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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三官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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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飛鴿傳書,中斷了金一的拜訪,在王伯元的示意下,王子元將金一引出鶴室,留下王伯元獨自一人,面對著那團火焰。

“王三道長,那是…”出了鶴室,金一忍不住問。

“那是一封飛鴿傳書,是以符咒變化成的鴿子,能飛到千里之外,雙方如同見面。”王子元口中解釋著,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我是問,那傳書之人是…?”王子元望了望金一,嘆了口氣:“金小哥,你定要問,我也不須瞞你。不錯,那傳書之人,正是大江以北唯一的神道士,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位天師,雄長北方天師道垂一百五十年的道門第一人,寇謙之!”一百五十年?金一吃驚不小:“這寇師君到底多大?還有,師君又是什麼人?”

“天師道始創於張天師之手,其後每一代的領袖便稱為師君。”王子元微哂:“在道為師,君臨庶民,此乃師君之意。至於寇師君究竟多少歲了,誰也說不清楚,至少一百五十年前他登上太行山巔,受太上老君傳授天書和道旨的時候,便已是五十多歲模樣了。”金一張大了嘴巴,他們家族世世代代,可是活不過四十歲的!

王子元見了他的神情,不失笑:“修道之初衷,原本就是為求長生,寇師君身為神道士,一隻腳已經跨進南天門了,恐怕只等玉帝降旨冊封而已,多活百十歲算得什麼?”玉帝?金一耳朵陡然豎了起來,這個名字他是聽過的,五指山下的老孫每天都要罵上幾句哩,而且,金家也是因為他鎮壓老孫而遭殃的。原本在金一的心中,若有機會,定要向玉帝算一算自己全家三百年被的這筆帳,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出山才這麼幾天,他就聽到了玉帝的消息,並且聽上去是那麼近!

他本待再問有關玉帝的事,王子元卻忽然反應過來,這位可是不折不扣的好奇寶寶,出山路上嘴巴就沒停過,那時虧得有李大白這個話澇在,自己要是這麼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答下去,別的事也就不用幹了。況且,寇謙之早已不問世事,突然傳書給自己的大哥,這件事才是自己該關心的。

兩人邊走邊聊,此時已經到了前殿,王子元正在想辦法送走金一,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當即稍稍提高嗓門:“何事喧譁?”有道士看見了,忙過來稟告,說是兩個道戶的百姓在爭本月的三官天書,彼此相持不下,因此吵鬧。

王子元雙眉一挑,向金一代了下,便過去往那裡一站,場中眾人一齊行禮,一個一個開始訴說自己。金一在旁聽著,又經一旁的小道士解說,這才明白過來。

這三官天書非同小可,當初張道陵手創天師道時,便以此收攏百姓的心,乃是用三通符錄,分別燒送三官大帝,符到病除,最為靈驗,即便是重病將死的不藥之人,用這三官天書也可霍然而愈。

而這兩個爭執之人,家中各有一個病人,都是無藥可救,即將撒手的人,因此只得來求三官天書救命,一個是父親為幼子求,一個是哥哥為弟弟求,說到動情處,兩人都是涕淚齊下,甚至彼此抱頭痛哭。

“不能兩個都救麼?”那聲聲的哭喊,在金一心裡也似刀割一樣,他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可以這樣為之悲傷,為之爭求的親人了!當初,金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那沒有疼愛自己幾天就到了四十歲大限的母親,不也是如此的悲泣麼?

如果,在他身邊,還有值得他為之牽掛的親人的話,想必他也會象這兩個人一樣的悲傷,一樣的不顧一切?

小道士眼睛裡也是淚水盈盈,一邊擦,一邊嘆氣:“不成啊,一場三官天書的法事,須得集三名仙道士之力,事先更要齋戒沐浴三天,這三天當中,亦要種種法事為助…總之,眼下以我派的力量,三天後也只能救一個人而已。可是這兩個人,都是眼看就要斷氣了,你說,誰先誰後?”金一緊緊攥著拳頭,卻不知道該向哪裡用力,他忽然想起了在五指山裡,老孫對他說過的話:“在這裡,身上有一座山;在外面,頭上還是一座山!”我是走出了五指山,可是,我的身上難道就沒有別的山了嗎?

“有裁決了!”小道士的提醒,將金一從沉思中喚醒,那邊王子元已經朗聲道:“無需爭執!這三官天書,須用太牢為禮,更須十萬錢祭天,你兩家誰先湊齊了這些,便給誰。”用錢?!金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錢的威力如此巨大,直可以斷人生死嗎?

