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捉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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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西蒙讚賞地點點頭。
萊斯特皺起眉頭,有那麼一瞬間把我們留在了深沉的靜默中。
“我提起這一點是因為——”他咳嗽了一下“就如你們可能早已知道的,大部分銀行不會給一幢磚基礎的大樓籌措資金。你們知道,是擔心地震。但是所有者卻想要進行二次抵押,而且是以類似的市場抵押率。當然了,前提是你有這個資格。”這就是了,我心想,為什麼這個地方賣得那麼便宜的理由就在這兒。
“這幢大樓曾出過什麼問題嗎?”
“哦,沒有,絕對沒有。當然嘍,它經歷過通常的整修——諸如裝飾的裂紋等等的病。所有古老的建築都會有幾條皺紋的——那是歲月的特權。真的,面對一個上了百歲的老人,我們看上去都該是光彩照人了。此外你們也必須記住,這位塗粉飾彩過的老太太早已經歷過1889年的地震而毫髮無損,更不用提1946年的那次大地震了。而對於較新的大樓,你們卻無法這樣評說,是吧?”萊斯特的話聽上去太迫不及待,而且我還開始聞到垃圾堆的那種令人不快的黴臭味兒。在黑暗的角落裡,我看到了一隻只飽經風霜的箱子,被老鼠咬齧過的箱皮和開裂的塑料上盡是塵蒙灰積。在另一個貯藏區則散落地堆放著鏽跡斑斑的笨傢伙——汽車零件、槓鈴、一隻金屬工具箱——某個早先的住戶雄素過剩的紀念物。西蒙鬆開了我的手。
“這個單元只有一個停車位置,”萊斯特說“但是很幸運,二單元的那個男人是個盲人,你們可以租用他的位置來停第二輛車。”
“多少錢?”西蒙問道,剛好我也在同時宣佈說:“我們沒有第二輛車。”就像只貓一樣,萊斯特安詳地看看我們兩個,然後對我說:“哦,那就會省了不少麻煩,是吧?”我們開始從一個狹窄的樓梯並登上去“我帶你們從後面的進口上去,這過去曾是僕人的樓梯,通向合用的單元。哦,順便說一句,過去幾個街區——步行的距離,你們知道吧?——那兒有一所極好的私立學校,絕對頂級。到了三年級,那些小怪物已經曉得怎麼卸開一臺386計算機並把它升級到486。簡直難以相信這些子裡他們能教你們的孩子多少東西。”這一次,西蒙和我以同樣的兩音節說道:“沒有孩子。”我們互相注視,顯得有些吃驚。萊斯特微笑起來,然後說:“有時那是非常明智的。”在我們婚姻的初期,生孩子是我們共同擁有的一個大夢想。西蒙和我都被我們遺傳基因合併的可能衝昏了頭腦。他想要個看上去像我的女孩子,我則想要個看上去像他的男孩子。經過六年的每天測量我的體溫、兩次月經期間戒酒、用鬧鐘來控制以後,我們去看了一個生殖專家布雷迪醫生。他告訴我們西蒙不會生育。
“你是指奧利維亞不會生育吧。”西蒙說。
“不,化驗結果指出是你。”布雷迪醫生回答說“你的醫療記錄也表明你的睪丸直到你三歲才降到位。”
“什麼?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何況,它們現在總是降到位了,那又會礙什麼事呢?”那一天,我們學到了許多有關子的脆弱、子是如何必須保存於比身體溫度更低處——那就是睪丸為什麼懸掛在體外的原因:自然的空調——的知識。布雷迪醫生說西蒙的不會生育並非僅是子數太少或者活不夠,說他可能自從青期開始,也就是從他第一次xx開始起就喪失了生育能力。
