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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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義正詞嚴地訓斥鹿家兄妹,說他們對鹿玉堂不夠信任,怎麼連她都被過度的憤怒及傷心給矇住了眼,忽略這些?
豁然開朗雖然來得慢了點,但能頓悟總是好事。
她捧著一碗鮮血,大半夜跑去找斐知畫,求他用秘術替她尋覓鹿玉堂的下落。結果圖是畫了,紙也折了,鶴也飛了,可是那隻不爭氣的鶴只會在她頭頂徘徊打轉,斐知畫笑說,因為她滿腦子裡全是鹿玉堂,讓紙鶴以為鹿玉堂就住在那兒。
那雖是句玩笑,卻也說明了她有多思念他…
接著斐知畫認真地說,因為鹿玉堂所在的位置離她太遠,紙鶴無法飛抵,最多隻能肯定他人在南方——他還用她那碗血,畫出另外兩個人像。
“我看到這兩個人,我想他們的蹤跡對你會有幫助。”斐知畫所謂的“看到”當然不是單純指雙眼的看到。
而她也才會想到,跟著鹿家兄妹,一定比她自己毫無頭緒的尋人容易。所以她拎著布包,跟著紙鶴,找著了鹿玉樓、鹿玉倌——當時鹿玉倌腿傷正愈,兩人剛準備離開客棧。
她纏著、賴著、跟著,無論鹿玉倌對她多厭惡,她就是尾隨不放。
“你真厚臉皮,鹿玉堂都不要你了,你還死追著他!你以為死纏爛打就能綁住一個人的心嗎?”鹿玉倌吃完了鳥蛋,又啃完一顆果子,吐出果核當暗器,纖指一彈,用力擊中天香額頭。
天香齜牙咧嘴,雙掌捂著額心低低叫疼。
“你管我?我就是要找到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是不喜歡我,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有兩個不懂敬他愛他諒解他的弟弟妹妹已經夠了,我不會跟著湊一腳。”天香還不忘損人一下。
鹿玉倌揚手朝火堆裡捉,拎了顆熱燙的鳥蛋拋給天香“接著。”天香直覺攏起雙手,直到那顆燒得正燙的鳥蛋落入軟掌,燙得她哇哇大哭,慌忙甩開鳥蛋,對著燙疼的手呼氣。
鹿玉倌冷笑,這是她對天香惡指他們不友愛的懲罰。
天香瞪著她,雖然這些子被鹿玉倌欺負到都快麻木了,但不代表她練就一身耐巴掌、耐水、耐燙的功夫。
“妹子,你還嫌我帶著她不好,我倒覺得你沿途有人可以欺負洩忿兼解悶,值得的。”鹿玉樓見兩個女人將氣氛僵,出面緩和。
“我只是不懂她在堅持什麼。像鹿玉堂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她以為追著他,他就會變好嗎?要是這樣,我們追了他多久?他還不是同樣冷血!”
“我知道,你是不想讓天香二次受傷。”這些子相處下來,他喜歡天香的,也發現妹妹對天香雖然還是惡聲惡氣,但時常都是刀子口豆腐心。
“誰管她會受幾次傷!軟弱的人就甭想吃苦,滾回去當她的嬌姑娘就好!”鹿玉倌口氣不好“帶著她多累贅!少了她,說不定我們早就找到鹿玉堂了!”她和樓哥試過幾回甩下她,可是三、五天後,天香一定會出現在他們面前,甩也甩不開。
“妹子,別忘了,如果不是天香,我們恐怕得費更大的功夫。”鹿玉樓可不能不替天香說幾句話。現在變成是天香帶著他們在找人——不知道天香打哪來一迭怪紙鶴,當他們不確定該往哪條岔路去追人,妹子正趴在地上鼻翼嗅味道時,天香已經拿出紙鶴,斬釘截鐵指出路來。這一路追下來,他們確實追著了鹿玉堂,只是他腳程快,總是先他們一步離開。
“對呀對呀,全靠我才能這麼順利的。”天香被誇獎得很開心。
“靠的是你耍妖術拿出來的紙鶴才對!”鹿玉倌承認紙鶴很有用,但天香很礙事。
“才不是妖術!”
“一隻紙折出來的鶴會飛,不是妖術是什麼!”
“這是畫術!”
