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嬌花巧笑久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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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孃跟上來,細聲細語地勸著:“龍少爺已經走了!”
“走了?”小女孩的眼睛續滿淚水——走了?她扭過頭,嘴角慢慢撇了下去,卻依然用力瞪著那雙葡萄一樣圓溜溜的大眼睛,用力抑止著快要爆發的泣:“不會的,阿龍哥哥決不會扔下我不管的。”她一甩頭,拼了命向府外跑去,只可憐了身後那群小腳女人,哪裡追的上這瘋瘋傻傻的孩子?一眨眼功夫,早失去了她的影蹤。
秦淮河畔,青煙籠著水面,在晨霧中,一片朦朧。
小女孩痴痴停住了:眼前是一片荒涼的河堤——沒有人!本沒有任何人的影子。這裡是她最後的希望,是阿龍哥哥練劍的地方,也是他們之間的,秘密…她眼中噙了一路的淚水終於撲朔朔滾落下來,滑過她紅蘋果一樣的面頰。
再也不顧身上乾淨衣裳,一下子撲到在河堤上,放聲大哭。
“諾顏”一隻清秀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抱起她的身子:“不要哭了,乖啊,阿龍哥哥走了,還有我哪!”
“你?”諾顏抬起頭,鼻涕拖的老長,糊住嘴巴。
那隻手輕輕抹去她滿臉的鼻涕眼淚,眼前是一個瘦瘦的少年:“杜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小杜子!”諾顏顯然還接受不了“杜哥哥”的說法:“那也行,可是…你讀書讀不過我,劍法又老是那麼差,一和阿龍哥哥打架就會輸…你,你和我玩什麼呢?”這小丫頭,自己不會功夫,講究還多。
“小杜子”的臉有點紅了,憤憤地反駁:“喂!那個那個可是——龍哥比我大三歲啊!諾顏你等著,過三年,我功夫一定比他好!”
“嗯…”諾顏似乎還不服氣:“阿龍哥哥他…”不知為什麼,或許是被她一迭聲的“阿龍哥哥”叫的煩了,那個叫做“小杜子”的少年一下生氣起來,好象還生了很大的氣,抓起一枚石子向秦淮河面擲去,一連打了七八個水漂。他瞪著諾顏,大聲說:“楊大哥走了!以後只有我陪你玩!他不會回來了,你懂不懂啊!”他一個接一個地丟著石子,簡直就是向河裡砸了,濺起了一個又一個美麗而短暫的小水花。
似乎被他兇悍的神情嚇住,剛剛破涕為笑的小姑娘又答答的哭了起來,蠻不講理地道:“你胡說,胡說!阿龍哥哥會回來的。他答應會送我禮物…”想起了昨天他和阿龍好不容易才哄走這位小姑的情形“小杜子”一下就笑了起來,他正準備隨便哄哄諾顏,卻發現她一下子完全安靜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河灘。
河灘邊,是一塊極尋常的大石頭。石頭上端端正正放著一粒小小的石珠,若不是用青的絲帶穿著,本就分辨不出。
小杜子剛伸出手,諾顏早兇巴巴推開他,上前搶了石珠,死死攥在手裡,粲然笑道:“我的!是我的!”
“只不過一顆小石頭,隨手也能撿一籮筐啊!”小杜子悻悻。
“長著眼睛看清楚!”諾顏驕傲的舉起她的寶貝:“這是一粒,磨-刀-石!”小杜子一下明白了。磏,本來就是赤磨刀石的意思。
“楊磏龍啊楊大哥!”他在心中默默抱怨:“你走就走,又何必招惹這個小姑?”諾顏卻是什麼也不明白,小喜鵲一樣嘰嘰喳喳地跑開了,一路大喊大叫著:“誰也不給!我的!我的寶貝!”清清脆脆的嗓子,火紅的活蹦亂跳的身影,就這麼映在杜鎔鈞心口上,眨眼已經六年。
“諾顏…我的,我的寶貝!”杜鎔鈞喃喃,心口有了種被剜去一塊的覺。
七年了,一粒普通的小石頭早被摩梭的圓潤如玉。當三個月前,這粒石珠夾在諾顏的庚貼裡送進杜府的那一刻,他心中明白,他的玉人兒,已經把一切,一切,都託付給了他…
“杜施主”遠遠站著的明靜還是喚了一聲,驚醒了他的沉思,明靜指了指天:“下雨了…”秋的暮雨早已經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天也不知什麼時候黑透。杜鎔鈞這才發現,身上的僧袍溼的可以擰出水來。
明靜嘆了口氣,忍不住輕聲問:“這位姑娘,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娘子。”杜鎔鈞的臉上慢慢呈現出一種極壓抑的痛楚的神情。
“她,還好嗎?”明靜問道,心中也明白,這位姑娘,是絕不會太好的。
杜鎔鈞忽然緊緊抱住頭,聲音裡是再也遏制不了的顫抖:“不要問了!我不知道!”明靜不再問下去,他只靜靜伸出手搭在杜鎔鈞肩頭,試圖給他一點點安——這樣的初秋,這樣的冷雨,一隻陌生的手似乎可以給人極大的安,杜鎔鈞終於哭了出來,像個絕望的孩子。
他顫抖著,顫抖著,似乎想要跪下去或是找一個什麼依靠,但終究沒有。只慢慢抬起頭,眼裡是通紅的血絲。
她會…死麼?
那麼嬌、那麼鮮豔的女孩子。
杜鎔鈞幾乎每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刻骨銘心的一幕,諾顏穿著大紅的嫁衣,鳳冠早就被砸落在地上,兩個差役扭著她的手臂,骯髒的、烏黑泥濘的繩索在雪白的脖頸上纏繞。喜堂上早就亂成一團,他的父親,兄弟,岳父,岳母…被當作畜生一樣地繩捆索綁,孃親一邊死命地掙扎,一邊回頭大喊著:“鈞兒…快跑!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他怎麼能不回頭?
兩個男人魯的手已伸入諾顏的嫁衣下,似乎可以聽見布撕裂的聲音。諾顏沒有喊叫,只是死命咬著牙,承受著生命的劇變——這是她大喜的子,金陵第一才女方諾顏出閣的子。
杜鎔鈞承認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偏心,在這個時刻,最令他揪心的,確實不是父母,而是諾顏——他太清楚那些男人眼裡攫取和貪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