“但那是不可能的,”西蒙說“我早就知道我能——哦,不可能的,化驗錯了。”布雷迪醫生以一種於安成千上萬懷疑的男人的口吻說道:“我向你保證,不能生育並不影響你的男子氣、力、慾、起、xx或者你滿足你的夥伴的能力。”我注意到醫生是說“夥伴”而不是“你的子”彷彿是想概括許多的可能: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然後他繼續討論xx的內容,起的物理機制以及其他的瑣屑小事,而這些小事本無關那雙擱在我們的屜裡的小寶貝的雨靴、那些我的母親早已為她未來的外孫所收集的連環畫冊以及對懷孕的艾爾薩在一座即將雪崩的斜坡頂部朝著西蒙尖叫的回憶。
我知道西蒙在想著艾爾薩,懷疑她是不是搞錯了懷孕的事。如果是搞錯了,那就使得她的死亡——基於一個又一個愚蠢的錯誤之上——更充滿了悲劇。我也知道西蒙不得不考慮到艾爾薩是在撒謊,也就是她壓兒就沒有懷孕。但那又是為什麼呢?而如果她懷孕了,那麼誰是她的另一個情人呢?還有,為什麼她要痛斥西蒙呢?沒有一個可能的回答是有意義的。
自從幾年前我們與鄺談起了陰間之後,西蒙和我就避免提到艾爾薩的名字。現在我們發現自己的舌頭加上了雙重的鎖鏈,無法討論西蒙的不能生育問題:這個問題會涉及艾爾薩,或者就此而言,我們對人工授和收養的情。年復一年,我們避免談起嬰兒——不管是真的,想象的或者是希望有的的嬰兒,直到我們站在這兒,在這三樓的樓梯平臺上,兩人都在告訴那個可惜的、名叫萊斯特的陌生人:“沒有孩子。”宛如我們在多年以前就作出了決定,而且在那時就和現在一樣,是最終的決定。
萊斯特正在被一電線串著的十幾把鑰匙裡尋找“它就在這兒的什麼地方,”他喃喃自語“可能是最後的一把,對,你怎麼會不知道它呢——瞧,這就是了。”他打開門,用手在牆上拍著找到電燈開關。這房間起初給人一種悉——彷彿我以前已經成百上千次秘密地訪問過這個地方,這個夜間夢想的集合之所。它們就在那兒:沉重的、配有古老的波紋玻璃的雙層木門;裝飾著黑橡木的寬敞門廳;投進一條閃爍著古老塵埃的光柱的氣窗。那就像返回了一個以前的家,我無法確定我的悉是令人寬的還是令人窒息的。隨後萊斯特快活地宣佈說我們應該從“客廳”開始參觀,於是那覺就煙消雲散了。
“這就是我們稱之為伊斯特勒克和哥特式復興的建築。”萊斯特介紹說。他繼續解釋這個地方在二十年代曾如何變成了動售貨員和戰爭寡婦的寄宿所;在四十年代,當這幢建築改成了二十四套小型公寓房間——便宜的戰時寓所——時“哥特式復興”進化成“特殊的心靈手巧者”;在六十年代,它變為了學生公寓,而在八十年代早期的房地產繁榮中,這幢建築再度被賦予了新生,這次是成為六套“半奢侈”的合作公寓。
我揣想“半奢侈”涉及的是門廳裡的廉價玻璃吊燈,其實“半時髦”倒是刻畫這套房子的更為實在的途徑,因為這幢房子體現了其前一階段的那種互不協調的雜燴風格;有著西班牙紅瓷磚和木壓層板碗櫥的廚房已失去了它所有維多利亞血統的痕跡,反之,其他的房間卻仍然在天花板的角落裡大量地裝飾著毫無用處且華而不實的拱肩和石膏中楣;散熱器的管子不再接著發熱器;磚砌火爐也有了自己的磚塊贅飾;肯定是最近做的空心門臨時湊成了壁櫥。通過萊斯特的那種地產商的誇大其辭,毫無用處的維多利亞式空間一躍而成了重要的新目的:一個由一塊琥珀玻璃從背面照亮著的以前的樓梯平臺變成了“音樂大廳”——我心想,這對於一隊誅儒四重唱來說倒確實是夠完美的;一塊曾經是屬於處在最底層的洗衣婦的令人窒息的空間,現在在萊斯特的建議下,成了“孩子們的圖書館”——這並不是說還有個成人的圖書館;半個一度是很寬敞且有著嵌入式衣櫥的梳妝間——另一半在相鄰的套間裡——現在變為了“文書室”我們耐心地聽著萊斯特說,詞語從他的嘴裡飛掠出來,就像跑在剛打過蠟的漆布上的卡通狗,瘋狂地奔向不知何地。
