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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開往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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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季軍愛上北京女孩閔紅,有點走火入魔。閔紅的職業很特殊,她是一個軍事院校的女教官,但季軍他們一夥人從沒有誰見過她穿過軍服,她很神秘地說她教學員如何開槍擊並做了一個殺的手勢,當時是在一個很大的圓型餐桌上,餐桌四周坐滿了朋友,閔紅所瞄準的對象恰好是季軍。

生活常常同季軍開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讓他處於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季軍有時坐下來靜想,他發覺閔紅是個女巫,如果不是她那充滿殺傷力的一個手勢,他也許不會陷得像現在這麼深。季軍時常陷入一種莫明其妙的恍惚而不能自拔,當時他並沒有聽清閔紅談話的具體內容,他好像聽她在說她能夠在多少秒(或者是分)鍾之內把一支手搶拆裝完畢。她打著漂亮的手勢一直在談各種武器槍支,季軍無論如何不能把她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同槍炮一類的硬東西聯繫在一起。

季軍從北京回西安,這一段路並不算太長,閔紅和嚴英兩個女人,分別守候在這段路程的兩端——一個送、一個接,像是一種儀式,又像是一種無聲的宣戰,當然她們兩個並沒有見過面,但閔紅知道季軍是一個拉家帶口有子有孩子的男人,並且她總是口口聲聲地對季軍說她並不打算把季軍怎麼樣,季軍就總是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不會有什麼事的。”就好像這樣就能把一切的心理騷亂全都掩蓋過去,然後回到屬於他自己的、那個沒有閔紅的城市,繼續平平靜靜地過他的小子了似的。

在沒有到北京出差、沒有見過閔紅之前,季軍的小子過得的確很不錯。西安是一個比北京要平靜得多的城市,對於一個作家來說季軍覺得沒有什麼比心浮氣躁更糟糕的了。季軍喜歡自己的城市愛孩子愛老婆是個標準的現代好男人。季軍在一所大學裡教中文併兼職在一家雜誌社工作,他這趟去北京是為雜誌社組稿去的,那一夥人都是他們過去一塊寫小說的哥們兒,現在變化大的,很多人都改行做別的了,房地產商人、股票經紀人、電腦公司經理,還有倒賣倒買進口汽車的人,總之他們都把小說這種虛構的玩藝兒扔一邊了,他們的參與太強烈了,外面的世界天天在變,誰還有心思坐在家裡玩虛構?

季軍慶幸自己處於一個旋渦之外的地理位置,因此沒有沾上那種極度膨脹的心態。季軍是一個踏踏實實認定一條路就要走到黑的人,無論外面的世界怎麼變,他還是堅持他的創作。他已經出版過三本小說集了,他老婆嚴英是他最虔誠的讀者,又兼翻譯、秘書和“挑錯別字的”等角,季軍的老婆經常半夜三更不睡覺幫季軍整理手稿,這使躺在上的季軍常常到內疚,那一下下電腦敲擊的聲音彷彿直接敲入他腦殼,使他倍折磨,焦慮之極。愛上閔紅之後這種敲擊聲對季軍來說簡直成了一種酷刑,它終嘀嘀噠噠地響在季軍的生活空間裡,循環住復,無止無休。

季軍家這臺電腦是一臺品牌機,價格昂貴,是家裡唯一最值錢的東西,因為它比一臺29寸大彩電還貴,至於到底叫什麼牌子季軍聽老婆說過幾次但他從來沒往心裡去,他對電腦這類玩藝兒天生排斥,他喜歡鋼筆與紙張的親近,那一行行的淡綠的空白格子紙看了叫人興奮,而老婆給他買的那臺電腦卻叫他手腳發硬,對自己的寫作能力充滿懷疑,而季軍的兒子小拉拉卻在電腦這種新生事物面前表現得非常“新生代”他彷彿一生出來就對東西覺良好似的,坐在大皮椅子上對那屜似的可以拉出拉進的鍵盤興奮不矣,他才三歲有時還要呢卻一腦門子愛上了電腦,如果他不高興的時候你讓他在電腦前面坐坐或在電腦鍵盤上手指亂戳,他會高興得合不攏嘴的。

