我。拜託你,把事情好好處理一下啦!”
“囉嗦!”父親“碰”地拍了一下桌面。
“還在靠我吃飯就給我閉嘴!不過是暑假打了點工就跩起來啦?工作可沒那麼輕鬆!”聽到這句話,我不正視父親的臉。我沒想到一個完全喪失工作意願的人嘴裡竟然說得出這樣的話。與其說是生氣,我反倒覺得可笑。如果這是玩笑話,也未免太具效果了。然而,父親的表情是認真的。
“是那個人,對吧?以前一起去銀座的人。”父親瞪大了眼睛。他大概沒想到,兒子居然會發現他和志摩子舊情復燃。
我看著父親的眼睛,繼續說下去。
“都是那個人害我們落到現在這個樣子的,不是嗎?”
“責任不在她。”
“所以你就原諒她了嗎?”
“問題不在這。”
“你想見她是人使然。可是,你也不用每天跑去他們店裡喝酒吧?你們可以像一般的情侶一樣,星期天約約會不就好了嗎?”
“我就說不是那癢了嘛。大人有大人的世界。”父親拿起報紙,走進管理員室。
我的指責絕對是站得住腳的。既然是兩情相悅,就沒有必要特地跑到店裡去,假見面有的是時間。我想父親心裡一定也是那麼想。因為這樣不但比較省錢,又可以兩人獨處。
不過父親大概是害怕志摩子看輕他吧。他不想讓她看到他落魄的一面。
在那之後,父親還是繼續到志摩子上班的酒店光顧。我看過酒店寄來的請款單,上頭寫著我怎麼也無法想象的金額。原來父親一直付給酒店那麼多錢。
現在回想起來,父親當時的心情應該就像是在地獄的上空踩著鋼索吧。我家的經濟已經陷入窘境,存款也已見底,不知道父親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待遞減的數字。還是他已經下定決心視而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