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亂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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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樂也被我嚇醒,抱著我腿。
我眼前赫然是一張馬臉。
我和喜樂鬆一口氣。喜樂摸著小扁說:我想,我們哪能被追殺得這麼緊。
我說:嚇我一跳。繼續歇會兒吧。離天亮還有多久?
喜樂說:至少還有幾個時辰吧。一晚上真長。
我說:那是因為有點意外。沒有意外,什麼都短。
我和喜樂閉上眼睛。小扁居然在邊上開始瞎哼哼,我說:完了,這馬緩過來了,開始力過旺了。你看你,你挑的什麼怪物。
喜樂在一旁蹭蹭我,睡意朦朧地說:管它呢,睡覺。我記得當時伴隨馬哼哼,我想了很多事情,比如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的無法預測以及這種徹底的無知帶來的恐懼,我發現想多真是毫無意義,因為一切都是一場強行發生和被迫接受。
(三十五)第二天醒來。天微亮,我聞到輕輕青澀花香,空氣裡還有水味道。難道這就是喜樂傳說很久的花水的味道?遠處有些看不清楚,似乎有一些不高的山掩在霧氣裡。喜樂還在睡,我湊近她仔細打量,真是漂亮的臉。似乎比我在寺廟裡看見的漂亮,為什麼,我想,難道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她睡夢中的容顏?而當她不看我的時候是否顯得特別動人?我想了半天,最後沮喪地發現不是的,是因為今天有了參照物,就是旁邊那張馬臉。
而更加沮喪的是,小扁居然又睡了。
我想,我們仨,或者說,我們倆人一馬,會不會因為睡覺的時間完全不一樣,永遠沒有三個都醒著的時候而導致一個月後還在此地?
我想,喜樂和我,無論我依她還是她依我,都可以。但似乎我們都要依這匹作息時間奇特彷彿跟我們有時差的馬。
我靜靜看著喜樂,此間,馬醒了,跑到一邊去吃了一點草,糊糊中,我又睡了過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喜樂叫醒。此時天幾乎大亮。我醒來便說:馬呢?
喜樂說:一個人在樹邊跑呢。
我馬上神了,說:快趁我們仨都醒著,馬上趕路。否則去長安要遲了。
喜樂說:哦,可我們去長安什麼事情都沒有,什麼是快要遲了?
我說:我不知道,我總覺得要儘快到那裡。
(三十六)小扁帶上我們,慢慢悠悠上路。
中午。我們到了一個鋪子前面,那裡賣一些茶水和乾糧。我們拴好馬,就座,要了幾碗水和乾糧,我說:這什麼時候才能到長安啊。
喜樂說:問問老闆。
我把老闆招呼過來,問:我們這兒離少林寺有多遠?
老闆馬上鼓勵我們:兩位客官一身疲累一看就知道是從長安來,不遠不遠,十里地就到了。
我和喜樂一聽,頓時更加疲勞。
不一會兒,老闆又過來,說:你們的小馬怎麼一路從長安騎過來都不喂啊,餓得都快不行了。
喜樂說:你不要怪我,我也不知道。
我說:算了,反正都這樣了,那就早點出發吧,吃飽了?
喜樂點點頭。我們重新上路,老闆在身後一個勁兒大喊:錯了錯了,少林是那頭。
我和喜樂只能假裝未老先衰聽力不濟,筆直向前走。
到長安的路真是很長,我只是期待另外一個晚上的到來。有一種受,必須到往一地卻不知道為何是此地而不是彼地,這是多麼不能用言語形容。某人雙手為何是此人雙手而不是他人雙手,雖帶來一樣覺,又不知道是否一樣,真是很玄乎。
我和喜樂不用從頭來敘述任何事情,其中無論有多少什麼樣的事情,到今為止的結局總是不會變的,除非江湖真的那麼簡潔,我們其中一人會突然死掉。我其實私下假設過很多次這樣的結局,因為喜樂在少林裡混了很長時間,只是廚藝趨見長,防身之術幾乎和八歲幼齒時候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先死的肯定是她,於是要想的就是倘若喜樂死掉以後我應該怎麼辦。我想,我應該挖一個把她埋了,然後決意,我要與她同歸於盡,可是我還有事情沒有完成,比如說,師父或者方丈被人殺了,我要報仇,而那人恰好和殺喜樂的是一個人,正好新仇舊恨一起了。我對著喜樂的墳頭說,喜樂,等我把他們全殺了,我就自己把自己埋了。然後,幸運的是,我順利地把他們全殺了;不幸的是,我再也找不到在那個傷心絕的雨夜,我究竟把喜樂埋到什麼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