季軍的老婆的對小拉拉的要求非常嚴格,她絕不允許小孩子動大人的東西,特別是像電腦這類昂貴的電器,她是不捨得讓小孩隨便亂掰亂碰的。

“要是壞了可怎麼得了。”季軍的老婆說這話的時候,多半是季軍抱著兒子坐在電腦前面胡鼓搗,季軍的價值觀與老婆不同,他認為能使兒子高興的東西就是好東西,甭管它多貴多便宜,況且季軍本人並不喜歡電腦,他不相信用這玩藝寫出來的東西會有手寫的那麼好,在季軍眼裡電腦只配做小孩玩具,你動一下它閃一閃,你不動它都不會放一個,用它來寫小說?添亂吧。他們家小拉拉一見電腦眼睛就發亮,他的一隻小手握著鼠標器,用食指在上面一點一點地,看上去極其老練。季軍老婆小拉拉他媽就說,季軍你還不如咱兒子有用呢,瞧咱兒子多有出息,才三歲就愛玩電腦,再瞧瞧你吧,讓我誇你什麼好呢?為什麼別的青年作家都在用電腦寫作而你卻不行呢?你總信你那一支筆,可是現在時代不同了,電腦時代,你不會使用電腦怎麼行?

嚴英在他們單位的秘書科工作,對於電腦、複印機、傳真機等等一系列先進的辦公設備都跟家裡的小天鵝愛號洗衣機一樣悉,嚴英認真嚴謹講究辦事效率的工作作風頗得他們單位領導的賞識。每年七月,單位裡都要分來新的大學生,領導總拿嚴英作為標準來考核學生。

“要是能再分來一個像嚴英那樣的就好啦!”老局長無不慨地說。

可是新大學生分來一拔又一拔,人頭數倒不少,像嚴英那樣踏實肯幹業務筆桿子硬工作能力強的卻好像一個也拔拉不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全都浮躁得要命,股底下全都跟著了火似的,站不穩也坐不住,成天就喜歡東跑西顛,一開口就談錢,哪有嚴英那麼任勞任怨不計較個人得失不圖名不圖利年紀輕輕就那麼穩重那麼成那麼有出息的青年學生。

嚴英的男朋友是個作家,這在當時在他們單位也算得上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作家在如今這年月不管吃香還是不吃香,總歸是跟他們這幫坐在辦公室裡管文件的人不大一樣。作家可以穿得很邋遢鬍子拉茬懶得理髮頭髮留得老長,這些事在作家身上算不得什麼,要在他們單位可就問題嚴重了。好在嚴英的男朋友季軍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種人。季軍與嚴英是大學裡的同班同學,他們一起在北京讀過四年書。季軍年輕文秀,待人很有禮貌。嚴英第一次把季軍帶去見他們領導就搏得了領導們的一致好評,認為這個青年人品不錯,不過也有一個“過來人”語重心長地提醒嚴英,說作家好像見異思遷的居多,讓嚴英多多少少也得留個心眼兒。當然這人也是為了他們單位的優秀職員著想,怕嚴英這樣的好姑娘吃虧。不過這話可把季軍氣壞了,捲起袖子要找那人去理論。他說他這是什麼意思嘛,想調拔間破壞我們夫關係?從大學時代起季軍從來就不管嚴英叫我女朋友而是大大咧咧地管她叫我老婆。嚴英笑道什麼夫關係你別忘了咱倆還沒領證呢。季軍說“證”算個。嚴英就用大人看小孩子似的目光斜著眼睨他,雙手差抱在前,問他道,那麼你說這個“”咱們還要不要啦?單位可快分房子了。季軍當時梗著脖正橫呢,可一聽“房子”二字他立刻也就軟了。嚴英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說,你得跟我們領導搞好關係,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

