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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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壺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今延續去冬的嚴寒,東北季風沁寒刺骨,冷氣團一波接一波,我的咳嗽從去年歲末以來,也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這時候,再來詛咒廖胖也無濟於事了。反正本來就是預料中的結果,大概我生來就沒有健康亮麗的命。
呆呆每愛認真研究我,看我漸消瘦,她說:“你這樣子,越來越有林黛玉之態了。”好呆呆,怎麼忘了林黛玉是怎麼紅顏憔悴,孤寂而死的?
我不要!
“你別亂說,才不像!我言詞那點像林黛玉那般尖酸刻薄?”還有才情啊!林黛玉才冠諸粉佳人,孤高自賞,我一點也比不上。
呆杲不耐煩,揮揮手,篤定的說:“反正都一樣,你們都同樣的不食人間煙火。”我嘆了一口氣,好呆呆,也許吧!我們都同樣有—段抱著葯罐子惆悵的青。
每在這咱時候,我的視線自然就鎖落在綠意的一顰一笑中,內心紛亂糾葛,充滿了不安與苦澀。
呆呆順著我的視線,跟著眺望綠意好一會,然後說:“你這樣看著夏綠意做什麼?羨慕?她的確是很活潑,可惜,自我意識太盛,不會珍惜體諒別人的心。和這種人做朋友,你會受傷太多,終至不堪負荷。”
“你怎麼說得這麼冷酷?”
“我只是實話實說。”呆呆換個姿態,遮去我的視線。
“我不像你,那麼濫情一點溫情,就相信永遠的地久天長。情這種現實的東西,你再怎麼珍惜,捨不得,還是敵不過它變質的速度。所謂聚散離合,也只不過是它繁殖的溫,每次都哭得肝腸寸斷,只是徒然費自己的淚水。”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也沒有,我只是不相信所謂的地久天長。‘至情只可酬知己’,我也懂得,可是,知己這東西…”呆呆搖搖頭,有點落寞哀傷。
“怎麼求?難…”
“你也相信知己?”我看著地板,笑問。
呆呆神情一楞,然後啞然失笑起來。
“相信,我當然相信。這一世,可相契的知已有三個:一個是剛死的、一個是還未出生的,再一個是亂世離,失在歷史的洪中。你說,我怎麼會不信呢?”
“這麼說,我們不算是知己…”我低聲說。
她訝異地看著我,隨即一甩頭。
“別把知己的標準訂定那麼低。你說,我們那一點相知相投?我們之間只是一種因果‘孽緣’,也許是前世彼此相互虧欠,所以還一世,彼此才會有所糾葛…”她再看我一眼,搖搖頭。
“知己?算了吧!這騙人的東西。”我不完全相信呆呆說的話,它只不過是蓄意矯飾,掩藏自己內心真正的軟弱。
否則,她不會跟我說這麼多。可笑的是,我一直以為她從來不理這些個惆悵落寂頹廢無聊的事!
“愁人莫賂人問愁,說向愁人愁更愁。”這她也知道,所以她一直默默地陪我爬上頂樓,看盡光山,卻不提自己什麼。
我想,頂樓的風和陽光,在她,必定也是嘆良多,只是,她什麼也不說。也許她極度力想跳脫出“愛上層樓”的羈絆,她常說:“如果有憧憬,就放膽去追求。”無力很深吧!否則也不會一次次陪我爬上頂樓,一次次丟下我揖自先離去。
我看著她浸沐在斜光下的身影,鐘聲在耳邊響起,光暈中的她,隨著鐘聲,逐漸薄消弱終至透明成空,整個身形成了浮在空氣間的一線黑輪廓。她抬頭對我一笑,空氣般的空茫。啊…“…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全家隨著父親移民到美國。今天是她到學校上課的最後一天,希望同學多給它一點鼓勵!”這是誰在說話?聲音從那麼渺遠的地方傳來,很不真實,空空的,像迴音“蔡黛瑤,上來跟同學說些話吧!”啊!是叫呆呆。我看見呆呆順從地走上講臺。說些我一點也聽不懂的話。那是呆呆嗎?我覺得好陌生。
“我知道,離別令人不捨、難過,希望大家彼此努力、鼓勵,相互共勉,創造美好的人生…”這又是換誰在說話?陳調的八股。我一直盯著呆呆,努力地想把那些印在腦中的話詞和她之間連成一體的印象。她回視我,無所謂的笑了笑,好像一切沒什麼大不了,好像即將遠去的事,和她一點也不相千。
上中天時,我示意她眼我上頂樓。綠意難得要跟,我不許,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走開。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最討厭天?天陰霾重重,都是些連內衣也會發黴的子。還好今天有風有晴有陽光。”呆呆一上頂樓,就仰頭朝向陽光,講些不著邊際的話。我跟著走到她身旁,靠著樓牆。
“為什麼連我也不說?”呆呆滯收住仰天的姿態,緩緩、慢慢地把視線投向前方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