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回灑雪噴珠不盡流泉飄靈雨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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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一會,黑人又聽到前面烏龍嘯聲越猛,彷彿大難將臨,到了生死關頭。略一尋思,突然哀聲說道:“我奉二位老主人之命,如與外之人說話問答,犯了誓言,必遭慘禍,形神皆滅,為此不敢開口,無奈烏龍十分厲害,這次實在是我不好,不該騙它吃了好些苦頭,出來一和我拼命,別的不說,只被所噴丹氣裹住,這罪孽先受不了,本身元氣還要損耗。未入前,原可逃走,因捨不得老主人的恩意,又知小主人對我素來愛惜,生氣只是一時,等到氣消,仍可求他饒恕。我費多年心力,煉來抵禦災劫的原身,又被主人封閉,不到時機,無法取出。隔山妖道洪霄,知我於他有用,正用法到處搜尋我的蹤跡,如非藏在老主人中,真神原體又經仙法分開,早遭毒手。我一出,必被擒去。如有北玄珠在手,還可仗著此寶,由地遁直飛洛明爾峰火窟,尋到一個被妖道閉多年的怪人,與之聯合,暗入妖,將地底那本道書副冊得到手內,學會剋制之法,同尋妖道報仇。雖然冒險,事尚有望。空手出去,直似自投死路。方才我聽小主人口氣,二位仙長頗似老主人行時所說的那些人,否則不會來此,任你多高仙法,也難破而入。
算起來雖非外人,到底拿不準,因此不敢開口。現因小主人怒火頭上,決不輕易饒我,烏龍更非尋我報仇不可,實在無法。想起二位仙長已和小主人兄弟相稱,自非外人,又蒙開恩詢問,沒奈何,只得盡情奉告。我看出二位仙長人甚慈祥,也許和小主人一樣,見我這類素無惡行,極知自愛,只因天賦異稟,最乾造物之忌,命如紙薄的怪物,念我修為不易,終年受著危害,稍微面,遇見正教中人還容分說,遇見異派妖簡直休想活命,實在可憐,必蒙代抱不平,加以援助。至於今之事,固是我天生惡,又太好強怕羞,明知闖禍,見了主人回來,仍然違命,盜寶而逃,許多不好。但那惡念,經我多年苦修,已有剋制之功,雖然犯過,一轉念間便自悔悟。妖道對我不容,無非因我不屑與之聯合之故。如為出力,與之同謀,縱不奉為上賓,也必不致加害。我已逃出制,主人又未追我回來,如何情願回受罰,不肯離去?說來太長,無暇多言。烏龍脫困出來,只一對面,便無幸理。還望大發慈悲,只求助我免此一難,代向小主人求情,必有後報。我聽烏龍怒吼,似已脫困而出,不把話說好,再遲就來不及了。”崔、成二人聽到未幾句,同聲冷笑道:“你不把以往真情說出,誰來管你閒事?以為我們貪圖你的酬報,就什事都行了麼?”說時烏龍吼聲已由遠而近。黑人越發驚慌,緊靠二人身前,顫身疾呼:“烏龍就來了,我以前便吃過它的大虧,想起心寒。還望二位仙長恕我失言之罪,只要不令烏龍傷我,照實奉告就是。”二人雖無把握,細想商清先前口氣,又對自己十分尊敬,烏龍不住怒吼示威,並未尋來,可知故意恫嚇,並非真要如何。便笑答道:“不用如此害怕,只要所說有理,定必為你求情,即或不然,在話未說完以前,我必請你小主人止烏龍和你為難。你看如何?”黑人喜道:“如此甚好。