二季軍果然跟嚴英的領導成了鄰居,不過那都是一些和藹可親的好老頭好老太太,季軍也很招這些老頭老太太們的喜歡,因為他在家待著沒事幹經常愛打掃樓道什麼的,季軍一週只工作兩天,一天去學校,另一天上雜誌社,餘下的那幾天便在家裡寫小說。寫小說跟處理文件的最大不同在於,一個走心,另一個不走心,沒誰為公家的文件把自己搞得心力瘁的,下了班就什麼都忘了,而寫小說卻有寫得吐血的,季軍的一個朋友一年前因為寫作被累死了,當然他身上以前就可能有別的什麼隱患,但以他的年紀他要是不那麼玩命的話也不致於累得吐血,他很年輕,死的時候只有三十二歲。

季軍帶嚴英去參加了他的那位英年早逝的朋友的追悼會,這件事似乎給善良的嚴英留下很深刻的印像。嚴英說在此之前她從未參加過別人的追悼會,她只在電視上見到過,並且電視上的那些人大多數是八九十歲的長者,像季軍的這位寫小說的朋友這麼年輕的實在是不多見。那天的天氣也是陰鬱低沉的,雲層很低,北風從頭頂呼嘯而過,像是要下雪的樣子。季軍記得那天嚴英穿著質地板硬的黑呢子大衣,反襯得面很白,甚至相當俏麗。嚴英長得鼻子和嘴都很細,眼睛不大不小恰到好處,是微微向上挑的小雙眼皮,嚴英是那種長得非常均衡的女人,五官都不算特別突出,合在一塊卻很耐人尋味。她梳著一絲不亂的短髮,額前的頭髮很井然梳向一邊,齊整利索地鉤在耳後,她身上具有那種女學生和女幹部混和在一起的即單純又凝練的獨特氣質。嚴英不僅招領導的喜歡,還招同學、同事、一塊寫小說的哥們兒、偶爾來家裡做客的搖滾青年等所有人的喜歡,她那種大公無私、待人寬厚的態度讓季軍周圍的一圈人沒有不挑大拇指的,她在單位裡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獎狀和證書屜裡存了一大摞。

季軍那天帶嚴英去,主要是為了讓嚴英負責安季軍的那個剛剛死去的朋友的女朋友,他倆雖說還沒有正式結婚,但已經住在一起兩年了,據說情還不錯。那個女的名叫桃麗,是個尖臉的有點刻薄相的女子,在開追悼會那天季軍注意到桃麗穿得雖素潔但卻相當考究,沒有像別的失去剛丈夫的女人那樣失魂落魄。季軍一看到這個女人就有點不舒服,說不上哪一點讓他覺得看不順眼,他們以前接觸不多,這一回才算是比較正式地彼此認識了。

嚴英待桃麗一直非常好,這是她一如既往的做人原則——善待一切。季軍是那種從平庸中能夠看出故事來的立體眼光,而嚴英則正好相反,她是從立體到平面的,把一切凸起的、能夠造成視覺或覺磨擦的讓人不舒服的東西儘量抹去,從平面上找到一種四平八穩的和氣覺,這是她的本事,季軍做不到。追悼會的時間並不算太長,桃麗自始至終是由嚴英攙扶著的,她哭得傷心,幾次差點暈倒,多虧嚴英在一旁悉心照料呵護,才不至於使得場面出現混亂。那天來了許多朋友,他們都是趕來同這位平裡豪健談漢子見最後一面的。季軍看到他這位死去的朋友全身上下覆蓋著新書海報,枕邊還擺放著他剛剛出版的兩本新書,季軍口一陣陣絞痛,他並沒有看清楚他朋友的臉,只是看到了一個比平時看上去要寬得額頭那麼朝天仰著,看上去像另外一個人而完全不像他本人。牆上掛著的遺像也是臨時找人用炭素鉛筆畫的,看上去嚴重變形,畫像幾乎與死者無關,大概是此事發生得太匆忙沒來得及找到死者的照片底片。追悼會那天季軍看到不少人的臉,他們大都神情恍惚,看上異常疲倦。從遺體告別室出來,季軍忽然到有些撐不住了,天越發陰沉,季軍聞到了一股嚴冬最深處的雪的味道。

