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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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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鹿家從三代之前就立下祖訓,世世代代為奴為僕,為主子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們的身分是影子,一生認了主子就絕無貳心,主子死,我們不容獨活,因為要傷主子,絕對必須先讓我們斷氣,否則我們不許任何人動主子一。但是鹿玉堂背叛了老主子。”開口的是男人,他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見,娓述著屬於鹿家人的宿命,以及他們仇視鹿玉堂的原因“老主子死於非命,鹿玉堂卻活下來了,這是我們鹿家之恥!他讓我們鹿家人蒙羞,讓我們在主子面前抬不起頭,讓我們揹負著背叛者的弟妹這罪名,而他卻悠悠哉哉地遠離這一切!”

“所以他該死!”女人狠狠接話。

“這…”天香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抿抿,又抬頭“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嘛,你們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聽他說?”她可以充當和事佬,在茶樓擺一桌請雙方用膳,大家吃飽酒足再來談嘛…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懦弱!見老主子有難,他膽怯,只想保住自己那條賤命!”

“不是這樣的…他不懦弱也不膽怯,更沒有悠悠哉哉遠離些什麼…”天香搖頭,不斷搖頭,否認女人的指控。

她知道鹿玉堂沒有因為背叛而得到更幸福的人生,相反的,他像馱負好多沉重的包袱,卻無人可以傾訴,就這樣自己一個人扛著,任人誤會、仇視,自己藏著秘密——她眼中看到的他,是這樣的。

“我看得出來,他一直都不快樂,他的眼睛裡,總是有好多沉斂的複雜情緒,當他不說話時,他在想心事,我終於知道那個模樣的他是在想些什麼了…”女人突地甩了天香紮實的一巴掌,讓正在說話的天香咬到了舌頭,一絲血紅從她嘴角下來。

“你不用替他說話,你不過是個局外人,無權置喙!你不是我們,沒資格用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就想替他脫罪!”女人使勁的摑掌害天香一時之間頭昏眼花,火辣辣的疼痛牽動著頰,讓她疼得忘了說話。

“妹子,與她無關,別對她動手,你遷怒在她身上又有什麼用?”

“哼!”女人被男人阻撓,氣焰難消地撇開芙顏。

“你還好吧?咬著舌頭了嗎?”男人檢視著天香的傷勢“臉上都有爪子印了…妹子,你下手真狠。”

“哼。”女人這聲哼得有所遲疑,似乎也對在天香臉上留下刺目的摑掌痕跡到魯莽。

看來等會會更腫…要是讓鹿玉堂瞧見,恐怕會讓他大為光火。

“鹿玉堂不是那種人…你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我認識的鹿玉堂不可能像你們說的那樣…你們誤會他了…”天香腦袋裡嗡嗡作響的暈眩還沒甩乾淨,菱嘴已經一張一合續道。

她一定要替鹿玉堂說話…因為她相信他!

“你還敢說!”女人立即忘掉心裡那份對天香小小的歉疚,一聽她這麼說就滿腹不滿,手掌一揚,要再賞她左頰一記。

“住手。”男人擋住女人的掌,也對天香道:“你別再說些惹人生氣的話,乖乖閉上嘴,省得挨皮疼。”他是好意。

“鹿玉堂不是那種人——”天香本不在乎自己的皮痛,堅持地不斷重複“我才認識他多久,都可以這麼篤定地相信他,你們身為他的弟弟妹妹,難道你們不明白他嗎?你們不信任他嗎?”

“我們曾經信任他,他說的話,幾乎等同於主子的命令。”男人輕輕撫著天香右頰澤越來越鮮豔的五爪印,冷不防收緊掌心,將她那張小巧緻的臉蛋一把擒握“但是他背叛了我們的信任!”

“嗚——”天香整張臉落入男人掌握,只消他手掌一攏,就能擰碎她的小臉。

“就是因為太過信任,所以被人揹叛時,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是誰也擋不下來的。如同有朝一,他也背叛了你,你是否也會恨他恨到想殺了他?這頗令人玩味,你說是不?”男人緩緩側過身,目光落在身後,對身後來人道:“你說,是不?”鹿玉堂停佇在涼亭外二十步遠的距離,好耳力使他沒漏聽任何一個字。

女人一見到鹿玉堂,立即起雙劍,連喊殺喚打的時間都省掉,蓮步輕蹬,身子卻像疾出的飛箭,挾帶猛烈殺氣奔向鹿玉堂,雙劍使來威風,暢得彷彿雙劍與她的左右手融合為一。

鹿玉堂揚起右手去擋那兩把削鐵如泥的雙劍時,天香嚇得尖叫,以為自己會看到他右臂被硬生生斬斷,然而原先手無寸鐵的鹿玉堂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柄幾乎與他等高的長劍,將兩柄攻勢兇猛的雙劍格下。

女人手部攻擊被阻,單膝一頂,翻身轉躍時,鞋底穿出尖利的長針,鹿玉堂面不改,不慌不忙左手一託,執住女人的腳踝,使出兩成力道,讓她還沒來得及出腳,身子就在鹿玉堂手裡翻了一圈,暗算失敗。

“樓哥!”女人一落地,身子立穩,求助男人,男人袍下大刀上手,加入戰局。

鹿玉堂以劍柄格開女人的雙劍,劍身與男人手裡大刀互擊,將他退,一對二,遊刃有餘。

“你們好無恥!兩個打一個算什麼好漢!住手!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啦!”一時只聞兵器清亮的鏘鐺作響,戰鬥的三人誰也沒開口,只有被扎綁在亭柱上的天香不斷嚷嚷。

