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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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是你送我回房的？”良梓棲不徐不疾地行走著，冷不丁如是問。

“回殿下，正是。”我一邊跟著他的步伐，一邊恭恭敬敬地回答。

“這裡沒有皇子或是王爺，你我就當朋友一般說說話吧。”他微微翹著嘴角，平靜地提議。

“好。”經他一提我才注意到，他今並未以“本王”自稱。

“昨晚我喝醉了酒，醜態畢吧？”良梓棲自嘲地笑了笑。

“沒有。”我誠懇道。

“…”他聽了，沉默片刻，忽而停下了腳步，意味深長地注目於我“雲玦，你真的要嫁給我嗎？”我聞言一愣，沒想過他會對我直截了當地提出這個問題，但我隨即恢復如常，同樣停止前進，不卑不亢地回答:“皇上賜婚，雲玦豈能抗旨不尊。”

“呵…”他輕笑一聲，望向別處，目光似是淒涼“是啊，他的旨意，從來無人能逆。可是雲玦…”他皺起眉頭，略作猶豫，然後，視線驀地移回了我的臉龐“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

“雲玦明白。”對方的這句話倒是早在我的預料之中，並且也是我的心聲——區別在於，他能言明，而我只能放在心裡。

“對不起。”他垂下眼簾，愧疚之溢於言表。

堂堂一國皇子，居然在向我道歉，只因為他心尖的那個人，不是他即將娶進門的我。

“殿下言重了。”他真誠的歉意讓我不由心中一暖“對於這件事，雲玦雖無能為力，但至少我能夠理解殿下，所以…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他緩緩抬眼，凝視著我的雙眸，忽然苦澀地笑了“我未來的側妃是你，這恐怕是我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

“殿下…”望著他那彷彿已經放棄一切的笑容，我不心頭一緊。

“叫我梓棲吧。”他隨手拂袖道。

“梓棲…”我無暇推辭，一心想著更重要的事，因而不由自主地斂起眉“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路還長著，人生還是有希望的，你這是何苦？”他聞言揚了揚嘴角，側身不置可否地邁開了步子。我見狀，也連忙起步跟了上去。

這張和學長一模一樣的容顏，此刻為何是一副宛如看破紅塵的神情？叫人瞧著，心裡著實不好受。

“…”不自覺地擰起眉，我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開口一勸“有些話，雲玦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他口氣淡淡的。

“你還是很喜歡她，對嗎？”我定睛問。

他不語，但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痛已然證明了他的心跡。

“即使今後你們的身份變了…”對未來之事有所預見，我看似鬼使神差地管起閒事來“你還是會要她的，對嗎？”

“…”話音剛落，良梓棲明顯地愣了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側首蹙眉，他又一次停下腳步，雙眼注視著我，他似乎已經想到了一些不能說出口的話。

“我只是想確認…”我被他嚴肅的眼神震了一震，旋即面如常道“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雲玦…你應該明白的…”他的眉間漫著不開的愁緒。

“雲玦不是為了自己。”生怕他誤會我在介懷於他和傅卿尋之間的關係，我急忙輕聲打斷。

聽了我的澄清，他再度愣住，而後又很快緩過神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著我:“你該不會是想…”不是我想，而是我深知，不久之後就會有這個條件…就看你屆時願不願意衝破世俗的束縛了。

“雲玦…”見我一言不發地瞅著他，他似是坐實了心中的猜測，臉上的詫異之也漸漸消散“你以為我不想嗎？”一句反問，昭示著眼前的男子已經開始對我卸下了曾經有過的心防“可是你知道嗎？這些子以來，她把自己關在寢宮裡，甚至都不願見我…”提起那個讓他心心念念卻求之不得的女子，男子內心的惆悵又不由分說地爬上了眉梢。

“不單獨與你見面，是正確的做法。”雖然這說法有點殘忍，但忠言逆耳利於行“宮中耳目甚多，避嫌是無可厚非的。”

“你說的我都懂，可是…”

“我可以幫你，要不要試一試？”腦中的念頭迅速成形，我斬釘截鐵地伸出了援手。

“你…要幫我？”對於我突如其來的提議，良梓棲貌似不太理解，他皺眉俯視著我的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們倆身份不同，關係特殊，如果單獨會面，落在有心人的眼裡，便可大做文章，但若是皇子攜王妃給庶母請安，那就名正言順了。”我面上鎮定地道出上述說辭，心下卻也不免緊張忐忑。