那位朋友的死事後觸動了不少人,每每朋友們聚在一塊,都談到要愛惜身體,寧可少寫點兒也不能把身體搞垮了。桃麗有一段時間成為季軍家的常客,一來就是大半天,她來主要是找季軍的老婆說話,季軍一般視而不見,她來她走都不打招乎,獨自躲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看書、寫作,就當沒這個人。但子長了季軍有時覺得也煩,一個禮拜就那麼兩個休息全讓她給佔了,這算怎麼回事?等桃麗走了之後季軍就把這個意思跟他老婆說了,嚴英臉上綻出一朵善解人意的笑來,說道:“想不到你還這麼小心眼呢,我是你老婆,別人搶不走的。”

“我也沒說誰要把你搶走呀,我是說她佔用咱們的時間太多了。”

“桃麗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好像是受了剌,她總是嘮嘮叨叨跟我說他們過去的事,她說她早就看出她愛人身體有病,她說她曾經找人給他算過命,那算命的說她愛人活不過三十二歲,這不果然就”

“放!”季軍道“攤上這樣的女人,好人也讓她給咒死了。”

“你怎麼這樣說話呀?”

“這樣說話怎麼啦”這是婚後兩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鬧彆扭,一整天他倆誰也不理誰,事後兩人都很後悔,各自在心裡說何必呢,為了這麼一點小事謳氣在是太不值得了。

三自從吵過那一次之後,嚴英不知使用了什麼辦法使得那個叫人討厭的桃麗在他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季軍和他老婆從此再也沒吵過架,老婆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讓季軍專心寫作。後來季軍聽說桃麗很快又鉤上了圈子裡的其他作家,吃上了那人的稿費。嚴英說桃麗有時還往他們辦公室打打電話,時不時地聯絡一下,但嚴英在上班時間是不願意接任何私人電話的,桃麗見她態度冷淡,也就算了,電話也懶得打了。老婆每天要坐班車去上班,季軍心情好時候常常到樓下去接她,寫了一天的字,順便到樓下轉一轉,另外老婆他們單位經常發東西,比如說發上一口袋泰國香米什麼的,或者頂好清香油一大桶,總之都是好東西。季軍到樓下去接老婆主要是為了幫她拿東西,但這無意中成為一種帶表演質的行為藝術,不少家裡有大閨女的老太太總愛把季軍的名字掛在嘴邊上,動不動就說你瞧人家嚴英找的對象,人好學部問又好,又懂得心疼人,說要找就得找個像人家季軍那樣的。嚴英對季軍說以後下班你別到樓下去接我了,你都快成了我們單位的模範丈夫了。季軍笑道,模範丈夫不好嗎?說著伸手就去摟抱子,因為覺得她那種認真的表情很可愛。嚴英向後稍一躲閃碰得窗戶上的百頁窗簾嘩啦嘩啦直響。樓道里正亂著,上上下下全是人,有剛下班車從外面回來的,有回家拿了提兜和錢包下樓去買菜的,一幅忙碌的凡俗生活景象。季軍對老婆說我們今晚什麼也不幹就這麼待著。季軍老婆說天還沒黑呢我得去做晚飯了。兩人坐在窗前那張沙發上,屋裡的景物影影綽綽,有一半潛在黑暗裡,只留下一個輪廓。

