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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隨波逐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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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我都有意跟雲竹套近乎,想從她裡套出些端倪。這船如果是開去雍州的,我倒不太擔心,飛羽幫的人總會找到我的,可如果一旦離開了墨淵到了赤霞,事情可不那麼簡單了。雲竹對我已有了戒心,無論我怎麼討好她有意拉近距離,她對我都不冷不熱的,常常只有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自討無趣。

傍晚時分,船在一個小港口靠了岸,數名雲影衛的人下了船張羅補給品,這還是開船後第一次靠岸補充物資。看那港口不是很大,岸上燈火也不甚明亮,我想這裡只是一個不怎麼繁華的偏僻小鎮,這也正附了北凌雲此行秘密行事的原則。

我知道這是一個逃跑的機會,可是北凌雲顯然也知道,現在看守我的不止雲竹一個,房外還站著雲山和雲海兩人,我就連房門也不能邁出半步。

北凌雲這晚沒有撫琴,大概是怕引起岸上的人注意。我正百無聊賴地躺在上,一陣清悠的笛聲,隨著江水拍岸的拍打聲傳入我耳中,那笛聲似有似無,似乎時兒離得很遠,時兒又近了一些,飄飄渺渺的聽不真切。我一個靈翻身坐了起來,運功凝神細聽。

片刻之後,我心裡不住一陣竊喜,同時又有點疑惑,他怎麼會在這裡?是對這船起了疑心,故意用笛聲來試探嗎?這樣一想,竟不由著急起來,如何才能讓他知道我在船上?

心念急轉之間,突然想起懷裡還藏著北凌飛送我的那白玉笛簪子。雖然北凌飛送過很東西給我,但唯獨那簪子我沒捨得戴,一直貼身放在懷裡。我將窗子推開,將笛簪子放在邊輕輕吹響。這小巧緻的簪子,雖然只有兩三個調子,但聲音清翠悅耳,有點像鳥兒的鳴叫。我怕引起雲影衛的懷疑,只胡亂地吹了幾下,遠處那笛聲在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音韻一轉,又似續似斷、委婉纏綿地徐徐響起,那悉的旋律,再次讓我確認了他的身份----隱居在小澄谷裡的那位神秘人。

開始時的笛聲,是夏桑菊傳功於我的那,在我意亂心煩,真氣在體內亂竄時,他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吹奏的曲子。而剛剛那曲,卻是狄靖常常撫的曲子,在我們住在逍遙谷主峰沁心苑那段時間,每每狄靖在夜深人靜之時撫起這曲,他總是在小澄谷吹響笛子遙遙地附和。這兩首曲子於我來說,最悉不過。

既然小澄谷那位在這,那麼飛羽幫的人也必定在附近了,或許連榮莘莘也來了。我頓心安,多來的各種焦慮煩躁霎時煙消雲散。我躺在上,手裡輕撫著那玉笛簪子,心中不勝慨,一個素未某面的人,在我彷徨無助之際,卻用這種特別的方式安著我,世間的緣分有時真是玄妙得難以言喻。

又過了數。這晚月姣好,江面的有些大,船在江邊拋錨停了下來。我正無聊地對著小黑自言自語,雲竹突然進來道:“寧姑娘,殿下有請。”嗯?北凌雲終於想起船上還有我這號人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著雲竹來到船尾的廊亭裡。廊亭裡掛著兩盞風燈,甲板上鋪著一張柔軟的毯子,上面早已擺好了兩張矮几,几上酒水、果子、點心一應俱備。

北凌雲少有的穿了件寬鬆的月白素袍,衣領微微敞開,一頭墨髮隨意地攏在腦後,正席地坐於矮几前的毯子上,輕輕地撥著矮几上的七絃古琴。見我來了,朝他旁邊的位置努努嘴,示意我坐下。雲竹替我們倒了兩杯酒後便恭敬地退下了。

被關在房裡悶了這麼多天,終於可以出來透透氣,我大大舒了口氣,端起酒杯咕嘟一聲把酒喝光。是冬酒,清涼的漿順著喉間滑下,頓覺清潤生津,齒留香,不由讚道:“嘖嘖,果然是好酒。”北凌雲修長的手指在琴絃上一撥,響亮歡快的叮咚聲在江面上傾灑而出,全然不像平那幽怨的傷情低訴,看來他今晚心情似乎不錯。歡快的前奏過後,曲風一轉,一陣輕靈的低後,琴聲便如晚風拂過山澗溪水般,在江面上徐徐飄散、迴旋,這首奏的是《月》。

