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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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飛簷退下了。四下再無旁人,程肅告訴我,不必擔心疫病的問題,他都瞭解清楚了,疫情已經過去,而那些老人孩子們,也是確信了可以離村,方敢奔赴他鄉的。
如此說來,地方官並未不負責任,相反的,他們不但組織了賑災,還較好地控制了疫情,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不得不送走一批災民,這才導致了眼前災民聚集於皇城外的結果。
我想,我幾乎已經怪不了任何人,在可怕的天災面前,任誰都無法力挽狂瀾。
如今我能做的,恐怕唯有竭力挽回,儘可能地將損失降到最低了。
是以,我和程肅很快將早朝前未能及時探討的賑災方案提上了議程。
“賑災無疑需要足夠的財力,但是如今的南浮,國庫並不充盈。”程肅一邊迅速翻閱著一本史冊,一邊敘述著業已被我認清的現實“所以,我們需要銀子。”他毫不避諱地說著,停下了翻找的動作,大概是剛好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頁“你看這裡。”他指著某一頁上的文字道“南浮歷史上,曾有皇帝藉著自己的壽辰,暗示文武百官獻上賀禮。而那些賀禮,最後都被送到了部分地方官那裡,作為賑災的備用款。”
“這招夠陰的啊。”我一面默讀他指給我看的記載,一面聽他簡潔明瞭地概括,不由心下一樂“皇上要禮物,群臣哪有不爭著拍馬的?有誰會想到,竟是被集體擺了一道呢?”
“嗯,倘若直言要眾臣捐獻財物,那他們必定多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並且也籌不到多少銀兩。”程肅點點頭,表示認可“但若是假意索要壽禮,那麼眾人定會爭相獻寶,以博龍心大悅。”
“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只能在心裡叫苦。”設想著許多年前有這樣一群啞巴吃黃連的大臣,我不由得將他們和前朝的那群狐狸們重疊在了一塊兒,然後忍不住就揚了揚嘴角“這一招確實巧妙。”
“也許,你可以一試。”他忽而抬起頭來,注目於我。
“…”餘光注意到對方投來徵詢的目光,我亦抬眼,與之四目相接。
“近十年來,南浮的確是多災多難,不光是沛河沿岸,不少地方恐怕都已不堪災難帶來的重負。而國庫…”他頓了頓,雙眸定定地看著我“同樣難以負擔。”
“是因為這樣…”我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若有所思地俯視著書冊上的白紙黑字,腦中忽然浮現起男子眼中那曇花一現的隱憂之“那個人才無所作為嗎?”話音落下,回應我的卻是一陣沉默——這令我驀然回過神來。
為什麼我會突然想到了溫故離?還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就好像是…在替他辯解一般。
這是中了嗎我?
“…”見程肅一動不動地凝眸於我,我不由自主地癟了癟嘴,不自然地看向別處“幹什麼?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也不至於不講道理。”
“我知道。”他平靜地肯定著“你一直都是明理的。”
“…”對方煞有其事的讚譽叫我反倒無言以對了“多謝誇獎啊…”是以,我只好眯起眼睛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什麼反應,我抬起眼皮重新注目於他,恰好對上他噙著淡笑投來的眸光。
他雲淡風輕又意義不明的笑意令我莫名心頭一緊,為了掩飾莫須有的尷尬,我靈機一動,看似隨口道:“今天二十幾了?”
“二十二。”他面不改,從容作答。
“時間不多了,我們得抓緊。”我若無其事地將話題轉移到正軌上“想出個合適的說辭來,好讓文武百官自動掏包。”
“嗯…”他略作頷首“不過雲玦,即便籌集到了一定數目的錢款,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此話怎講?”我嘴上問著,腦袋也跟著思考起來。
“一個國家的財政,不可能長期靠著官員捐款捐物來維持。”他看著我,鄭重其事地說著“而面對天災**,我們也不能總是光做善後工作。”
“你是想說,應該從防災入手,而非一味賑災?”我推測著他的意思,意圖向其確認。
“正是。”他篤定頷首,證實了他的想法與我的不謀而合“不管這些災難是天神責罰還是科學使然,我們都有必要採取一些防患未然的措施。”
“像是築堤壩防洪災這種?”