外面紛亂的環境使得季軍家裡宛若一個寧靜的、脫離軌道的空,季軍覺得自己彷彿一整天都在期待這一時刻的到來。這一整天他一直在描寫一對男女瘋狂做愛的過程,直寫到他大汗淋漓無法自制的時候猛一抬頭髮現天已經快要黑下來。他放下手中的筆急急忙忙下樓去接嚴英,發現嚴英正吃力地手裡拎著一包東西從班車上走下來。他一步走前去接過子手裡的那包東西,很想順勢摟嚴英一下,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四面八方有無數雙睜得大大的雖然上了點年紀但對這方面的事卻異常的眼睛。季軍把那隻手縮了回去。

嚴英今天穿了雙很長的一直到膝蓋的長靴子,季軍在拉那長長的好像永遠也到不了頭的長拉鍊的時候,嚴英的眼睛略微眯縫著睫垂得很低那樣子看上去就好像幾年前他倆第一次在一起時的那種表情。她沒有一般女孩子那種故作的被誇大了的羞澀表情,她表現得很自然,甚至熱烈如火,讓季軍到很舒服。季軍討厭那種既想跟你上卻又遮遮掩掩的女孩。

季軍好不容易脫掉嚴英的一隻靴子的時候,敲門聲噹噹響起,得兩人都很掃興,也有點慌張。嚴英示意衣冠尚算整齊的季軍前去開門。來敲門的人是嚴英他們秘書科的科長。科長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問,哎,嚴英呢。季軍忙把開門的幅度略微縮小一點,使裡面的情況不致於讓這個眼尖鼻長的科長看到過多。

季軍說嚴英在裡面正忙著呢,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吧。科長說我想借一把老虎鉗你家有嗎。季軍忙說,有吧,我想不起來了,我去找找看。過了一會兒,他把老虎鉗找出來拿給科長,並大聲向他說再見,再見。回到屋裡正想與老婆繼續親熱,敲門聲倒又響起來了。季軍有些不耐煩套上一件衣服去開門,見門口站著的又是那借老虎鉗的科長。這一次他是來還老虎鉗的。他倒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借了東西馬上就要還。季軍叉開腿站在門口,著嗓門大聲地問:“你還打算借什麼?都一口氣說了吧。”季軍把門關得山響。回到屋裡季軍望著站在窗口子覺得她真漂亮,兩人換了一個極為默契的眼神,嚴英無可奈何地聳聳肩,繫上圍裙到廚房做飯去了。