二位仙長只要肯聽我說完,必加憐憫。只烏龍是我剋星,除聽老少主人的話而外,向來不通情理。還望二位仙長隨時留意,免它冷不防猛下毒口,把我裹去,那就糟了。”二人含笑應諾。黑人隨說出身經過。
原來這黑人並非人類,乃是蠻荒深山中所產怪物,本名蠻都,連自己也不知是如何降生。初生時似猴非猴,相貌醜怪,略帶一些人形,其名自呼。因稟兩間厲氣所生,出生在滇南深山中瘴瘍最多之處,自來帶有毒質。每遇天時變化和子午二時,必由身上發出一種蘭花香味,奇毒無比,無論人獸,均不能近,只一聞到那股異香,休想活命。總算蠻都雖然天賦惡質,但是具有極高的智慧,機警非常,又慈善,深明善惡之分。自知身有奇毒,人不能近,休說生物,便是林木花草,染了他身上的香氣,不滿三,也必枯死。如若隨意走動,不知要害多少生靈。始而藏在毒癘惡瘴凝聚的沼澤地底,不與生物相近,以免傷害。無如天好強,最喜模仿人類動作,見人便自心喜,忍不住想要親近。他雖滿腹盛意,對方如何承當得起。每當朔望子午二時,或是風雨晦明,香氣最濃之際,人立下風,相隔數丈左近,聞到那股香氣,當即暈倒,重則身死,輕則染上麻風,決無活路。幾次試過,既恐傷人太多,異遭受孽報,又覺孤身無偶。山中野獸不願為伍,最喜的是人,偏又無法親近。即便降格相求,尋幾個和他相貌差不多的猩猩猿猴之類,一同遊息,照樣也是聞香即死,無法近身。越想越傷心,只得藏身蠻煙瘴雨,荒涼隱僻之區。不時向天號哭悲鳴,仰問蒼夭:化育群生,理應一律。既然生他,沒有同類,已太孤寂。又令身賦奇毒,不論人獸,挨近就死,稍一疏忽,便要傷生害命,造那無心之孽,同是生物,所受偏如此孤零殘酷。
似這樣時常號呼,過了些年,更加靈慧,竟然悟出身是化生,乃各種毒氣英凝結而成,斷定將來必無好果,除非把本身氣煉成人形,才能免劫修道。經過百多年苦煉之功,又服了好些靈藥仙草,居然煉到功候。無如功候越深,五官兩腋間的毒氣也越濃厚,休說與人物挨近,十里以內,聞香必死。經此一來,越發害怕,每次出遊,必要飛往高峰之上,仔細查看,下面有無人獸蹤跡,與之背道而行。每遇生物人類在山中遇險,趕往救援,去時定必大聲呼嘯,連打手勢,先使警覺,再搶往下風,然後出手。仗著平靈警,飛行神速,山中樵採的人經他救活的不知多少,野獸生物更是不計其數。因恐無心害人,好意變成惡意。不是對方萬分危急,非死不可,決不輕與人獸生物相近。因其每出必要登高查看,無意之中卻佔了極大便宜。本來這類稟賦奇毒的怪物,正教中人遇上,易生誤會,多想將其殺死除害。前百多年,尚未學會人言,相貌又極醜怪,便有善心,也無法表現出來。除非對方法力真高,知他底細,遇上固是凶多吉少。而那左道中人,更把這類怪物認為活寶,不是想將他生魂和奇毒之氣攝去,祭煉法寶,便是迫令拜師,使其助長兇焰。如非一念善心,早已不免於禍。
一次為救一個被毒蛇所傷的走方郎中,不料對方陰險詭詐,人又靈巧,頗有見識。
早在途中聽一妖道說起,洛明爾峰附近有一怪物,名叫蠻都,生具奇毒,如能得到,不論死活,均有大用。見與所聞相同,竟是恩將仇報,假意謝,說是後往訪,結為朋友。蠻都每次救人,均恐誤傷,照例不肯近那被救的人,都把他認為山中鬼怪,得命就逃,極少與之間答。這次見所救是個漢人,對他恩,願與親近,自是歡喜。事有湊巧,當晴天,事前恰又採到一本靈藥,兼有御毒之效。採時曾費不少心力,原為自己應用。
