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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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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光明媚。蔚藍的天空裡偶有白雲舒捲,幾隻麻雀嘰喳著停在鑲有琉璃瓦的屋簷上,旋即又靈巧地拍拍翅膀,直衝天際,迅速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我如同往常一樣,上朝、議政、退朝,為的是不讓任何人看出任何蹊蹺——但與平裡不同的是,這天退朝後,我傳召的不是幾乎每天都到御書房報道的左相,而是極少被我傳喚的右相。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尚未褪去朝服的溫故離在偏殿等候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得以覲見——他一如既往地擺著張冰山臉,毫不含糊地向我行禮。

“平身。”我擱下手中的筆,抬頭波瀾不驚地注目於他“今個兒天氣不錯,陪朕走走,如何?”知曉他通常不會主動問我尋他何事,我便自覺地道出此番宣他前來的“用意”

“是,臣遵旨。”他聞言似是愣怔片刻,旋即面如常地欠了欠身。

簡潔明瞭的四個字,既不失禮節,又不套近乎,很符合他溫故離一貫的處事風格。

我暗自笑了笑,二話不說就從座椅上起身,起步與他擦肩而過,朝著屋外不徐不疾地走去。以餘光瞥見他已快步跟上,我輕輕揚了揚,不動聲地同他一前一後邁出了大殿。

一路領著他往既定的目的地行進,我並不急於開口與之談。我想,憑他的察言觀的本事,理當已經注意到,往常侍奉於左右的某名貼身宮女而今並不在側。

那麼,他又是否會由此推測出我此次邀約的目的呢?

兩人默不作聲地信步而行,我見時機差不多了,就冷不丁側首衝他微笑道:“溫愛卿,你的傳家寶寄放在朕這裡,也有兩個多月了,你想明白沒有?準備何時將它取回?”

“回皇上,臣那業已表明心跡,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他固執己見地重申著當的觀點。

“如此說來,溫愛卿是當真不打算娶生子了?”我不喜不怒,徑自進行了邏輯上的跳躍。

“…”溫故離微低下頭,算是以無聲的默認作為回答。

“該不會是在哪兒藏了個兒子或是女兒,是以心下篤定,但又沒告訴朕吧?”我抓住這一良機,輕笑著試探他,一雙眼則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不願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臣不敢。”我突如其來的遐想令他明顯怔了一怔“臣的確膝下無子。”

“為什麼?”沒有捕捉到任何異樣,我開始徹底地相信,溫故離是真的不知道出秀的真實身份“朕記得你之前說過,自己並無龍陽之好,也沒有什麼隱疾,既然如此,為何你至今仍不願與人共結連理、生兒育女呢?”回憶起數十天前的場景,我忽略了自己“不過問臣子私事”的“承諾”一本正經地發問“莫非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話音落下,他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該不會被我言中了吧?

我同樣停止前進,轉身恰好對上他眸中罕見的詫異之

真說中了?!

就在我心裡不由“咯噔”一沉的時候,溫故離恍然斂起了錯愕的神情,埋低了腦袋沉聲道:“回皇上…臣…確實曾有一心愛之人…可是她,已經不在了。”他說的,難道就是出秀的娘?

望著眼前人陷入哀思的模樣,我竟情不自地心頭一軟。

不行,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就這麼被他帶過去了。

“這麼說,丞相是心繫那名女子,才想要為了她…守身如玉?”

“還望皇上成全…”他沉默了片刻,依舊低著頭輕聲請求,全然沒了朝堂之上那義正詞嚴甚至咄咄人的氣勢。

是真的嗎…他和出秀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抿凝視著虔誠請願的男子,不由自主地動搖了。

“朕先前並不知曉其中有著這樣一段因緣,也是險些好心辦了壞事,還請溫愛卿…莫要見怪。”心下雖是天人戰,我面上還是努力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應道。

“臣不敢。”溫故離拱手作了個揖“謝皇上成全。”難不成還真是個痴情種…不行不行!我怎能忘記今一行的初衷?就算他是真心願為出秀的孃親孤獨終老,也不能證明他肯為了他們的女兒放棄權勢、地位,更不能證明他對我這個一國之君從無異心!

如此告誡著自己,我直了板,一言不發地側過身子,邁開步子繼續前行。

不久,他就跟隨我的步伐,來到了一座院落的外頭。

“溫愛卿,朕方才聽了你的話,不想起了這陣子聽說的一個故事。”我不徐不疾地站定了,兩隻眼直盯著院子裡瞧“愛卿可有興趣一聽?”