“你你你,住手!”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只能你你你的叫。

“你你你,也住手!”還是不知道女人的名字,繼續你你你的叫。

自然沒人理會她,刀光劍影廝殺得正暢快淋漓。

天香蹭開絲履,左腳右腳一踢踹,拿絲履當暗器,加入戰局。

女人雙劍橫豎擺成十字劍法,蛾眉怒揚,扎開馬步,生命關頭將注意力全集中在鹿玉堂身上,她知道若有一丁點閃神,鹿玉堂的長劍便能刺穿她的口。她輕喝一聲,衝殺上前,正巧被右腳絲履砸個正著。

男人大刀抵在虎口前方,笑意此時已不復見,原先束整齊的黑髮有幾絲凌亂,氣息失了平穩。他勢如破竹,蹬足飛馳,準備與鹿玉堂再過百招,向前三步,剛好正面上左腳絲履——或許是方才與鹿玉堂戰許久仍無法佔到上風,盛怒的女人緊繃著臉,停下要奔向鹿玉堂的腳步,一記大回身,怒氣衝衝殺往天香而來!

天香必須承認,她是很高興看到鹿玉堂目前的敵人只變為男人一個,可是…眼睜睜看著那個怒髮沖天的女人執著雙劍殺向自己,她又被綁在柱上,逃也不能逃,跑也不能跑,箇中滋味筆墨難以形容——“你去那邊!去去——去那邊!”天香不斷對著女人努嘴,小嘴都快歪了,女人還是筆直而來。

“呀——不要過來——”驅趕不成,只能慘叫。

鹿玉堂左手一收,袖口滑出的短匕握在指掌間,手腕使力送出,那柄匕首比女人奔馳的速度更快,快直地沒入女人的小腿,讓她屈膝跪了下去——男人舉刀砍來,鹿玉堂長劍應付,餘光瞥見女人忍著痛,又站了起來,他再取出第二柄匕首往她另一條小腿穿。

“你!你一點都不心軟嗎!”男人沒想到鹿玉堂會一連出兩柄匕首,而且力勁十足,他難道沒想過這樣一,很可能會砍斷他親妹的腳筋,讓她一輩子再也站不起身嗎!

鹿玉堂望向他一眼,眼中在問:你們,又何嘗心軟?

“妹子!別再站起來了!他手裡有第三柄匕首!”男人看到女人又要硬撐起身子,連忙大喝。他知道只要女人再站直身子,鹿玉堂的第三柄匕首同樣會快狠準地脫手而出,直到他確定綁在柱子上的天香安全無虞。

女人挫敗地用力捶地,不需要男人告誡,她本就站不起來了!她憤恨掄拳,捉滿一手的落葉泥土卻無法動彈,腿上的疼痛絕對比不上心裡被背叛、被忽視來得更痛。

由於女人是背對著兩個男人,只有天香能看見女人臉上的表情,以及…被眼淚鼻涕花了的臉蛋。

“她哭了…”女人刻意悶著聲音,不讓暗泣被人聽見,天香卻掀她的底,讓她又難堪又羞憤。

“你閉嘴!閉嘴!”

“她哭了!而且還受傷了!你們還打什麼!快過來呀!”天香對著不遠處兩個再度陷入斗的男人大叫。

“你還好嗎?你了好多血…”

“不要你管!”女人吼完便再也關不住哽咽,嗚嗚哭了出來。

最疼愛她的大哥竟然這樣對待她!

他或許不是溺愛人的兄長,但總有最大的耐心對他們說教,偶爾在他們任至極時,用不傷害他們的方式教訓他們。而現在,他竟然…如果不是因為‮腿雙‬好疼好疼,她甚至還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被他背叛的傷已經夠深刻夠疼痛了,此時她更為了他的決絕而痛得揪心…

“你真狠!如果我和妹子真要取你命,你也不惜殺了我們,是嗎?”男人的聲音裡有著沉痛的不敢相信。

“那是最糟的打算。”鹿玉堂沒有否認。

“但不是今天我來的重點。我只是要帶她走。”他邊說邊走向天香,長劍劃斷了捆綁她的繩。

獲得自由的天香抬頭望著鹿玉堂,她看到那個女人哭得好慘,那並不單純是為了腿上的傷…

“你…不去看看她嗎?”鹿玉堂臉上在說著“沒有這個必要”背對著男人,他淡言道:“我避開致命的部位,只要休養半個月,她就能恢復以往。走吧,當做沒找到我,或者,當我已死,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大哥…大哥…”女人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這麼喚他。他們只是賭氣不認他,怨他為什麼要讓鹿家人蒙羞,實際上她多想投進他的懷,向他問清楚他這麼做的理由,想給他解釋的機會…

女人難過地哭著,像孩時哭起來般難以自制。

以前她這樣哭,大哥就會抱著她哄——然而鹿玉堂卻是忽視女人伸來的雙臂,拾起天香散落在地上的絲履,回到天香身邊,將未著鞋履的她直抱起。

“鹿…”天香想說什麼,接觸到他的眼神,所有的聲音都消散開來。

他的眼中,彷彿在痛哭的是他,彷彿被背叛的是他,彷彿雙腳受傷的也是他——她摟抱住他的項頸,什麼也不再說,就只是抱著他。視線順著前方而去,那裡有沮喪的男人及痛哭失聲的女人,男人扶抱起‮腿雙‬帶傷的女人,兩人都凝望著鹿玉堂頭也不回的背影,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直到天香再也瞧不見他們那對悲傷的眸子。她有些鼻酸、有些難過,不知為了什麼,慢慢地下眼淚,溼濡了鹿玉堂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