因覺對人好投機,割愛相贈。並與約定:以後見面,必須先搶上風,自己再將兩翼毒氣強行閉住,相隔兩丈以外問答,方可無害。那郎中便是妖道洪霄,此時還未與怪人夫相遇,略會武功而外,並無法力。約定再見,便即別去。跟著便用心機,時往約晤。一面尋訪前遇妖道,打算暗害。總算運氣,無意之中發現陰謀。就這樣,仍未報復,只將洪霄怒罵了一頓放走。由此行動格外謹慎,輕不遠出。
似這樣又過了數年,忽在無意之中巧遇仙緣,得到一部道書,無師之學,久自然通曉。剛煉成不久,本身元神也已凝鍊,不似以前元神只一離體,便無什神通。心正高興,不料他這裡有了成就,妖道洪霄也有了遇合,巧遇怪人夫,把對方道書騙去,加功勤習,神通法力比怪人更大。最後又將女怪人擒住,閉洛明爾峰煙火窟底。總算怪人父子機警,又得神僧之助,逃往大雪山隱藏起來,未遭毒手。洪霄為防對方報仇,除每在山中苦煉法寶而外,輕不出山。又急干將那道書副冊得到手中,常去往峰前窺探,威女怪人獻書投降。因其所習並非教,對於蠻都無什用處,本已忘卻。這忽遇以前所識妖道文化真人楊攸,雙方以前本有一面之緣。原來楊攸法甚高,先見洪霄靈警,原有收徒之意。蠻都的出身以及靈效,也是楊攸所說。後令洪霄出面,陰謀暗算,想將蠻都擒住,祭煉法寶,並收洪霄為徒。也是洪霄一時私心,惟恐事成之後,楊攸中變飛走,無處尋蹤,仗所給妖符,將蠻都困住,卻不獻出,以為要挾之計。不料巧成拙,楊攸雖然受騙,陰謀卻被蠻都識破。洪霄把妖符毀去,無法覆命,知道妖道生兇殘,歸必不容,一時心慌,逃往深山之中,遇險待斃,幸蒙怪人救去,反倒學成道法。
楊攸疑他背叛,再遇時一言不發,便下毒手。後見洪霄法力頗高,所煉法寶也頗神妙,忙即喝止,互一談敘,才知經過。雙方分手雖隔多年,這類惡人大都一見投機。洪霄覺著自己勢孤,那三個怪人一個不曾擒到,早晚為心腹之患。想要離山他去,又恐仇敵回來,動搖本大計。另一本道書也許仍在中隱藏,苦幹用盡心機,推算不出它的真實所在。極盼有一同黨互相聯合,相機行事。楊攸也因為惡多年,大子正教之忌,又見洪霄所習道書,頗有用處,於是訂,約定互相傳授。起初洪霄還存私心,不肯明言道書尚有一冊不曾尋到。恰好楊攸所居,也離當地不遠,乃一座新闢的府,無須住在一起,免了好些疑忌。後來雙方越處越好,楊攸又勸洪霄收了幾個徒弟,同惡相濟,兇焰盛。
最後洪霄盡吐隱情,二人商議,謀取道書之心更亟。一面在前設下妖陣,以備待機而動;一面常往火窟窺探。
楊攸先以為蠻都這類生具奇毒的怪物,正教中人恐其長成氣候,有意無意,均要傷人,只一遇上,便不容其活命;左道旁門,又把他視若至寶,必得而甘心。本就成了眾矢之的,無論何派,均不容其存留。加以本身毒氣,隨同年歲漸猛烈,即便藏得隱秘,不被對頭髮現,因為奇毒,與天賦戾氣相互應,平還好,每遇大風雷雨,便受應,遭受迅雷猛擊,越來越猛,往往接連兩三,還須他本身能夠抵禦。才能停止。
每遭雷擊之後,元氣力均有耗損,當年伏著危機。尤其是每一甲子,必有一次天劫。
昔年洪霄一去無蹤,曾往原處搜尋,均未尋到一絲影跡。不知蠻都機警靈慧,料知洪霄受左道中人主使,而所居之處瘴氣最重,上面常有五雲霧,風吹不散,容易被人發現。
逐走洪霄之後,立即逃往古森林中,掘一,深藏地底,經過十年之久,方始迴轉老巢。楊攸連尋多,不見蹤跡,誤認被洪霄暗中擒去,或被正教中人發現,一齊除去,所以連洪霄也不見蹤影。