他必定是注意到了我們的興趣在減退,於是降低了語速,改變方針讓我們把目光投向“那古典的輪廓和一丁點兒辛勞所顯示的叫人歎絕的合算”我們敷衍了事地察看了剩下來的房間:一個鴿子籠似的小房間構成的津,同樣充斥著虛假豪華的東西:育嬰室、早餐廳、盥洗小間——實際上只是個大小僅夠容納一隻水馬桶和其坐著的使用者,而且膝蓋還得緊擠著門的壁櫥。在一套現代化的公寓裡,這整個面積充其量只能劃分成不多於四個平均尺寸的房間。
只有一個在頂層上的房間還沒有看過了,萊斯特邀請我們爬上那狹窄的樓梯去以前的閣樓,現在的“大閨房”在那兒,我們譏諷的臉張大嘴巴合不起來了,我們就像由於突然的宗教信仰轉變而受到驚嚇的人那樣緩慢地凝視著四周: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房間,其天花板傾斜著成為牆壁。它的地面面積等幹下面所有的九個房間的面積。與那發著黴臭味兒的黑暗的三樓相反,這頂樓是光線明亮,空氣清新,並且還刷成了潔淨的白。八個老虎窗凸現在傾斜的天花板上,把我們的目光引向點綴著朵朵雲彩的天空。在我們的腳下,寬木條地板猶如冰場似地閃閃發光。西蒙再次抓起我的手緊緊捏住,我也以緊捏作為回應。
這兒有潛力,我心想,我和西蒙能夠構思出許多填滿這空間的途徑。
自我們搬進來的那天起,我就開始從前育嬰室的牆上往下扒塗層。不久這房間就被取了個綽號:我的“家內聖所”萊斯特曾說過,這兒原先的牆是鑲嵌著樹瘤切片的桃花心木,所以我急切地想揭示出這個建築的瑰寶。在令人頭暈目眩的油漆稀釋劑氣味作用下,我想象自己是個考古學家,正在發掘著以前生活者的階層,他們的歷史可以由他們對牆壁覆蓋物的選擇而重建起來。最初揭開的是一層類似夏敦埃酒顏的形成的雅皮士風格的牆皮,採用的是點畫手法,使之看上去就像是一座佛羅倫薩修道院的牆壁。緊隨著的則是前幾十年裡形成的層層易剝落的硬殼——八十年代是美元似的綠,七十年代是幻覺劑似的橘黃,六十年代是嬉皮士似的黑,五十年代是適合幼兒的柔淡彩。而在這些下面則撕起來卷卷牆紙,牆紙上的圖案是群群金的蝴蝶,許多美少年攜帶著成籃的櫻花。以往一代代的男女愛人都曾在不眠之夜注視著這些同樣的牆壁,一邊安著腹痛的嬰孩、發燒的少年、患著結核病的嬸嬸。
一個星期之後,隨著手指尖的糙破裂,我揭到了最後的石膏層,然後是坯木頭。那不是如萊斯特所說的桃花心木,而是廉價的冷杉木。不但是燒焦了的,而且還因發黴變成了黑——這大概是在世紀之一支過分狂熱的水龍造成的結果。即使並不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人,這次我也忍不住踢起牆來,且用勁是如此之大,以至把一塊木板踢出個來,出了一大堆拉拉的灰髮。我發出一聲震耳聾的尖叫——b級恐怖片裡的高音,於是西蒙蹦進房間來,手裡揮舞著一把泥刀,彷彿那刀能夠成為抗擊一大群殺人者的有力武器似的。我用一隻指證的手指直點著那堆我相信是一樁幾十年未曾破獲的罪案的髮遺剩物。
一個小時以後,西蒙和我扒下了幾乎所有毀爛了的木頭,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大堆就像是隻巨型老鼠的窩似的髮。一直要到我們叫來一個建築承包商安裝幹砌牆,我們才發現自己移走的是許多蒲式耳的馬鬃,一種維多利亞時代人的絕熱材料。承包商還說馬鬃能夠有效地隔絕聲音。我們這才懂得:富裕的維多利亞時代人如此建造他們的家,是為了不必去聽那種有傷大雅的聲音:諸如發自相鄰房間的一聲達到慾高xdx時的顫音或者因為消化不良而造成的高音長鳴。