“對。”
“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隨即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沉默以對,算是默認。
一方面要想法子在這各種技術落後的古代防災減災,一方面要讓相當空虛的國庫充盈起來——大工程啊…思及此,我不閉上眼,伸手了太陽。
“一點一點來,先把眼前的事辦好。”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程肅這般出言寬。
我也明白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的道理,於是便睜開眼,揚著對他點了點頭。
翌,南浮前朝傳出了一件聞所未聞的新鮮事兒。
戶部尚書在上早朝的時候,意外收到了皇帝欽賜的字畫。理由僅僅是,他的壽辰和國君的生辰僅一之差。
“愛卿的生辰是臘月二十七,只比朕的晚了一天。朕覺得這倒不失為一種緣分,便想著寫一幅字贈與愛卿,權當是朕給愛卿的賀禮了。”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我笑語盈盈地說完這番話,那年近百半的戶部尚書是何等的受寵若驚。他跪在大殿之上,於眾目睽睽之下叩謝隆恩,並在部分同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顫顫巍巍地接過卷軸。
興許事後他會如夢初醒,他的主上我,這是在拋磚引玉呢。
不然,我又豈會在御賜墨寶之後,明確表達了自己對於十九年來頭一回和滿朝文武一同過生的“期待”之情?
誠然,收了我的字,他總不能不懂什麼叫禮尚往來吧?聽了我的話,他們總不會一點也不明白我的言下之意吧?
兩後,我正提筆在案几前圈劃,聽聞了左相求見的稟報。
“如何?他們有沒有忙活起來?”覺到程肅已然踏著穩健的步伐翩然入室,我氣定神閒地發問,並不急著抬頭去看。
“如你所料,幾乎全都在忙著挑選奇珍異寶。”少年好聽的嗓音傳至耳畔“據說,連皇城外的不少地方官,也聞風而動了。”心中的預測得以坐實,我不暗自鬆了口氣,莞爾一笑。我停下手中的筆,抬起腦袋,用目光鎖定了來人的臉。
視線匯,相視而笑。
“看來小時候的書法沒白練,雖然只是業餘中的業餘,但好歹還拿得出手。”沒錯,我親自寫了四個字,將之作為壽禮賜予那戶部尚書,為的就是以一種在情在理的方式提醒眾臣:你們主子的生就快到了,趕緊備好價值連城的禮物呈上。
而我之所以選擇了親筆書法作為敲門磚,是因為對於文武百官來說,無論多麼昂貴的財寶都比不上一國之君的墨寶——更為關鍵的是,它不花錢。
“你啊…真夠的。”程肅難得調侃起我來,想必早已察了我的這點小心思。
“沒辦法啊…我缺錢。”我自然知道他絕無惡意,便淡定自若地挑了挑眉,順著話頭裝無辜“自然得打細算。”他不說話,只是看著我微笑。
“要不往後每到中秋節啊元宵節的,就寫幾個字送人…不對,乾脆拿去拍賣,說不定假以時,我就發了。”仗著自個兒一國女帝的身份,我煞有其事地遐想起來。
“物以稀為貴。”程肅淡然道。
“好吧。”我揚了揚眉,並不解釋,只緣我相信——相信他能聽得懂我是在說笑。
然後,我收起裝模作樣的神,拿著一張紙,起身走到他的跟前。
“這些是我這兩天整理出來的名單,你看看合適不合適。”說著,我將手裡的白紙黑字遞了過去“到時候賀禮收上來,統一折合成銀兩或是銀票,分發給這些天災頻發的地區。”程肅接過我遞去的紙張,認真地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問:“你決定好了?要讓那些災難多發區的官民,自己解決問題?”
“嗯…”我抿頷首“平心而論,要讓皇城以一己之力負擔所有的災民,確實是下下策。所以,分而治之,讓當地政府自己消化,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說話間,程肅似是看完了紙上的文字,忽而抬眼盯著我瞧。
“幹什麼又盯著我看…”我上下打量著他意味深長的神情,不由得心虛了三分“我不是說過了嗎?又不是但凡溫故離的觀點,我都會予以否決。”他聞言,似是笑而不笑,他眨了眨眼,說:“我可沒提他。”我不願承認自己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於是嘴硬道:“那你看我幹嗎?”
“我在聽你說話,不看你看誰?”
“…”程肅你其實是個腹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