事有湊巧,妖道所用冷焰搜魂之法,幅員雖廣,相隔蠻都藏處只十餘丈,便即停止,恰巧避開。而洪霄所居,相隔蠻都雖近,前時山中清修,不常出外,後來怪人逃走,時往火窟窺探,老是陰錯陽差,多少年來,不曾撞見一次。蠻都也在此時學成好些法術,智慧較前增加了許多。因為想將元神凝鍊,棄掉本來軀殼,並將本來體行法祭煉,以備將來抵禦天劫之用。主意雖好,無如法力高,本身毒氣也更加強,元神出外行動,只要在地面上現身,他那毒氣,方圓百里之內,無論人獸,均非中毒不可。惟恐造孽,或受正雙方忌恨-覦,哪裡還敢移動。沒奈何,只得藏向地底處,並開出三條地道。
初意原為隱身防敵之用,不料好心好報,無意中發現新開的兩條地道,一條通往洛明爾峰火窟,一條通往外表作梅花形的古之內,暫時雖難開通,但那地勢已被查明,而火窟機密也被看出了幾分。平行藏更加隱秘,洪霄一次也未發現。後來二相遇,談起此事,只覺蠻都十九已死,萬沒想到仍藏附近,並還具有神通。二妖人相聚也有多年,休說生心,一直不曾再提前事。
這也是蠻都該當轉禍為福。第一發現二妖人的蹤跡,想起近來毒氣越重,無法離開,二妖人近在咫尺,早晚發現,心正愁急,無計可施。偶往火窟上面查看形勢,忽聽壑底有一怪人悲嘯,似離新闢地相隔不遠。猛觸靈機,回到原,以全力向前開通。
誰知盡頭之處,不特堅如重鋼,並有極厲害的法力制。內裡怪人似早前知,並還呼嘯相應。雙方只有丈許之隔,竟難再進一步。怪人語聲又與常人不同,不能通曉。後來耐心聆聽,互相問答了好幾天,仗著對方能通人語,漸漸解悟。這才問出老少三怪人受害經過,同仇敵愾,一拍即合。又問出女怪人前受神僧點化,仗著佛法,在火窟中潛修多年,神通廣大。前神僧所賜一片樹葉,忽然發聲,說蠻都內來此,令其聯合,只等另一通往仙梅的道路開通出來,便離出頭之不遠;而開通火窟的前古奇珍北玄珠的主人,也將遇合。此是蠻都與三怪人未來成敗關頭,千萬留意,不可惜過。由此同在地底,不時隔著壁對談,知非得到寶珠不能會合,取出那本道書,別的卻不知道。
蠻都正在夜盼望,是忽被楊攸發現蹤跡。雖得遁入壑內,下面火勢大猛,並未到底,再也無法下去,上面又被法封,隔在中間,上下不得。一面強忍痛苦,一面更須防到楊攸尋來洪霄,合力加害。而陷身時火勢甚小,已難支持,萬一烈焰暴湧,被捲入火眼之中,立化劫灰,休想活命。正在心驚膽寒,無計可施,幸而商氏夫偶往火窟查看,用法寶試探火力,發現蠻都在下,算出前因後果,救了上來。蠻都聽出所用法寶正是北玄珠,又救命之恩,立時拜倒,請求追隨為奴。商氏夫始而固執不允,後經愛子商清力請,代為求說,方始允諾。商腸隨與約定,說:“我隱居在此,原有深意,平與隔山妖道兩不相犯。你此後不能離遠出,以免因你生事。小主人天好動,不能乘我夫不在,隨你遠出。火窟所困怪人,脫難時機尚還未至,不可急。你天靈,也知自愛,無如稟賦天地間毒乖戾之氣而生,一旦安居,不受危害,子一久,便難安分。你又最喜模仿人類言動,平不與外人接還顯不出。在我中居久,見我法寶甚多,保不生心偷盜。以後如有違犯,輕則驅逐出,永不收留,重則便受戮魂之誅,悔無及了。”蠻都力言:“自從出世以來,從未生一惡念。儘管生具惡,但有自知之明。平人天共忌,飽受憂危,長年悲憤不平。