我提起這是因為西蒙和我並沒費心把馬鬃再回去。起初,我相信這與我們在第一個月裡開始經歷的奇怪的音響效果不無關係。在我們的牆壁和相鄰公寓牆壁之間的空間變成了一個大約有一英尺寬的空心豎井,這個豎井,我覺得是成了傳聲結構,能夠把整幢建築的聲音都傳輸過來,然後再轉換成重捶聲、嘶嘶聲以及有時聽起來像是在我們臥室樓上教授的希臘語課程的聲音。
不管什麼時候想描述我們的噪聲問題,我就會模仿我所聽到的聲音:汀克——汀克——汀克、喔吧——喔吧——喔吧、籲——籲——嘶。西蒙則會把這聲音與可能的來源作比較:敲打一個走了音的鋼琴琴鍵、一種鳴聲悽楚的野鴿在來回地飛掠、在冰上刮擦。我們對世界的知就是如此地不同——可以說是在兩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里長大的。
這一切中還有一個奇怪的方面:當最令人骨悚然的聲音傳來時,西蒙似乎總是不在家——像那次我在淋浴,聽到有人在吹《危難》的主題曲。由於我在那天餘下的時間裡無法擺脫這惱人的曲調,我覺得這旋律特別的令人心神不定,有一種被人潛近身邊的覺。
一個結構工程師提出說這種喧鬧聲可能是來自於已廢棄的取暖管道;一個地震安全顧問則告訴我這個問題可能只是一幢木結溝建築的自然沉降。他解釋說,只要稍微一點兒想象力,你就能想到那些吱吱咯咯聲和呻聲無非是形形的關門、人們跑上跑下樓梯等引起的——然而他卻壓兒不知道還有別的人在抱怨玻璃的破碎聲以及隨之而來的竊竊嗤笑聲。我的母親說那是老鼠,甚至有可能是烷熊。她自己就曾遇到過這種事。一個煙囪清掃工的診斷是鴿子在我們已廢置的煙道里做窩造成的。凱文說牙齒的填充物有時能夠傳輸無線電波,所以我應該去我的牙科醫生湯米那兒檢查一下。但是不管怎麼樣,問題卻依然存在。
可也真夠奇怪的,我們的鄰居說他們並沒有被什麼異常的聲音所打攪,雖然住在我們樓下的一個盲人尖酸地提及他能夠聽到我們那開得過於響亮的立體聲音響,特別是在早晨。他說,那正是他在做每禪思的時分。
當我的姐姐聽到了那重捶聲和嘶嘶聲後,她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問題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什麼人,嘿嘿。”在我繼續取出打包的書時,鄺在我的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鼻子翹起,就像一隻狗在搜索著它興趣的灌木叢似地嗅來嗅去。
“有時候鬼魂,他們也會路。”她說“如果你需要,我來試試為你抓住他們。”她伸出一隻手,就像伸出魔杖似的。
我想起了艾爾薩。很久以前,她就從我們的話題中消失了,但是卻成功地留在了我大腦的背面,在時間中凍結起來,就像一個處於租約權限下的房客,你不可能把她給趕出去。現在,隨著鄺的鬼魂,她又千方百計地掙脫了出來。
“那不是鬼魂,”我堅定地說“我們取出了絕熱材料,所以這房間就像個共鳴箱一樣了。”鄺專斷地嗤了一下鼻子,本不理我的解釋。她把她的手置於地板的一個點位上,然後又在房間裡轉悠著,她的手在顫抖,就像一隻獵狗似地在追蹤著什麼。她發出一連串的“哼——”聲,每一聲都變得越來越確定:“哼——!哼——哼哼!”最後她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地靜止下來。
“非常奇怪,”她說“有人在這兒。我覺到了。但並不是鬼,而是活人,充滿了電,呆在牆裡,也是在地板下。”
“好啊,”我開玩笑說“或許我們應該向這個人收取房租了。”
“活人總是比鬼更為麻煩,”鄺繼續說道“活人來打擾你是因為生氣。鬼製造麻煩只是因為哀傷、無望、困惑。”我想起了艾爾薩,祈望著西蒙能夠聽到她的話。
