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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天龍原著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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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只覺得這股內力重新傳來的時候,溫順平和了許多,絕非自己原本經脈中那些肆橫行的內力可比。

她正覺得暖洋洋很是受用,突然間見摘星子栽倒,大吃一驚,將他扶起,才發現他臉灰敗如紙,甚是難看。

阿紫見慣了摘星子的美,卻第一次見他這般樣子,心中震驚,大叫一聲:“鬼呀!”雙手齊齊推出,摘星子悶哼一聲,仰面而倒。

李滄海在旁忍不住說:“小姑娘,你要內力不要命。他先前為了救你,用了天魔解體*,原本已虛弱之極。你又將他體內功力蒐羅個七七八八,生命危在旦夕。你還這樣對他。他遇到你,實在是人生大不幸。”阿紫最煩人這般口吻,然而看著摘星子的樣子,總覺得理屈。只見她一雙眼睛圓溜溜地轉了很久,心中不知盤算著什麼。

梅蘭竹菊等人看到摘星子這副慘狀,都在心頭默默想尊主待下屬侍婢雖好,仍然對待這位摘星子相公,卻難免太薄情了一些。她們和摘星子相處數,摘星子容顏既美,嘴巴又甜,慣會討女人歡心,如何叫她們不傷

突然間阿紫嘆了口氣,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對著李滄海昂然說道:“誰說他不幸?有我罩著他,他怎會不幸?”一面說,一面將摘星子扶起來。

摘星子醒來的時候,只覺得一股歡快如溪的內力在自己四肢百脈間遊走,所到之處,經脈隨即爆裂,繼而又緩緩修復。這種滋味,比修煉毒功之時更為難熬。摘星子忍不住呻。一聲,睜開眼睛看時,見阿紫一臉認真的表情,正在將她的內力反輸給自己。

阿紫見摘星子出痛苦難耐之,她在耳邊悄聲說道:“你傳給我,我再傳給你,是不是覺得,這內力純了許多?”摘星子恍然,慘笑道:“原來我尚有利用價值。”阿紫沉下臉:“這是極大的機緣。你且忍住了!”她天賦異稟,經脈寬度非常人可比,不是很能體會摘星子的痛苦,只是覺得他有些柔弱。

李滄海睜大了眼睛,她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一對男女使用逍遙派獨有的傳功法門,將共計兩百多年的功力傳來傳去。他們的頭頂霧氣氤氳,然而內力也隨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互相傳送而漸漸由斑駁變得純粹。

他們這樣持續了七天七夜的時間,靈鷲宮諸女在旁邊守了七天七夜,而李滄海也在一旁觀看了七天七夜,她臉上神情似悲還喜,若有所思。

七天後,兩個人的內力傳送開始保持一個微妙的平,這表示著他們身體裡的內力已然煉化純,且旗鼓相當,不分高下。

阿紫覺得她自己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她便在此時緩緩地撤掌,身而出。

摘星子睜開眼睛,大惑不解地望著她。她竟沒把自己榨乾?這實在不像她平的作風。

阿紫看著他不解的樣子,湊到他耳邊說:“是不是覺得很受寵若驚?我想好了,反正我的內力已經是舉世無雙,便有再多的內力,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聊勝於無。還不如留在你這裡,這樣你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被別人打死了。再者,”她用手輕佻地摸了摸摘星子英俊的臉龐道,“這樣的臉就該配這樣的氣。像前幾天那樣死了人一般,讓人看了就倒胃口。”摘星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臉上漸漸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連阿紫這般的厚臉皮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臉上微紅道:“看什麼看?傻了?”阿紫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問李滄海道:“你說我不知死活,你如今看看,我到底是死是活?”李滄海面變幻,終於說到:“是,是我錯了。原來內力紊亂,並非單憑佛法才可化解。我原先說道家不如佛家,那是我沒想到,世間居然會有你們二人。”阿紫原本已經坐到摘星子腿上,正在他前畫圈圈。見她說的鄭重,便停了手扭頭反問道:“難道你跟那個誰,你也不相信他嗎?”李滄海苦笑道:“我師姐師兄幾人,皆是人中龍鳳。縱有情意,但爾虞我詐,就連姐姐對無崖子,也是往經年後才將小無相功傳授。大抵武功越高,修行時間越長,越知道內力的寶貴,不肯將自己苦苦奪來的東西,付他人。師尊逍遙子首創逍遙派功法,意在得窺修真之境,然而北冥神功雖妙,卻始終無法解決內力紊亂之困。想不到,想不到…”李滄海終於沒能說下去。她長嘯一聲,在荒野間發足狂奔,形如鬼魅,如痴如醉。

她硬著心腸,對無崖子的情意置若罔聞,她遠避深山古剎,任無崖子、李秋水、巫行雲三人情愛相爭而無動於衷,她潛心修佛,自以為萬法皆空是脫離苦海的唯一困境…然而她卻想不到,其實道家功法自有神妙。只要她推開那扇門,她就可以擁有所有。可惜,她始終不相信…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扇最美妙的大門,名字叫做信任。