好容易仙緣遇合,轉禍為福,如何敢於辜恩背德,有了安身立命之處,反倒為惡起來?只是那具體具有奇毒,必須深藏地底,因為仗它抵禦天劫,不能消滅。此時元神雖然凝鍊,仍不能久離本體,形神之間又有應,一旦分解,不能按時回去,年時一久,體必要腐爛,毒氣越重,更難收拾。還望大發慈悲,加以解救,使小奴元神能與原體分開,又能保存,以備禦敵之用,恩不盡。”商腸不允,商清又代力求。商晏玄瑛指著蠻都笑說:“你那心事,我全知道。以你此時功力,形神分離並非不能,只不過你要多受幾苦痛,元神還要損耗而已,你卻說得那等難法,可見仍有取巧私心。姑且依你,以後這等行為用心,卻來不得。必須隨時留意,…旦犯過,自作自受,就來不及了。”隨施仙法,將蠻都形體隔斷,並將藏處行法閉,帶往中,隨同修煉。
蠻都先見主人對他懷疑,心還不服,誰知子一久,果然犯了惡,靜極思動,同了商清時常溜往外。始而只在附近閒遊,商氏夫只作不知。漸漸膽子越大,走得漸遠。商清年幼氣盛,童心未退,本就喜事。蠻都既恨妖道,可憐怪人遭遇,又與約定,同共禍福存亡,急於將其救出,取那道書。知道商清最得父母鐘愛,無論什事,只要經其苦求,磨纏不休,終能如願。道書副冊,本系自己和三怪人成敗安危,最好早取出,以防落在仇敵手內。學成之後,和上次一樣,將其焚化,即便報仇,除去妖道,於事也無補。老想慫恿商清下手。結果書未盜成,差一點惹出事來,接連兩次過去。商氏夫見他屢犯戒條,加驅逐,均經商清苦求得免。
最後一次,偶往火窟探詢女怪人的丈夫、兒子可曾尋來。女怪人因其許久未見,神僧所說期似已將至,心中愁急,怪他違約背信。蠻都面熱,不好意思,又聽對方哭訴苦況,十分悲慘,起了同情之心,一時仗義,脫口答應:三數內,必向小主人力求,借來北玄珠,先把道書取到,救其出險,使其尋來丈夫、兒子,再打復仇主意。不料當時好勝,一口答應,見了主人,卻不敢開口,捱到第三,才吐吐試朝商清一說,滿擬多少有點指望。誰知商清已奉父母密令,深知法厲害,時機未至,又受了兩次虛驚,又孝順,一奉嚴命,便不敢違,竟加拒絕。蠻都大話已然出口,難於代,沒奈何,只得暗中下手。這恰巧商氏夫神遊未歸,商清又帶烏龍去往遠方山中採藥,以為正是機會。知道那粒北玄珠以及其他好些奇珍至寶,均藏在後寶庫之中,容易盜取,滿擬手到成功。不料珠剛取得,忽然一聲霹靂,將其震暈過去。醒來一看,人已陷入埋伏之中,四圍均是烈火風雷猛攻。雖仗法力防身,手中持有北玄珠,不曾受苦,要想脫身,已是萬難。同時耳聽商清求告之聲,由雷火包圍中傳來。定睛朝前一看,原來老少三位主人全在門外,手指自己,正在談論。
大意是說:蠻都屢次犯過,均因商清苦求,得免嚴罰。近更膽大妄為,妄想盜寶逃走。本當發動神雷,使其形神皆滅。一則念他雖有惡,仍知恩,天良不曾喪盡;再則,這次盜寶起因,由於同伴催,好勝所致;三則,寶庫之中藏珍甚多,只取北玄珠,未生貪念;四則,商清又代苦求。因此從輕發落,任其挑選:一是從此驅逐出,永不許相見;一是閉寶庫之中,受風雷烈火攻打,靜待時機到來,始能脫困,在此期間,再若犯過,二罪俱發,便要形神皆滅。
