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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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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姑姑仍在哭泣,淚水幾乎能從她的指縫裡湧出。一個奔赴不惑之年的女子哭得如此傷心絕,那背後,必然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辛酸往事。

“公主…”沈姑姑好像總算緩了過來,她泣著仰視於我,突然俯下身去“奴婢叩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等等等…等一下!什麼公主?!你在說什麼?!”我慌忙蹲下身子攔住了她正叩拜的上身。

“您才是公主,您才是…南浮先帝…與皇后娘娘…唯一的遺孤。”她淚滿面地凝視著我,噎噎地道出了一句足以讓我目瞪口呆長達三秒的話。

“公…”我呆若木雞地看著她,一瞬間失去了良好的語言機能“公主不是傅卿尋嗎?”

“不。”女子堅定地搖了搖頭“她不是先皇和皇后娘娘的孩子。”

“這…”一直認定的事實突然之間遭人推翻,我一時間難以接受“你有什麼證據?”

“您能跳出北梁皇室代代秘傳的‘輕羅舞’,這就是鐵證。徵選宮女那會兒,奴婢正是親眼目睹了您的舞姿,才想盡法子疏通,為的就是把您留下,將事情個清楚…”沈姑姑擦乾眼淚,無比莊重地注視著我,而我似乎也明白了,為何當時我那亂七八糟的刺繡竟也能入了考官的眼“此外,您的下有一顆自出生時就存在的美人痣,您的上,還有一塊比銅板稍小的褐胎記。”聽著女子的講述,一幕幕重疊的畫面清晰地浮現於腦海——下頜的美人痣,間的胎記,如假包換…那一晚在月光下靈動的白倩影,彷彿此刻又重回眼前。

原來那叫“輕羅舞”?

“奴婢說得沒有錯,對嗎?”沈姑姑的輕聲細語喚回了我的思緒。

“你是什麼人?”我雙眉微鎖地盯著她,雖然覺告訴我她不是敵人,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先起來說話。”

“是。”沈姑姑恭恭敬敬地應著,然後起身站定,低眉順目“奴婢當年隨凌雲公主,也就是您的母后,遠嫁南浮,是其貼身侍女。其實…奴婢打從第一回見到您起,就一直懷疑您是公主…”不知是不是怕我不信,她說著說著愣是扯回到了先前的話題上。

“就因為我無意間跳出了‘輕羅舞’?”

“是…但不止如此。”沈姑姑忽然抬起了頭,深深地凝視著我的眼,眸中似有千迴百轉“您和王爺…和您的父皇,眉宇間有幾分神似…記得那您從東漓歸來,和卿尋公主一同路過宮中某處,奴婢恰從不遠處見到了身著男子裝扮的您…恍惚以為,是王…是您的父皇。”那天…對,那天我和傅卿尋一起回玉樹軒,確實在半路上看見一排拿著樂器的女子走過,還聽到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莫非就是這個沈姑姑?是她一時錯看了我,錯愕不已才失神鬆了手,叫手中的樂器落了地?

“那…你又怎會落到北梁?皇后娘娘…你的主子,也才過世一年有餘。你應當是在南浮的皇宮裡侍奉她才對。”想到了這一不合理之處,我當即提出疑問。

“…”話音未落,女子已然抿著低下了頭,眼中宛如又有點點晶瑩湧“因為奴婢…沒有臉面留在王妃和王爺的身邊…”

“沒有臉面?對了,你方才說過,是你把我丟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方悲傷的樣子雖然叫人有些不忍,但眼下,清事實真相才是當務之急。

“…”女子鼻子,似乎勉強調整了情緒“十八年前,浮陽帝,也就是您的祖父,駕崩了,皇位之爭為南浮皇城帶來一片血雨腥風。”她抬起頭來,將陳年往事逐頁翻開“您的父皇,的確是先帝最中意的皇位繼承人,也正因如此,當時還是恭王的他,慘遭其他皇子的追殺,親信和軍隊皆被人擋於城外,所以王爺只能帶著才誕下公主的王妃逃離皇城,與部下會合,再從長計議。王爺武功雖弱,但為了保護兒,只帶了幾名府內高手,就試圖引開賊人。王妃不忍看王爺獨自一人赴險,將還在襁褓中的公主您給奴婢,自己則帶著產後虛弱的身子,折回去救王爺。”

“然後…你就把我丟了?”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我的一句無心探問換來的是女子猝然跪地的舉動,然而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惶恐,有的只是不可自已的悔恨。

“你先別急著跪我。”我半蹲下身,將之扶起“我想知道,好端端的,怎麼能把一個大活人給丟了呢?”見她仍舊一臉痛和愧,我連忙展開補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奴婢…在抱著您逃走的中途,遇上賊人襲擊,奴婢武功不敵,被那人…搶去了懷中的襁褓…”沈姑姑一邊哽咽一邊敘述著,彷彿每一個片段的回憶都在割她的心。

“你可看清來者何人?”

“奴婢不知,只記得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師傅!?

