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進京都寶黛初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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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扶著丫頭的手，下了馬車。站在榮國府內院儀門處看了看，景物依稀還是先前的樣子，心裡不由得一酸——這多年了，好容易能夠回來一次孃家了。

榮府裡早有許多丫頭婆子等候在這裡，見了賈攜著女兒下了車，都一窩蜂似的上前來請安。

賈眉尖兒微不可見地一蹙，難不成，竟是沒個主事兒的人來？這亂哄哄的，成個什麼樣子呢？

正想著，裡頭腳步聲聲，已經有人了出來。

當先兩個婦人，一個穿著雪青底子五彩花卉刺繡鑲領絳紫撒花緞面對襟褙子，五彩折枝牡丹刺繡蔽膝鴨卵青馬面裙，頭上挽著平髻，上頭著一支赤金花葉髮釵，一支點翠梳，鬢角處一朵兒紫絹花，臉上帶著十分的笑意。

另一個卻是穿著淡青底子花卉刺繡鑲領粉撒花緞面對襟褙子，硃砂立領中衣，下邊兒一條五彩刺繡蔽膝硃砂馬面裙。頭上只戴了一支玉蘭點翠步搖，另有一支點翠花簪壓著鬢角，比頭一個婦人看上去要素淨些。臉上也掛著笑，不過看上去太過端莊了，笑得有些僵硬。

賈見自己的兩個嫂子親自了出來，忙也領著黛玉，笑著往前走了幾步。

“姑可是到了！”邢夫人先搶上兩步，拉著賈的手笑道“老太太可是等了多時了。”

“都是一家子骨，倒是勞動了嫂子們出來。”賈忙說道。她的聲音溫和悅耳，邢夫人聽了，笑意更盛“這是哪裡話。姑多年沒回來，便是我，也是恨不能早一時就見到呢。”賈抿嘴而笑，又與王夫人點了點頭“二嫂子。”王夫人嘴角處擠出幾分笑容“妹妹，快些進去吧，老太太怕是已經召集了呢。”邢夫人聽得她不叫姑，卻是叫了一聲妹妹，分明是示意自己，她與賈之間更加絡一些，暗中撇了撇嘴。

一行人且不顧的見禮，先簇擁著往賈母的榮慶堂來。

賈母早就忍不得，帶著人站在遊廊底下候著。正在張望間，見一個婆子快步跑了進來，回道:“姑到了！”

“當真？”賈母大喜。

“是，已經下了車，就往裡邊給老太太請安來了。”賈母眼圈不免紅了，愈發著急。

不多時，果然見青雁翅大影壁後邊轉出一眾人來，被簇擁在中間，領著一個女孩兒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女兒麼？

賈看見自己母親站在那裡，滿頭銀髮，比自己離京前蒼老了不少，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搶上兩步，哽咽道:“母親，女兒回來了。”

“好，好！”賈母也是帶著哭音兒“回來了就好！”邢夫人王夫人忙上前來，勸著:“老太太，姑好容易回來了，外頭大頭照著，且進去讓姑歇歇呢。”

“可是我老糊塗了，只顧著高興！”賈母拍著女兒的手，看向她身邊兒的黛玉，見黛玉面薄身纖，眉目之間與女兒十分相似，不由得歡喜，道“這是玉兒罷？”

“正是。”賈笑答。

一群人進了屋子，早有丫頭拿了大紅繡金團紋墊子來。黛玉朝著賈母盈盈拜了下去，口內道:“給外祖母請安了。”

“好孩子，快起來！鴛鴦。”鴛鴦會意，忙過去扶了黛玉起來，又拉著她的手到了賈母的跟前。

賈母親自指著邢夫人王夫人給她引見——“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黛玉一一行了禮，又見過了一旁侍立著的李紈。李紈又帶著榮國府裡的三個姑娘給賈行禮。這一時之間磕頭的磕頭，福身的福身，給見面禮的給見面禮，屋子裡好一通忙忙亂亂的，足足折騰了兩盞茶的功夫，方才彼此坐下了。

賈目光一溜兒，掃過下首坐著的三個侄女兒。這三個女孩兒，都是穿著粉底子領長襖，下邊兒配著雲白的百褶裙，所不同的只是衣服上頭的繡紋——二姑娘身上的乃是折枝花紋，三姑娘身上的是折枝‮花菊‬，四姑娘身上卻是一枝從衣襬處逶迤而上的鳶尾蘭。

“燁哥兒呢？怎麼沒和你一塊兒來麼？”賈母疑惑道。

賈帕子一沾嘴角，含笑道:“他和老爺一塊兒，先去見兩位哥哥了。等過會子，就會來給母親請安的。”是個知道規矩的孩子！

賈母點頭“這孩子今年也有八歲多了罷？可憐長到這麼大，我竟是都沒有見過的。往年給他捎去的衣裳，可還合身兒？”

“母親預備的，自然都是極為合體的。”賈想到每年自己收到的新衣，也是念母親一片慈愛之心。

正在說話間，外邊兒丫頭進來回道:“璉二爺寶二爺帶著林家大爺過來請安了。”

“呦，這說著說著，燁哥兒就過來了。”賈母笑道。

外邊兒杏紅軟簾子一挑，三個人走了進來。

當前一個身形頎長，湖藍錦緞長衫，桃花眼，入鬢眉，風俊俏，正是賈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