蠻都深知妖道到處搜尋他的蹤跡,除卻降順,休想活命,因而再三力求,情願受罰,不願離開。開頭倒也能夠忍受,子一久,依然靜極思動,每一想起前與怪人定約之事,便自愁煩。及至商氏夫婦遠遊海外,行時囑咐烏龍:隨小主人一同留守,並按時給蠻都送進飲食。蠻都乃魂煉成,因賴純陰之氣而生,須用沼澤中特產的幾種樹草果補益元氣。不知主人藉著犯規治罪,實在含有深意。見所給食物太少,時覺腹飢。總算烏龍義氣,主人一走,不特多送食物,每遇蠻都受那風雷烈火猛攻之時,並將丹氣噴出,代為防禦,經此一來,少受好些苦痛。蠻都雖然心,畢竟苦難大久,又急於往赴怪人之約,幾次向商清求告,商清偏是不肯。正急得沒法,這恰值商清開出山,行時帶了所收靈猩小黑,說往妖窟窺探,由此一去不歸。心中越發憂疑,想了又想,決計帶了北玄珠,去尋怪人,助其脫困。然後再往妖道中,偷取道書。知道烏龍是他剋星,以前因為犯規,曾經吃過苦頭。近仗著夭生靈慧,悟出寶庫中的制,妄想逃走。先乘烏龍靜臥之際,在北玄珠護身之下,衝開制,居然脫困而出。只恐烏龍追趕,試出以後,仍回庫內,等了兩天,突向烏龍求救。說近來元氣消耗太甚,不似以前能夠支持,求其相助。烏龍正隨商清先回,竟為所愚。先噴丹氣,敵住雷火。見蠻都仍是苦痛難當,呼救不已,哀痛甚慘,一時動義氣,衝往門內,本意以全力相助。不料剛一入門,蠻都便飛遁出來,將制全數引發。烏龍發覺,已經無及。商清恰由前趕到,見他盜寶逃走,忙將內入口封閉。蠻都心想:“事已至此,索一不做,二不休,強衝出去,等到成功回來,再向小主人求告請罪。好在小主人情素所深知,只要一陣悲哭,任其打罵,等氣一消,即可無事。”於是一面求告,一面向外強衝。商清原奉父母密令,捱到崔、成二人尋來,故意將他放走,等把寶珠收回,藉著懲罰,故意表示驅逐,不再理他。蠻都好容易有此仙緣遇合,寶珠未得,如何肯逃,一心想要求恕。商清只是不理。
而老主人又曾說過,最忌與外人問答,犯者必死。心想:“小主人這次雖然嚴厲,至多厭惡不理,在老主人未歸以前,還有法想。烏龍必恨自己恩將仇報,只一出困,決不甘休。”想起以前出犯規,烏龍奉命去擒,吃那丹氣裹住,深受痛苦,心膽皆寒。實在無法,才向崔、成二人求救。
二人剛把大概聽完,猛瞥見蠻都身後人影一閃,前見烏龍突在臺前現身。成全還未開口,猛聽一聲慘呼,一股黑丹氣已箭也似急,直上未。蠻都立被裹去,往回一掣,便到了臺下花林前面空地之上,隨同烏龍丹氣伸縮顫動,滾轉如飛,哀號之聲甚急。二人黨著蠻都雖是天生惡物,難得有此志氣,向道堅誠,情強毅,由不得起了同情之念。
無奈主人不在,烏龍未必聽話。正在同聲疾呼:“神獸留情,等你主人到後,問明經過,是否如他所言,再行處治。”隨聽身後罵道:“要他吃些苦頭,才知厲害。”回頭一看,正是商清,忙代求說。商清手指蠻都,笑罵道:“我如不看二位哥哥面上,休想饒你。
烏龍快將他放下,我有話說。你到前去吧。”烏龍怒吼了一聲,丹氣往回一收。蠻都便落向地上,望著臺上三人不住叩頭,累得直,神情狼狽已極。
商清喝道:“你這老鬼,氣苦了我。還不與我快滾,再如不走,還叫烏龍治你,免得留在中鬧鬼氣我。爹孃回來,還要受你的累。”蠻都似覺商清口氣堅決,與往大不相同,不惶急萬分,跪伏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商清也不理他,只說:“二位哥哥,你們看這東西有多討厭。我們在此飲酒,他偏鬼哭神號。且不理他,等我們吃完,自有法子治他。”二人早看出商清有心做作,各在一旁故意勸解,商清氣道:“別的不說,單他這樣鬼叫,吵得人心煩,就該處死。”蠻都忽在下面接口哀告道:“主人莫生氣,不哭就是。”商清怒道:“愛哭不哭,反正容你不得。”隨說:“二位哥哥,此是家父母所藏三百年美酒和一些果品,還有兩樣尚未取來,我們先吃一些吧。”話未說完,蠻都已由地上爬了起來,往臺後走去,行路遲緩,神情也頗萎靡,彷彿受傷甚重,苦痛已極。偷覷臺上好幾次,並向崔、成二人示意求援。商清連正眼也未看他一下。
