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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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立左右兩位丞相之事,很快就被提上了議程。
消息一出,文武百官議論紛紛,幾乎都在揣測著新帝將會提拔何人為相——這一似乎理應出現的景象最終並未上演,原因在於,我直接就將程肅的名諱與左丞相的官職捆綁在一起,大手一揮拋到了眾臣面前。
是以,毫無心理準備的群臣大多有驚無喜,相繼站出來表示反對。而這樣的反應,自然是在我的預想之中。我鎮定自若地將事先預備的理由逐一羅列,諸如他本就擁有不小的名望,他年紀輕輕就具備超常的智慧與才幹,他在並不知曉我身份的情況下依然幾次三番救我於水火之中,他一路扶持我榮登九五卻不求回報…我時而慷慨陳詞,時而面凜然,為的是達到最佳的勸說效果。
許是我的觀點確實有理有據,又或者是我的態度自始至終都很堅決,一番說辭下來,不少大臣已然識時務地閉上了嘴,不再多言——但仍有小部分臣子固執己見,不願鬆口。
至此,我只能使出殺手鐧了。
“爾等如此,莫不是要陷朕於不義?”我學著古代君王的樣子,站在龍椅前,一隻手放在背後,另一隻手來回指著那幾個頑固不化的男人,皺著眉頭,面不善。
“皇…皇上何出此言?”為首的一名男子詫異地望了我一眼,隨即拱手垂眸道。
“程公子雖高風亮節,不求任何回報,但朕曾經不止一次允諾過,他若繼承大統,必將賜其高位。更何況!”眼瞅著對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我急忙搶先一步高聲強調“他小小年紀就已聲名在外,其才智與能力,四國之內有目共睹。朕很早就看中了這個人才,亦深信他的為人和品。如今得此良機,豈能不速速將之納為己用?難不成!”見那人聽著聽著似乎又按捺不住出言反駁,我毫不客氣地瞪著他,再一次完美地將其打斷“你是見不得一個年僅十四的少年英才坐上比自己更高的位置,故而寧可叫我南浮損失一位棟樑之才,也要拼死在此打壓於他?!”
“皇上明鑑!微臣絕無此意啊!”大抵是沒能料到我滔滔不絕之下竟會將矛頭指向他個人,甚至還不由分說給他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那人慌忙跪下身來大呼冤枉。
“他沒這個意思,”我的視線從跪拜之人的頭頂挪到其餘幾人的臉龐“那就是你們有了!?”我橫眉怒目,厲聲質問著。
“臣等絕無此意!”犧牲國家利益以滿足一己私慾——這罪名可大發了,因此,那些反對程肅當上丞相的大臣們趕緊屈膝下跪,以示清白。
“當真沒有?”
“皇上明鑑——”
“那就是要陷朕於不義!”我非但沒“消氣”反而板著臉怒聲喝斥,絲毫不給他們息的機會。
“臣等不敢!”陷君主於不義的罪名他們同樣擔待不起,因此,幾人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就是同意了。”見幾個大臣這就掉進了我挖的坑裡,我忙擰著眉,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行了!別廢話了,起來吧。”
“這…”幾人遲疑著,似有面面相覷之勢。
“不起來?”我一挑眉再一擰眉“那行,你們愛在這兒跪著就跪著,跪到你們想明白該如何為人臣為止!”
“皇上——”幾人貌似委屈地俯下身去。
叫我玉皇大帝也沒用。
我冷著臉,微微翻了個白眼,不去看那些腦門磕地的臣子。
“皇上。”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一箇中年男子沉穩的聲音響起了。
我聞聲心頭微緊——巨頭來了。
他——溫故離,被我認為是整件事最大的受影響者,始終一語不發地聆聽我與群臣的對峙,至今未置一詞,但終究,他還是開口了。
誠然,一個是年僅十四又無權無勢的少年,一個是長期穩坐朝中第二把椅的一國之相——以後者的心氣和地位,如何能輕易接受前者就這麼近了他的位置?如果不是溫故離生內斂,恐怕早就當眾表態了吧。
心裡多少有點緊張,我卻必須從容不迫地看向說話人——與他的這一仗,果然是避無可避。
“臣斗膽,請問皇上,有否考慮過程肅的身份?”說這話的時候,溫故離毫不避諱地仰視著我,喜怒難辨。
話音剛落,我眉心微動。
身份?什麼身份?