四季軍發現嚴英在生完孩子之後情慾比以前更加強烈了,她總是非常主動地依偎過來俯在他身上像個不斷動的格倔強的小動物。季軍伸手一摸發覺她混身發燙,像塊柔軟的能把人烤焦的火炭,她比從前更能放得開了,做愛的時候情澎湃變成了一個與平時那種溫文爾雅的樣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女人。季軍有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把她包在棉被裡面,生怕她那近乎於有些歇斯底里的、快樂得無法承受、但在外人聽來好像痛不生的呻聲傳到只有一牆之隔的保姆耳朵裡。完事之後她總喜歡縮在季軍的胳膊底下像一個溫順的小貓。季軍撫摸著她那光滑修長的脊背,從後脖頸一直摸到部,她的部摸上去似乎比從前更加****,混圓而且結實,他用力地抱著她讓她的身體全部埋進自己體內,他恍惚覺得這麼完美的幸福也許不會長久。為什麼很多夫都過著面和心不和或者吵吵鬧鬧的子而他倆卻配合得天衣無縫?子過得好了反而覺得不對勁,季軍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子在他的懷裡微微蜷縮著身體已經睡著了,那樣子看上去很滿足。季軍忽然又想到也許大多數年輕夫都是這樣如漆似膠的吧,要不人為什麼還要結婚呢。百孔千瘡的人生大都存在於小說裡,那些虛擬的爭吵、矛盾、和虛假蒼白的悲歡離合的故事此刻讓季軍到生厭,他甚至對自己的職業產生了懷疑。撫摸著女人柔軟的肌膚,每一寸每一釐都讓他充滿虛空和棉軟的幻想。女人在他懷裡翻了一個身,背對著他,她這麼做似乎是為了故意把****讓給他好讓他盡情撫摸。他雙手叉抱在她前,正好一隻手握住她一個****,他摸到她的頭是豎起來的,很硬,不住再次動起來。他把她抱過來分開她的四肢,季英在半夢半醒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是下意識地配合著他。漸漸地,她有些進入情況了,而且比上一次還要放得開。她的動作很強烈,完全不像在夢中的樣子,季軍總是不清她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他再一次進入那種像是要從一萬米高空墜落之前的僵持狀態,他極力把持著不使自己墜落,他看到嚴英此刻已變成了水狀的完全化開了的態女人,她周身的線條是動的,不確定的,時隱時現,變幻莫測。他看見滿都是她的影子,她的頭髮,這一綹那一綹,她的手指,一會兒在這兒一會兒在那兒,還有她的腿,以各種各樣的姿態在他眼前出現,而且季軍還發現一向嚴肅的子不知什麼時候居然染了一個紅指甲,是右邊第一個腳指——在黑暗中季軍看得很清楚。他憑生第一次撫摸女人的腳指,並且覺得這樣做很****。不管夜晚如何親熱,嚴英在白天卻總是顯得一本正經,讓季軍懷疑昨夜跟自己做愛的女人是不是這一個女人。

五季軍再次遇上桃麗,是在雜誌社要求每個編輯必須坐班之後。季軍非常討厭坐班制,但又怕丟了飯碗,因此和別的編輯一樣敢怒不怒言。天氣已經相當熱了,編輯部給大家買了一批小型的、塑料殼的風扇,本來放在桌上風正好吹到臉上可以涼快些,但電扇一開滿桌的稿紙就跟雞一般呼啦啦地亂飛,為這事大夥都到有點頭痛。

這天下午編輯部里正亂著,來了一個穿得令人眼花繚亂瘦長臉女人。她一來就非常親熱地拍了拍季軍的肩,好像他們是老相識了似的。季軍一開始沒認出來她是誰,後來聽她張口說話才分辨出來,她有相當重的鼻膜音,聽上去老像在鬧冒。季軍極力掩示著自己的厭惡情緒,用客客氣氣的語調問她今天怎麼有時間上他們編輯部來玩。桃麗瘦長的、皮膚繃得很緊的臉上浮著一層油膩的細小汗珠子,她手裡拿了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小手絹,毫無用處地在臉旁邊一下下地扇著。她順手拽過一把椅子來多餘地用手抹了一下上面的灰,又把手指頭湊在眼近處確認一下椅子上到底有沒有灰,然後她才一股坐下來並且還翹起了二郎腿。她穿著一雙與夏天不太相稱的黑皮鞋,腳像丁鉤一像勾住一點鞋尖,其餘部分半脫不脫,吊在腳尖上一下下打悠。她這副樣子再次怒了季軍,季軍著嗓門大聲說我們這兒正忙著呢你有什麼事就快說。桃麗微揚起下巴一雙媚眼眯縫著似笑非笑地從眼角里瞄著季軍,語氣硬朗地對他說道,告訴你吧,以後咱倆就是同事了——我調你們編輯部來工作了。說完她就像編輯部的內部人員那樣自己動手調起桌上的那臺個頭小但勁頭大塑料電扇來。她用一隻抹了銀粉似的亮指甲像彈鋼琴似地在電扇的那一排多功能按鍵上噼裡啪啦一陣亂按,各種檔次各種風速的人造風便如從她掌心裡刮出來一般,從桌子那頭一排排地橫掃過來,一時間,季軍眼前紙片兒滿天飛,剛剛整理好的一迭稿紙轉眼就被吹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