那邊的兩個人,也都呆了一會,然後,父親開始放聲痛哭,拼命地在地上磕頭哀求,磕的地上盡是鮮血:“王道長,王仙長,王天師!可憐我家三代單傳,就這麼一點骨血,求你取了我這條賤命去,救救我那孩兒,他才兩歲,兩歲啊!”王子元閉上了眼睛,身子也在微微顫抖,旁觀的人都看不下去,長吁短嘆,哭聲四起。那哥哥臉上卻是且悲且喜,向王子元磕了幾個頭,看了看旁邊那位孝子,也是止不住的眼淚橫,伸手過去拉著他的胳膊,道:“兄弟,你別求了,別求了,你死了,孤兒寡母也活不成的…”父親忽然用力把胳膊一摔,把那哥哥摔在地上,指著他大罵道:“你就好了,你就好了!你沒有孩兒嗎?我打死你!”說著撲上去又撕又打,只是拳頭軟弱無力,打了幾下又哭。

那哥哥全不還手,低聲道:“兄弟,我的心,和你一樣!你打我,我不還手,回頭,我將最好的藥給你送去,希望能延你孩兒幾命,等下一次的三官天書罷!”

“等不了了!”父親痛哭,忽然咬牙道:“有了!我殺了你弟弟,我孩兒就得活了,我自給你抵命就是!”他轉身便走,那哥哥剛剛還是任打任罵不還手,此時卻如猛虎一樣從地上跳起來,一下便把父親撲倒在地上,眼睛都紅了:“你要我弟弟的命,我就先和你拼了這條命!”雙手緊緊扼住父親的咽喉,父親奮力掙扎,也反扼住對方的喉嚨。

金一早已看不下去了,立時將身一縱跳過去,抬手把兩人都拎了起來,只一抖,那兩個是**凡胎,哪裡受的了他的神力?立時都昏了過去。

金一拎著這兩個人,雙眼瞪著王子元,怒道:“王三哥,適才令兄說什麼話來?道門,不正是為了救萬民於水火,才立於這世上的嗎?這兩個,都是拋棄了王法,把身家命都託付給道門的百姓,你卻讓錢來定他們的生死,你這是道門還是錢門?”

“嗆”的一聲,旁邊的幾名道士一齊拔劍出鞘,大聲斥喝起來。王子元倏地睜開雙眼,目光亦是冷峻無比:“金兄弟,適才家兄對你說過,我們道士受法於何處?”

“受法於天!”金一毫不畏懼和他對視,把身邊明晃晃的幾把利刃視若無物。

“那麼,我告訴你,這三官天書,法力受之於天,法事的儀軌也受之於天,這祭禮的數目,亦是受之於天!”王子元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你若不信,三天後儘管來看我兄弟施法,那十萬錢,還有太牢祭禮,都會有神明下降,收了去的!我兄弟要是取了一分一毫…”他一手拔出間的寶劍,向金一面前一擲,那劍直**地上過尺深,劍身顫動不休:“你就用我這劍,取我三兄弟的命去,我絕不還手!”神,神明要先收錢,享用祭品,才會降下神力,救人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蒼天已死…蒼天已死…”驀地,金一的心中浮現出這四個字來。這樣的老天啊,真的是該死了!老孫啊老孫,你當初大鬧天庭,是不是也是出於一樣的心情?如果是你,被老天這樣對待的話,你一定會打上天去的!連佛祖,你都敢照頭一砸下去的!

“你看,我都和你說過了,錢是有神力的,而且神通廣大,連老天都要低頭…”也不知那筋搭錯了,沉默已久的錢神金主忽然嘮叨起來。

“你給我閉嘴!”靈臺中一陣暴風,金一從沒有過這樣的憤怒,錢神嚇得癱在那裡,再也不敢作聲。

這一刻,金一心中那個信念從未有如此的堅定:有朝一,我一定會找上天庭,問問世間的不平事!老天若不好好做老天,我就捅你個窟窿!

他放下那個哥哥,把父親抱在懷裡,向王子元躬身一禮:“王三哥,我信你的話,適才無禮,多多得罪了。這個人,我帶他去找聖童大人,想法子延命幾,請你準備好法事等我。”王子元面依舊冷峻:“我沒事。你若要幫他,除了求聖童為他孩兒延命,六之後也得準備好錢和祭品,否則的話,我還是救不得他的孩兒。”金一咬緊了牙關不說話,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大步便走。

地上的寶劍明晃晃地,映著王子元英俊的面孔,滿是陰霾。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