“臣只是想提醒皇上,程肅乃東漓名門之後,而他的父親,是東漓的左丞相——程封。”不知是否將我一閃而過的惑盡收眼底,他並不等我作出應答,便兀自面無表情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溫故離並未直言相向,但我卻很快心領神會——程家在東漓的地位太過特殊,南浮將程家的兒子納為己用,這其中所牽扯的,絕非僅僅是程肅這個當事人。
明白了這一點,我不自覺地慌了慌神。
是我疏忽了!因為一直以來都只與程肅本人接觸,又深知他和我一樣來自遙遠的現代,所以,我早就忘了,他的身後還有一股龐大的家族勢力。
那程肅呢?他也大意了嗎?不,不會的…他是那樣一個睿智沉穩、心思細膩的人,即使提及入朝一事前未曾思量周全,事後也定是經過深思慮的!既然那說定之後,他並未再度前來尋我談論此事,那必然是他已掌握了其中的分寸!
誠然,倘若連他都信不過,試問這世上,我還能相信誰?
思及此,我定了定神,掩去可能已然表現在臉上的愣怔,沉聲道:“溫愛卿不必多慮,這個問題,朕與程公子自會解決。”話音落下,溫故離仍舊那般望著我,不言不語——事情,似乎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直到,我驀地牽了牽嘴角。
“溫愛卿。”一動不動地注目於他,我冷不丁開啟雙,打破了現場的沉默。
“臣在。”他依舊波瀾不驚,雙眸如水般沉靜。
“你今年貴庚?”我微微壓低下巴,盯著他問。
大抵是沒料到我會突發此問,溫故離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隨後才略垂下眼簾,平靜答曰:“回皇上,臣四十有三。”
“那你知道朕今年幾歲嗎?”我又問。
“臘月未至,皇上尚未年滿十九。”他作答。
說實話,溫故離意外道出的信息叫我不為之一頓——我是當真不清楚這身子原主人的生辰位於農曆十二月——不過,我面上並未出任何詫異之,只緣眼下我無暇分神。
“十九同四十三,你我之間,整整相差了二十四歲。”我俯視著他,略微抬高了下巴,望向前方“朕在民間曾經聽說這樣過一句話,‘三年一代溝’。”拿現代的說法忽悠起底下的一行人,我又垂眸看他“如此算來,朕與你之間,便剛好隔著八條代溝。”溫故離同樣注目於我,臉上卻毫無動靜,似乎是揣摩不出我意何為,故而不願貿然出擊。
“父皇若還在世,年紀當與你相差無幾。”我冷不防話鋒一轉,恰見他雙眉微蹙“十幾年前,他為帝,你為相,兩人的歲數相加雖才過半百,但我南浮,卻在君臣一心的合力之下,被治理得國泰民安。”回憶起幾前自己在浮國史冊上看到的記載,我挑選了其中對自己有利的部分,當眾重溫“朕以為,這得益於你們二人年齡相仿。”溫故離仰望著我,依舊一聲不吭。
“倘若當時,先皇方值弱冠之年,而溫愛卿已是耄耋老人,那麼歷史恐將是另一種寫法。因為年歲相差太多,閱歷相去甚遠,你二人思考問題、看待事物的方式定會大相徑庭,這就會致使你們溝通困難、意見相左,久而久之,變得貌合神離,無法君臣同心。”面不改地瞅著堂下之人,我口若懸河“好在父皇與愛卿乃同齡人,兩人之間並無多少代溝可言,上傳下達皆暢通無阻,這才有了熙昀六年的太平盛世。”擺完事實,講過道理,我故意衝男子莞爾一笑。
“…”溫故離照舊不語,與適才不同的是,他微微垂眉,似是陷入了思考。
“皇帝與丞相,一個是號令天下、指點江山的一國之君,一個是掌丞天子、助理萬機的一國之相,這兩個人默契與否,直接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命脈。”我義正詞嚴地說著,轉而略眯起眼,凝視著那劍眉星目的男子“溫愛卿,能明白朕的意思嗎?”溫故離不緊不慢地抬起了腦袋,默默地與我對視。見他似乎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我倏爾一笑,搶先一步道:“當然,代溝是可以填補的,默契也是能夠培養的,只是需要時間。而這一段時間,朕損失不起,整個南浮更是耽誤不得。”一語畢,再無人言。整個朝堂上鴉雀無聲,連方才興許打算出言反駁的溫故離也尊重著這份沉默——我不清楚此刻他心中作何想,但既然他選擇了緘口不語,我自當見好就收。
“任命丞相一事就這麼定了。”我最後掃視了眾人一眼,毫不留戀地側過身子“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