“臣願聞其詳。”許是已然消化了適才萌生的傷,此刻的溫故離又恢復了往慣有的處變不驚。

我悄悄揚了揚角,深知他已在引誘下入了我的局。於是,我再度舉步向院中走去,並確信他亦已緊隨其後。

“那也是一對璧人的故事。”我一邊不徐不疾地行走著,一邊將事先預備的說辭娓娓道來“他們本是兩情相悅,說好了要廝守一生,可偏偏事與願違,陰差陽錯之下,兩人生生分離。男子回到家鄉做了大官,女子留在他們相遇相戀的地方,含恨而終。”說著,我不著痕跡地看了溫故離一眼“這個時候,男子並不清楚,他心愛的女子已經為她生下了一個女兒,並且獨自一人,含辛茹苦把孩子撫養長大。她一直告訴他們的女兒,不要憎恨父親,因為父親實在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才無法與她們母女共享天倫。”溫故離一聲不吭地聆聽著,一雙劍眉卻已不自覺地斂起。

“可是那個女兒怨啊,恨啊…憑什麼別人都有爹爹疼愛,她卻只能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受人欺辱?所以母親過世後,她獨自來到父親做官的地方,她想親眼看一看,父親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是不是值得母親苦等一生?”訴說著一段或許真實存在的苦情戲,我的眼眶裡居然也漸漸有了溼意“去秋來,她就那樣遠遠地看著父親,從不願相認,到不敢相認…她說父親是個好人,她不能去打擾父親的生活,只要能隔三差五地看到他就好…”我滔滔不絕地講述著,眼看再走過一處拐角,就是我為他們這對父女所準備的舞臺了。

“直到有一天,她父親只當她是個下人,給她一項極其危險的任務…”終於一路行至一個偏僻的小院落裡,我停下前進的步伐,抬了抬下巴,示意溫故離去瞧那顯而易見的景象“而她,也將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順著我的目光望去,他可以看到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正仰臥在由四張桌子拼湊而成的“木板”上。女子的四肢均被鐐銬緊緊地束縛著,臉上正覆著一張溼潤的宣紙,前額還纏著一塊染血的白布。她的左右兩側,分別站立著兩名低眉順目的太監。其中一個太監的手邊還放著一張方桌——桌上,是一大疊宣紙和一盆清水。

聰明如溫故離,應該立刻就能看懂眼前的一切。

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結合我先前所述,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呢?

“溫愛卿,其實朕剛才所說的故事,正是這個犯事的宮女告訴朕的。”為了幫助溫故離理清思路,我層層遞進,步步為營“而她所接下的那項危險的任務,就是蟄伏在朕的身邊,當一個細作。”我若無其事地陳述著,冷不丁轉動脖頸,將視線從年輕女子的身上挪到了中年男子的臉龐“依你之見,這個盡孝卻不盡忠的女子,朕是該殺她呢?還是該留她?”狠絕的話音尚未落下,我已微微瞪大了眼,目光炯炯地盯著溫故離——映入眼簾的,是他逐漸泛白的臉

這是我第一次,目睹他如此彩的表情變化。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想必已經明白了什麼。

所以,他震驚,他忐忑。

見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卻又偏偏抿緊了嘴未置一詞,我倏爾側首,避開了他的注目,重新面向那被固定於刑具上的女子。

你既已猜出了七八分,又何苦自欺欺人、不敢承認?

想來,還是得由我來捅破這最後一層窗戶紙。

思及此,我面沉如水地直視著前方,幽幽地開了口:“對了,朕差點忘了告訴你。那個人還說,你們溫家人的口,都有一塊樹葉狀的胎記,不知是真是假?”語畢,我特意扭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他蒼白的容顏和緊鎖的雙眉。

“看來她所言非虛了。”

“皇上!”孰料我話音剛落,溫故離就猛地跪了下去。

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無疑令我心中一驚。

我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破功了。

不…不會的!他不會就這樣認罪的!

我強迫自己定下神來,了口氣,裝模作樣道:“溫愛卿這是做什麼?朕不過是問你,人該不該殺。何需你行如此大禮?”他兀自直地跪在那裡,目視前方,並不接話——然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整個身體正在微微地顫抖,似是竭盡全力地隱忍著。

我就知道…他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突然冒出頭來又毫無親情羈絆的女兒…毀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

出秀,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稱讚說好的父親!你一心一意想要維護的人,此時此刻,本就不願為你捨棄他的榮華富貴!

進行著內心無聲的控訴,我目不斜視地望著仰面朝天的女子,臉不由倏地沉寂到深處。

“既然溫愛卿沒有主意,那還是由朕自行定奪吧。”神凜然地說罷,我舉起右手,示意四名恭候多時的太監動手“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