我猛地瞪大了眼。

“那個人知道我是誰家的孩子嗎?”我急急問。

“奴婢也不清楚…”沈姑姑面帶淚痕搖著頭“只曉得她武功高強,殺了奴婢的妹妹,將奴婢打傷打暈,又搶去了才出生兩天的您…”原來在那場意外中,她也失去了她的妹妹。

“奴婢真的沒臉回到王爺和王妃的身邊,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償還自己的罪孽,找到公主的下落…”女子兀自說著,止不住再次淚水漣漣“這十八年來,奴婢一直尋找著,也託人打聽著…終於…終於…”十八年,也真是難為她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在這什麼都不發達的古代,要找一個自小被人奪走的嬰兒,簡直如同大海撈針。

“那他們呢?”我皺著眉頭“既然他最後當上了皇帝,夫二人皆平安無事,就沒想過要找女兒嗎?”說著說著,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莫非…他們本就不知道女兒已經不見了?還是說,他們誤認為傅卿尋才是他們的親生骨?”事已至此,我不得不相信了這個石破天驚的事實,繼而刨問底。

“不。”女子紅著眼,急忙否定“當時逃出王府之際,皇后娘娘特意將王府孃的女兒一同帶走,為的是萬不得已之時,好偷樑換柱,保證您的平安。所以,娘娘對此事是一清二楚的。”

“那個女嬰,就是如今的傅卿尋?”四目相對,我確認道。

“正是。”女子頷首稱是。

“那為何到最後,丟了女兒的娘娘沒來找我,反倒把傅卿尋當做公主撫養長大?”這件事似乎仍有許多疑點,而這一點,便是其中之一。

“…”女子沉默了片刻,慢慢垂下了腦袋“娘娘不是不想尋您,怕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她是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會心有餘而力不足?”見女子支支吾吾的模樣,我不由生疑“沈姑姑,請你告訴我實情。”

“…”女子雙眉緊鎖,埋低了腦袋,似有難言之隱。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見對方猶豫不決,我唯有試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如今他們已經都不在了,還望姑姑放眼將來,能將真相告知與我。”

“…”沈姑姑聽了,抬起頭,面,旋即又移開了視線“奴婢…奴婢…不能背棄主子。”

“背棄?”她的話叫我頓覺一頭霧水“我既然是他們的親身女兒,你把事情同我說清楚,又何來‘背棄’一說?”對方聞言,依舊一聲不吭,我不由有些急了,但我還是耐下子,思量了一會兒“我見過皇后娘娘,現在想來,也總算明白了她當時見到我,為何會潸然淚下。”往事歷歷在目,我不輕聲嘆息“我想,她對自己的親身骨不是沒有情的,這其中,必有隱情,對嗎?”我目不斜視地瞅著對方,看見她的動了一動“沈姑姑,我有權知道真相。”

“…”一番話終究讓對方的視線移回到我的臉上,她凝視著我,沉默良久“公主有所不知,王妃當時難產,雖然最終將您生下…但她卻被大夫告知,再也無法懷孕生子…”女子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溼了眼眶“可王爺若要繼承大統,沒有子嗣是不行的…”

“他可以另娶他人。”我當即打斷,客觀表示著“當皇帝的,立幾個乃至幾十個妃子,不是很常見的嗎?”

“不是的!”豈料對方一口否定,反應莫名烈“王爺與王妃情甚篤,是容不得他人介入的…”後半句話,她說得越來越輕,頭也不自覺地低垂了幾分。

“可是後來,他不是照樣三宮六院妾成群?”

“奴婢也不知…為何會變得如此…”她的神相當尷尬“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分明是極喜歡您的。從王妃懷孕直到生產,王爺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天天算著子,盼著您降臨到這個世上…”原來再深的愛,也敵不過歲月的消磨。

“但是這麼多年了,他們誰也沒有來尋我。”內心唏噓的我很現實地闡述了一個仈jiu不離十的事實“也許如你所言,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們需要一個公主,可這並不妨礙他們暗中派人尋查我的下落。”

“不是的公主!”女子把頭搖得跟撥鼓似的“王爺比誰都期盼著您的降生,倘若知曉您被賊人擄去,他不可能不差人尋找的!”

“好,假設他確實不知情。那王妃呢?”

“王妃自然也是疼愛您的!”目睹對方急得快要哭出來的神情,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事到如今,我糾結於這些問題,又有何意義?人都已經不在了,那對整個南浮最尊貴的夫也好,他們真正的孩子也罷,全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何苦來哉?

“呵…算了吧…”思及此,我似乎豁然開朗“你我都不清楚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切說辭皆為猜測,即使想要查實,也已無從入手。”從莫名入戲的狀態中身,我輕輕嘆了口氣,決定著眼於當下“沈姑姑,你應該在我回北梁的那一便確信了我的身份,但為何直到今將此事告知與我?”

“…”我話鋒一轉另起爐灶的行為讓對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回稟公主,因為奴婢聽聞,皇上已然下旨賜婚,令您與…您的表哥成婚,成為裕王府的側王妃。”對啊…如果我是良凌雲和浮暄帝的女兒,那豈不成了良梓棲真正的表妹?也不對,古代表親成親,是很正常的事啊?這沈姑姑為何要因此出面?

想到這裡,我開門見山地問:“那又如何?”

“回稟公主,您的母親曾經發願,不再讓自己和自己的骨…與北梁皇族,扯上半點關係…”女子皺著眉頭,神情凝重地解釋著“奴婢,想要遵從主子的遺願…”良凌雲貴為北梁公主,就算嫁入南浮,也沒必要和孃家斷絕來往…難不成?!她察覺到了她哥哥的異心?!

“公主,奴婢自知沒有資格干涉您的終身大事,但是請恕奴婢斗膽,望公主三思…”見我良久緘默不語,女子懇切地補充道“更何況,您若是真的嫁入了王府,恐怕將有礙於今後復國一事…”復國?

聞此一言,我忽覺眼前一亮。

“沈姑姑。”

“奴婢在。”

“大婚之事,你不要再問,也無需心,我自有主張。”我目不轉睛地凝望著遠處,各種念頭如雨後筍般冒出頭來“還有,今你我所說的一切,決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