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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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一併給我滾出去!”只聽得嘭的一聲,似乎是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一個身形瘦弱的二十多歲的男子猛地踉蹌倒而出,向著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過來。那人來勢極快,祥叔等人驚呼一聲,四散散開,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後腦向著一塊路邊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見青夏出手如電,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頸,身體不動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厲,長風吹來,青夏衣袍鼓動,墨髮飛揚,臉冰寒好似冰雕雪鑄一般。
“小心。”低沉的女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裡顯得特別響亮。男子死裡逃生,兩股戰戰,突然嘭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的叫起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聞訊趕來的下人們聚集在前院的各個角落,從牆上和門縫間窺視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什麼人?”微微上挑的聲音從賬房裡傳了出來,卻沒有半點想要出來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聲,眉梢一挑,轉身就跨入了賬房之中。
牧蓮一身黑長袍,肌膚如雪,端坐在賬房的軟椅之上,兩側坐著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個商號的掌櫃老闆,人手捧著一本賬冊,似乎正在等待她審查一般。早就聽見了青夏的聲音,可是牧蓮仍舊埋首於賬冊中,過了好一陣才緩緩抬起頭來,嘴角淡笑,眼神輕蔑地從青夏身上掃過,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我還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南楚大妃,請坐,上茶。”青夏動也不動,背脊拔,脖頸微仰,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神淡定的牧蓮,淡笑說道:“免了,我從不喝是敵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蓮姑娘當免可免。”
“哦,是嗎?”牧蓮眉梢一揚,雪白的皮膚上嘴豔紅,微微勾起,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當白鹿原一戰,秦之炎為青夏險些喪命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秦之炎這樣的格,可以那般地衝動,事後又忤逆秦王,更將青夏帶回府中,將王府的大權全都給她,這裡面的含義不言而明,可是她卻還是堅持一遍又一遍地稱呼青夏為楚妃,其心如何顯而易見。
青夏一言不發,也不氣惱,緩步走上前去,從間掏出一樣東西,緩緩放在書案上。
眾人齊齊低頭望去,只見那書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個庫房的鑰匙,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時候,祥叔就將這些東西都給了青夏。當時王府的眾人無人不知,可是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卻並不知曉。此刻見這些東西竟然都被這名女子拿在手上,誰還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一個個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青夏恭敬行禮。
青夏看也不看周圍的各家管事,雙眼只是緊緊的盯著牧蓮的雙眼,嘴角淡笑地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行不穩,牧蓮姑娘,身經兩國三代,二十餘年軍旅血水浸泡而出的這麼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想必應該明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樣的吧。”牧蓮眼神冷然,冷冷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兩團憤怒的火焰在眼睛裡緩緩升騰,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卻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終盤旋在大秦宣王府內,到底所為何事?”青夏淡淡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曾在北地居住餅,聽過匈奴人有這樣一個諺語:麋鹿低頭吃草,雄鷹仰首北望,只有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不停地執著於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沒和你計較你背信棄義,忘宗投敵的豐功偉績,你卻前來對我多加置喙,不覺得可笑嗎?”牧蓮大怒,怒聲說道:“你有什麼資格…”
“我今天能站在這裡,就有這個資格!”青夏驀然揚眉,怒聲奼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沒有能力就要認命,機關算盡,陰謀敗就要認輸,短時的口舌之爭,趁人不備指使些下人為你所用並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一山不容二虎,雙不可同爭輝,況且,在我的眼裡,你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對手。”牧蓮面龐發表,雙拳緊握,怒聲喝道:“莊青夏。”