——人本貪,取之有道。情人齊心,可斷金石。

阿紫重獲新生,只覺神清氣,她在摘星子臉上親了一口,說道:“寶貝兒,我帶你回家,怎麼樣?”摘星子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話,他覺得呼都快要停滯了。

從少室山到小鏡湖的這段路,簡直是摘星子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段旅途。

然後他牽著阿紫的手,來到小鏡湖。小鏡湖外的青石橋畔,站著兩個女子,一個年紀較長,容貌嬌美可人,梳著婦人的髮髻,另一個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女,眼波轉,眉目靈動。

兩個女子同時以審視的眼光望向摘星子,面不善。

摘星子心思靈透,立時醒悟,尷尬非常,有心不著痕跡掙開阿紫的手,卻怕她不依不饒,正猶豫間,阿紫卻突然主動撒開他的手,歡快地撲向兩個女人:“孃親!阿朱姊姊!我回來了。”那美婦人,正是阿朱阿紫的親生母親阮星竹。她年輕時候和大理鎮南王段正淳有一段情,無奈其刀白鳳既妒且悍,只得將前後誕下的兩個女兒都送了人,自己在小鏡湖隱居。

阿朱原本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但是阿紫為了學易容術,曾經去了姑蘇燕子塢,將前塵舊事說與阿朱得知。母女天,阿朱無時不刻不想尋到自己的父母,毫不猶豫拜別了慕容家,徑直往小鏡湖。阮星竹和阿朱母女相認,抱頭痛哭了一場,聽阿朱說阿紫為了練成無上內功,闖蕩江湖,便為她擔憂。

三女相認,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那天晚上,摘星子被邀至竹舍之中休息,然而旁邊屋裡阮星竹母女的對話卻清清楚楚傳來:“阿紫,摘星子是星宿派的新掌門,江湖傳聞他弒師自立,心狠手辣,你…你怎麼和他走在一路?”

“母親不必驚慌。星宿老怪丁秋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只是…只是女兒在外面聽人說,這位新晉的派掌門,頗為風,放蕩不羈,曾以強權迫他同門師妹委身於他,兩人未行婚嫁之禮,公然頸而臥,實在太…”

“你們都在亂說些什麼啦?”緊接著便傳來阿紫的聲音,“摘星子武功不錯,貌美體健,上的功夫也是經過我親身驗證的,實在是可口可心。他便是我的正室夫君候選人,我從他還是雛兒的時候便定下了。今帶他回來,便是讓你們看看未來的女婿、妹婿。你們誰有意見?有意見也沒有用!”阿紫甩袖離開,阮星竹和阿朱便開始相對而視,抹著眼淚泣:“你妹妹從小被人劫走。想是在星宿海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成這麼一個痴痴傻傻的模樣。那個摘星子一看便是心智過人之輩,我們家阿紫雖然長相尚可,卻是個二愣子,怎麼會被他看上。恐怕只被他當做玩物罷了!受人蠱惑戲而不自知,嗚嗚嗚…”

“你父親風多情,我一生孤苦,倒也罷了。可阿紫這小孩子,自幼便多災多難,現在更是瘋瘋癲癲,不懂得自保。男人三四妾,純屬尋常。況且那個年輕人,一看便知是招惹女人喜歡的主兒。就算他對我們家阿紫有幾分真心,他的正室老婆又豈能容了那傻丫頭去?嗚嗚嗚…““孃親!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去大理找父親,求他為我們做主。星宿派雖然不好惹,但是料想也不敢輕易欺辱大理國的郡主。妹妹固然心智略有不足,但卻意外知道許多隱秘掌故,我一一驗證,無有不應。先前妹妹曾教會我兩句話,喚作‘天龍寺外,菩提樹下,叫花邋遢,觀音長髮’,說是鎮南王的夫人刀白鳳對鎮南王不忠。憑了這話,我們就可以去找刀白鳳算賬,若她還不同意母親進門,便把他鎮南王府鬧個天翻地覆!”阮星竹和阿朱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摘星子此時內力少說有一百多年,耳聰目明,一切動靜都被他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被人誤會,有心辯白,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他對阿紫的孃親和姐姐說,風花心的那個人,從來都是阿紫,受人蠱惑戲而沉淪無法解脫的那個人,才是自己?正彷徨無奈間,便看到阿紫輕悄悄地從窗口躍入,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在星宿海的時候,阿紫也曾經有過這樣調皮的時候。摘星子知她行徑,這個時候她在想些什麼,他心中自然明白,可是——他緊緊握住她那雙不安分的手,嘆息似的說:“這裡不行。真的不行。你母親和姐姐就在隔壁。你叫我以後如何面對她們?”阿紫不解地望著他:“可是,這種場合,難道不該是令人血脈賁張,情。大盛才對嗎?明知道有可能被發現,因此應該更加熱情似火,罷不能才對。”阿紫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摘星子,言語尖銳而鋒利:“老孃這麼信任你,把一百多年的內力都給你保管。你看你這張臉,都俊俏得天怒人怨了。這可全是老孃我的功勞。你現在居然跟我說,你這裡不行,那裡不行。你是不是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