我是在幫助他們，更是在替自己未雨綢繆。要知道，傅卿尋那邊怕是一時半會兒挽回不了什麼，但我至少可以做些順水人情給良梓棲——畢竟不出數月，這北梁的天下便是他的了。我不是聖人，沒法單純地為兩個異世界的人考慮，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兼顧彼此。

“你是說，要陪我去見她？”良梓棲想必是聽懂了我的意思，但他還是以不太確定的口吻詢問。

我頷首稱是，繼而又篤定道:“應該不會有人想到，我這個未來的側王妃，居然願意幫這個忙。”

“雲玦…你…”他的眼中似有千迴百轉，最後皆化為的眸光，反倒叫我為自個兒那不單純的動機而到了些許慚愧。

“梓棲，無論今後事情變得如何，都不要放棄希望，好嗎？”我微笑著與之四目相對，字字發自肺腑。

話音落下，他輕輕地笑了。我很高興地看到，那笑容裡終於有了一年前的影子。然而我並不知曉，這相視而笑的場景，落入他人眼中，會衍生出一段怎樣的故事。

寬過後，兩人各自打道回府。到了第五天，我按照約定，與良梓棲一同入宮，雙雙去往筠來宮。一路上，我直言不諱地向良梓棲說明了傅卿尋已將我視作幫兇的情況，告訴他待會兒切莫因為傅卿尋對我的態度而到驚訝。

“你怎會害她？”不過聽完了我的敘述，良梓棲已然先一步錯愕起來了。

瞧，連他都瞭然於的事情，這傅卿尋偏偏就是霧裡探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旁觀者清”？

“殿下信我就好。”我揚報以淺笑“至於公主…路遙知馬力，久見人心。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這麼安著自己，兩人已然邁進了筠來宮的大門，命宮人去向她家主子通傳。本以為傅卿尋不會輕易同意我們入殿覲見，豈料前去通報的宮女卻帶來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使我原本準備的應對方案當即沒了用武之地。

見到傅卿尋的時候，她正一臉淡漠地品茗，即便我和良梓棲朗聲向她問安了，她也仍是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周圍的宮女早已識相地退下，良梓棲大概是等不及了，忍不住喚了一聲“卿兒”——豈料這一聲呼喚，沒將對方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卻叫女子的目光轉，最終停留在了我的臉上。

“王妃今好興致。”她開口不鹹不淡道。

“民女尚未嫁入王府。”我微低著頭，反駁之詞同樣說得波瀾不驚。

“那還不是遲早的事。”她徐徐放下茶具，嘴裡似是冷哼一聲“娶了這麼一個心深似海、步步為營的側王妃，本宮真是要恭喜王爺了。”

“卿兒！”女子的一番冷嘲熱諷終是起了良梓棲的不滿，沒等我這個苦主開口一言，他已先行替我鳴起了不平“雲玦並未算計於你，你為何這般出言刁難？”出人意料的一席話令傅卿尋情不自地愣了一愣，也讓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來回端量起他們的表情——女子臉上的怔忪已然被冷笑的神取代，她似是下意識地抬高了下巴，揚起嘴角目不斜視地注視著我們所在的方向:“王爺當真是心疼王妃。”

“卿兒！”良梓棲上前一步，短短兩個字裡卻是道不盡的苦楚。

這樣下去只會適得其反，讓她愈發厭惡我而已——想到這裡，我若無其事地望向主位上的女子:“娘娘，王爺此番前來，是有要事同娘娘商議，至於民女，就先行告退了。”說罷，我扭頭向身側之人略作頷首，誰知那邊廂卻不識好歹。

“這一個多月來，王妃莫不是絲毫沒有習得天家的規矩，怎變得這般自說自話？”傅卿尋意外吐出的言論令換眼神的我二人俱是一怔“筠來宮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這下我是徹底愣住了——不是鑑於她的話確實合乎禮儀，而是在於我沒能料想她竟變得如此蠻不講理——我就這樣令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雲玦，你先去吧。”所幸身邊還有個明事理知情意的良梓棲在，他側首對我柔聲關照著，明顯是在替我解圍“我來同她講。”我忙衝他點點頭，然後默不作聲地後退、轉身、邁步。在這一過程中，我總算是沒再聽到傅卿尋那咄咄人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