咔嚓…咔嚓…

一陣大煞風景的咀嚼聲響了起來,我抓起果盆上的一隻梨子,大口大口的咬了起來。可別怨我不解風情,將我綁到船上關了這麼多天,這樑子可不是一壺美酒、一支曲子可以抹平的。

北凌雲似乎毫不介意,望也不望我一眼,只抿嘴笑了笑,便繼續專注於琴上。

我一邊咬著梨子,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船雖然停下,卻離岸邊仍有一段距離。船上除了我們所在的廊亭掛著兩盞風燈外,全部烏燈黑火的,我料想是北凌雲不想讓岸上的人留意到這畫舫。甲板上也不見任何一人,但我知道,只要我稍有異動,那些雲影衛便會在一瞬間從各個黑暗角落中湧現出來。

當最後一個泛音響起,餘韻在渺渺煙波中繚繞而去,北凌雲將琴推開,替兩人倒滿了杯中的酒,朝我舉了舉杯。

“古人云,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看來果然是知音難覓。”我自顧將杯裡的酒喝光,才冷冷地道:“無端將一個弱女子強行綁了來聽自己撫琴,還抱怨她不懂欣賞不是知音,殿下當真可笑。”北凌雲不在意地笑了笑,側身將手肘撐在矮几上,懶懶地倚著身子,琥珀的眸子泛著光,在我身上毫無忌憚地打量著。

“對於那些自己送上門來的女人,若是對我胃口,我從來不會暴斂天物。而且,我認識的寧萱…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一個膽敢連傳國玉璽都偷,連北凌雁都敢設計,將當朝丞相都敢玩於股掌之中的人,會是個弱女子?”我拈著酒杯的手在邊停了一下,看來他對我們的行動很是清楚,卻一直冷眼旁觀。

他又接著道:“請君入甕,真是個好計謀。北凌雁若是知道他是敗於一個女子手中,不知有何想。”我仰頭將酒飲盡,側過臉望著他,笑著道:“殿下,凡事先有因而後有果。三殿下若是沒有謀逆之心,又怎會順著藤蘿去偷葫蘆。所以,他不是敗於我,他是敗於他自己的貪婪,與人無尤。”北凌雲哈哈一笑,又往我杯裡倒滿了酒,“說得對極了,我也這麼想,是他貪心不足,咎由自取。有些人總愛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所以我一點也不可憐他。”他舉起杯子輕輕與我碰了碰杯,仰起修長的脖子緩緩將酒飲下。江風拂起廊亭裡的白紗幔,懸掛在柱子上的兩盞風燈也輕輕晃盪著,發著忽明忽暗的光。

“所有的女人在我面前都愛裝模作樣,唯有你不這樣。”

“那是因為她們喜歡你,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才會裝模作樣。只可惜,你府中那些女人,都是瞎子,痴慕一場,換來的竟然是一顆斷魂丹,殿下的心…可真是比鐵還硬。”北凌雲聽罷,毫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倒是來氣了,怒目瞪著他質問道:“那些女人跟了你這麼久,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將她們置入死地?就算你要離開墨淵,大可放她們離開,何苦以死相?”北凌雲斂起了笑,面無表情地望了我半晌,突然伸手將拂在我臉上的一縷秀髮輕輕開,“你這個樣子可一點不好看,還是剛才那笑眯眯的樣子好看些。”我揮手將他的手甩開,他有點無奈地撇了撇嘴,“她們既然愛我,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人。”他拈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悠悠地道:“我可沒她們,我讓她們自己選,選斷魂丹的,我會一輩子記著她們,不願意選斷魂丹的,大可離去。她們…都選了讓我記住她們一輩子。”他又仰起頭,將剩下的緩緩酒飲盡。江面升起了一層薄霧,隨著江風帶來一股寒意。

我冷笑道:“何必為自己找藉口自欺欺人,事實是,你在這次宮中沒撈到一點好處,你的同盟倒下了,你心知繼續留在晉陽對你沒半點好處,倉惶北上,就連自己的老宅也狠心燒掉不留後路。一向英明神武的大殿下,竟然敗得這麼慘烈,你是怕,怕那些一向當你神一般崇拜的姬妾看到你這狼狽而逃的模樣,所以你寧願讓她們死!好歹毒的心腸…”北凌雲側過臉來望著我,眼中沒有了剛才的慵懶神,只剩一絲冷冷的寒光,“我歹毒?那你呢?北凌雁本就沒想過要造假詔書,本就沒想過什麼謀逆,他不過是想趁著陛下病了,好好表現自己,為自己製造一個天下歸心的聲勢,好讓陛下病癒後順應民心,立他為太子。可你做了什麼?你設計讓北凌雁誤以為北凌飛打算私自造假詔書,好讓他迫不及待地先下手為強。你在誘惑北凌雁偷玉璽時,難道沒想過他被降罪時會滿門抄斬?北凌飛心軟,如今滿門抄斬的是顧非池,顧府上下三百餘口,這些人就全部該死?我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願為我而死的,她們死的時候無怨無悔,可顧府那些人呢?你沒想過他們被推上斷頭臺時會作何想?哼,他們都是被你親手推上斷頭臺的,相比之下,你與我,誰作的惡大?誰的心腸更毒?你不去可憐他們,反倒在我面前悲天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