“我知道怎麼抓鬼,”鄺說“我的三嬸嬸教過我。我叫鬼:‘聽著,鬼!’——是一個心靈在對另一個心靈說話。”她朝上凝視著,一臉真誠“如果她是老年婦女,就給她看舊拖鞋,鞋的皮底早已變得柔軟,穿著非常舒適;如果她是年輕姑娘,給她看屬於她母親的梳子:小姑娘總是喜歡自己母親的頭髮的。我把這種鬼極其喜愛的珍寶放進一隻大油桶裡,當她進去時——趕快!——我就把桶蓋緊緊蓋上。現在她準備聽我說話了,我告訴她。‘鬼!鬼!是你到陰間去的時候了。’”鄺看著我雙眉緊蹙的臉孔補充說:“我知道——我知道!在美國沒有大油桶,甚或大家還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對美國鬼魂,必須使用別的什麼東西——也許像大的家用塑料桶就行。或者旅行手提箱,薩姆森牌的;或者從時興商店而不是折扣店裡買的盒子。對對,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利比—阿,那個時興商店叫什麼名字呵,人人都知道每一件東西都是大價錢的那個店?去年西蒙在那兒給你買了一支上百美元的鋼筆。”
“蒂法尼。”
“對對,蒂法尼!他們給你藍的盒子,與天空同樣的彩。美國鬼魂喜愛天堂,美麗的雲朵…哦,我知道了。我在你結婚時給你的音樂盒在哪兒?鬼魂喜愛音樂,以為是小人在裡面唱歌,就會進去瞧瞧。我的前一生,班納小姐就有個像這樣的音樂盒——”
“鄺,我得去幹活兒——”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怎麼說,你這兒沒有鬼,你的房子裡是有活人在偷偷摸摸地跑來跑去。也許他是做了什麼壞事,現在躲藏起來,不想被抓著。太糟糕了,我不知道怎麼抓無約束的人。你最好給聯邦調查局打電話。啊——我知道了!給那個電視節目——美國最大通緝犯——上的男人打電話。你打吧。告訴你,每個星期,他們都逮住某個人的。”鄺就是這樣勸告我的。
而後又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我試圖把它作為偶然事件給打發過去:艾爾薩以一種相當戲劇的方式又回到了我們的生活中。她的一個大學同學——後來成了新世紀音樂公司的一個監製人——重新演奏製作了艾爾薩所作的一首名叫《更高的神》曲子,這首樂曲後來作了一部描寫天使的電視系列劇的配樂。這事,就如西蒙指出的,由於艾爾薩不喜歡基督教的神話傳說,所以頗具諷刺味兒。可是在那個時候,似乎是一夜之間,人人都在為與天使有關的任何東西而發狂。這個電視系列劇獲得了很高的收視率,而其配樂的cd碟片也賣得相當不錯,於是西蒙開始在艾爾薩的菲薄名聲中發現了新的自我價值。我從未想到過我居然會如此痛恨天使。而一度對新世紀音樂公司嗤之以鼻的西蒙每當有朋友來訪,就會開機放她的碟片,並且還會漫不經心地說作曲者是把這首樂曲獻給他的。那是為什麼,他們會問。哦,他們曾是情人,最好的朋友。自然了,這使得某些朋友安似地朝我笑笑,然而我卻發現這簡直讓人發瘋。接著我會實事求是地解釋說艾爾薩在我碰到西蒙之前就已去世了,可是這不知怎麼的聽起來更像是在懺悔,彷彿我說過自己殺了她似的,然後沉寂就降臨到整個房間裡。
於是,伴隨著所有這些在我們房子裡的聲音效果,我試圖假裝自己並沒有被艾爾薩的音樂得心神不定,試圖對我和西蒙之間益增加的距離視而不見。我試圖相信,在婚姻這件事上,就像面對地震、癌症、戰爭行動一樣,像我這樣的人對突發的災難是具有免疫力的。但是要假裝這個世界一切正常,我首先必須瞭解什麼是不對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