“畫術!”鹿玉倌的聲音自鼻腔出來,非常看輕。
“這是用血畫出來的,裡頭有我非找到鹿玉堂的決心。”
“用血畫出來的?”鹿玉樓很好奇“畫符嗎?”
“畫人。”用嘴解釋很難讓他們明白,天香乾脆小心翼翼地從布包裡拿出一隻紙鶴,拈在指間。紙鶴正左右擺動著頸,她遲疑了一會兒,動手將紙鶴拆開。
即使知道紙鶴沒有生命,但是覺它在指掌裡掙動,還是有屠殺生靈的罪惡。
她將紙鶴攤回成一大張原畫。
“畫鹿玉堂?”鹿玉樓輕易便看出紙上的人是誰,因為畫得非常相似。
“只要紙上畫了誰,紙鶴就能找到誰。”天香補充。
“這種畫術我倒是頭一回聽見。不過用雞血來繪製,覺就是門歪道——”
“是用我的血畫的。”天香糾正。這些血都是她一刀一刀從腕上劃出來的。
鹿玉樓和鹿玉倌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天香,我記得你的布包裡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其餘全是紙鶴。”鹿玉樓道。
“是呀。”天香點頭。
“全用血畫,不就用了你一大缸的血!”那數量少說也有四五十隻!
“還好啦。”天香輕描淡寫。沒到一大缸,大概四碗罷了。
“你就這麼想要找到鹿玉堂?”支持他們兄妹窮追不捨的動力是被人揹叛的仇恨,支持天香的力量又是什麼?
“當然。我一定要找到他。”天香對著血繪的男人道,像立誓一般,眼神放柔了“他是怎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做任何事,一定有理由,只是那些理由他不解釋。你們想想,一個不斷告訴你們,要拿生命保護主子的人,他為什麼會推翻自己說過的話?他如果真是懦弱的人,你們和他相處這麼多年,都沒發現嗎?要是以前他從不軟弱,從不說話不算話,更從不背叛,他現在逃避的舉止不是更應該讓我們存疑?他為什麼寧願讓你們誤解、讓你們追殺,他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只要這樣想,就好擔心他,擔心他是不是扛著太重的擔子,不讓人分擔,一個人快被壓垮…”鹿家兄妹沉默了。
“是呀,大哥並不是怕死的人。你還記得老主子有一回進京途中遇搶,大哥那年才十五歲,他一個人護著老主子,讓老主子躲進樹,自己守著路口,將整批賊人殺傷趕盡?疲力盡的他還是用長劍撐著身體將老主子帶回驛站,那次幾乎要了他的命,他也沒逃…”鹿玉樓慢慢回憶起來。
“那時,他回到驛站,瞧見了爹,他才寬了心,整個人倒了下來…我還記得,他的背上還著五支箭!老主子找了多少大夫才將他那條命從鬼門關搶回來…”那麼多年前的景象,鹿玉倌卻是記憶猶新。不單是因為那時的鹿玉堂對她而言是最尊敬的兄長,對於八歲的她,鹿玉堂的存在遠比父兄這類的身分更為崇高。他教她武功、教她讀書、教她好多大道理。她常暗裡在想,長大後要成為他的媳婦兒…那時無知,不懂親兄妹永遠只能是親兄妹,在那當兒,她是戀著鹿玉堂的,所以見到他面臨生死關頭,除了心裡以他為榮,知道他沒辱了鹿家家訓,還更害怕他會死去…那時的難受,她至今仍牢記著。
鹿玉堂半點也不懦弱,更不怕死,否則要仔仔細細算出他捨命救過老主子多少回,那是十隻指頭也不夠的。
“他為什麼要揹著叛徒之名,也不願替自己辯解?”鹿玉樓與鹿玉倌望著彼此,問出同樣的疑惑。
不過在場沒有人能代替鹿玉堂回答這個問題。
“我只知道,我認識的鹿玉堂是那種明明自己也餓著肚子,但為了將食物分給人,他會故意做出嫌惡食物的模樣,用『我不吃了,給你』的方法將食物到別人手裡,而拿著食物的人,心裡暗罵他的挑嘴,但之後還是領會到了他的體貼。”天香說著。她就是那個嘴裡吃著他給的食物,心裡卻誤會他不懂惜福,等到下回又餓起肚子,再也沒有東西吃時,才會驚覺他那時溫柔細心的蠢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