隔不一會,蠻都忽然捧了一個大自玉盤,內裡盛著兩種仙果:其一似肥桃,其大如瓜,白似銀玉,共只兩枚,已各切成四片;其一形似櫻桃,大如龍眼,似硃砂。老遠便聞到一股異香。依然一扭一拐,戰戰兢兢走到案前奉上。見商清始終不理,只向來客殷勤請用,意似著慌。試探著又把玉壺取過,代賓主三人斟酒。南州見他神情可憐,笑道:“商賢弟,看我二人面上,饒了他吧。”商清也未答話,倏地回身,朝著蠻都面上一拳,底下又是一腿。隨聽一聲哀鳴,滾跌出去老遠,半天爬不起來。二人方覺處治稍過,商清已戟指罵道:“鬼東西,再敢裝腔作態,我又叫烏龍收拾你了。你還當是從前,無論闖什大禍,只要你一做作,我便饒你,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了。”蠻都戰戰兢兢走近前來,朝著商清哭告道:“並非裝腔作態,只因這次閉久,受傷大重。近些來覺出氣雖有損耗,元神卻較以前清純,似乎有些異樣。前想起自從閉以來,受風雷烈火猛攻,先覺元氣大耗,受不住,苦痛非常。過了數月,本身元氣雖耗去了一大半,已然習與相安,那麼猛烈的烈火風雷,竟能勉強支持,老主人走後,又蒙烏龍徇情,漸漸處之泰然。以前那股罡煞之氣,居然消去十之八九,人卻不曾復原。本來靜極思動,老想到外面去,小主人再一久出不歸,回憶怪人之約,憂心如焚,於是設計圖逃,想與怪人會合,不問能否報仇,先把關係未來成敗的道書取到手內,再作計較。剛準備停當,不知烏龍已與主人相見,一路同回,先到了一會,誤以為是在前面修煉,還覺今機會真好,心中歡喜。等把烏龍誘入內困住,猛發現小主人迴轉,這一驚真非小可。當時勢成騎虎,罷不能。想要回去,即便小主人大度包容,烏龍見我恩將仇報,定必不肯甘休,也非要我好看不可。思量無計,只得大膽橫心,準備衝逃出去,把事辦完,再行回請罪。做夢也沒想到,小主人還有二位仙長同來,將我截住。小主人隨後追來,奪回寶珠。當我逃出之時,心已後悔。寶珠不曾到手,這一出,自然凶多吉少,哪裡還敢出去?初意小主人素來憐愛我這苦命的人,至多和以前一樣,打罵一陣,略一哀求,便可無事,誰知如此生氣。我見哀求無用,主人即去放烏龍,正急得心寒膽戰,朝二位仙長求說,吃烏龍暗中掩來,用丹氣將我裹住,當時周身宛如烈火焚燒,痛苦已極。如非二位仙長求情,主人再晚來一步,就能保得殘生,要想復原也無望了。此時周身宛如針刺,痛苦非常,決非和從前一樣,有心做作。明知罪該萬死,受苦應該,但老主人行時曾說,在未與敵人動手以前,如與外人說話,便有形神俱滅之憂。方才不合膽小情急,不等問過小主人,便和二位仙長說話。如今苦痛並未免去,卻擔了不少心事。這二位仙長,不知是否算是外人。如是自己人,固然無妨,否則吃了大苦,後還不免於慘劫,有多傷心呀!”說時,聲淚俱下,神情越加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