“莊青夏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說道:“你一介叛國之奴,更曾為大秦的軍,如今還是在別人的家裡,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你又憑什麼對宣王府的外放管事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你不過仗著是南疆巫醫大長老的僕從,藉著經常給殿下送葯傳遞書信的機會,就對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認不清現實不說,更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賤民,卻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恃寵而驕,張揚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歷律,該當挖眼拔舌,斷手砍足,暴屍荒野,死無全屍。”
“還有你們!”青夏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一眾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櫃,眼神冷然的怒聲說道:“你們愧對宣王的信賴,恬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櫃,卻被一個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來喚去!認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辯不別黑白陰陽,一雙招子都是白長的嗎?”咔嚓一聲脆響,牧蓮怒極攻心,竟然生生將手中的筆折斷,青夏整頓表情,冷笑著轉過頭去,寒聲說道:“世間之事,最忌貪得無厭,得隴望蜀。你當初被天下人咒罵,被充為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是殿下對你施於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銘五內,我不奢望你這樣能夠背叛自己民族的人會恩戴德,但是最起碼不要恩將仇報。我話已至此,該何去何從,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從今往後,還讓我看到你對王府大小事情強加干涉指手畫腳,別怪我不顧情面,出手狠辣。”
“帶上你們各家的賬簿,全都跟我去正殿。”青夏凌然轉身,一身米黃裙褂在清晨的朝陽下閃動著璀璨的光澤,一眾外放的主事掌櫃彎著,帶著各家的帳薄苞在青夏的身後,迤邐成排,遙遙的向著王府正廳走去。
窗外的鳥兒嘰喳尖鳴,更加映襯的賬房的冷清敗落,走在最後的東漕運織造宋泉抱著賬本,恨恨地看了賬房一眼,然後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蓮雙眼怒火熊熊,終於瘋狂怒吼,一把將案上的書卷硯臺全都扔到地上,噼啪之聲響徹一片。
祥叔見外放的主事們全都跟著青夏入了正殿,連忙火急火燎地找來了自己的兒子,李鎮韜是宣王府的外管事,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處理。只是他經常全國各地的四處收賬,查賬,經常不在府內,祥叔雖然是大管事,但是因為是孃的丈夫,為人和氣,對於賬目卻一竅不通。牧蓮經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許下,久而久之,就對這裡的事情指手畫腳了起來。可是這女子畢竟來自民間,經歷過很多苦難,對於很多的東西也容易上手。
誰都知道青夏是怎樣的來歷,她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會通賬目和生意,生怕她出醜的李鎮韜在父親的催促下,幾乎是瘋狂的一路狂奔,可是等到了大殿的時候,卻見眾掌櫃全都目瞪口呆地聽著青夏的盤問,全都沒有半點嘲笑戲的樣子。
見青夏訓斥了匈奴牧蓮那個女人,各家掌櫃樂得幾乎能飛起來。這幾年來,這女人對他們大呼小叫,偏又為人機警,很難糊,一旦被抓到錯處,處罰的手段近乎殘酷。眼見她吃癟,更被奪權,各人全都是心懷大放。同祥叔想的一樣,誰都猜測青夏這個世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會打算盤算賬的。畢竟這時代,商人處於末,哪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是會打算盤算賬的。
於是見各家各戶的掌櫃們水般的一個一個上前報告賬目而青夏卻中人是端坐著靜靜地聽著,沒有一言質疑,各家掌櫃幾乎要跳起來來拍手相慶。然而,所有人都彙報一遍之後,那個安靜秀氣的女子,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言辭犀利,刀刀見血,本不用看賬本,只憑著他們剛才所說的一遍,就挑出了各家的漏和辦事不利之處。人人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最後的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
青夏的確不會打算盤,但是她的心算能力,卻曾經受到過嚴酷和訓練,只是聽上一遍,就已經將各家的賬目整合完畢,互相比較一遍,就可以聽得出誰是據實以報,誰是不盡不實,誰是敷衍了事。
秀麗的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下一家,鹿山煤礦。”
“姑娘。”她還沒有說完,鹿山煤礦的掌櫃就嘭的一聲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地說道:“你不用說了,屬下知錯了。”青夏嘴角一笑,沉聲說道:“你排名靠後,見我對前面眾人的報賬不理可否,於是就起了貪念,想跟我打馬虎眼,欺我不懂賬目,對嗎?”
“屬下,屬下…”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青夏眼神凌厲,沉聲說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查看外府賬目,人都有私心,有空子可鑽自然蜂擁而去,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同你們計較,但是我要警告你們,對於作假賬,貪墨舞弊,我比你們地場的每一個人都要通,以後若是再被我發現有人妄圖欺瞞於我,不要怪我不顧及你們為王府出了這麼多年力的情面。我懲治人的手段同牧蓮不同,但是絕對會讓你們記憶深刻,並且永無翻身之力。”眾人額角冷汗齊,齊齊恭敬地說道:“多謝姑娘,我等定當竭盡全力,報效王爺。”青夏微微一笑,面容登時和煦如如風一般,說道:“各位請坐,不過是醜話說在前面以防萬一罷了,我初來乍到,還要各位的幫扶和扶持。殿下為人和善,對待下人也是寬仁仁厚,各位都是王府的中砥柱,元老人物,我們只要齊心協力,才能鞏固宣王府的基業,我在說什麼,各位應該明白。”眾人齊齊答應,就重新一個個再次報賬,只是這一次卻無一人敢徇私舞弊,全都老老實實。頭漸漸偏西,等這些人全都退下去之後,天已經暗了下來,大黃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咬著青夏的裙腳搖著尾巴,一幅餓得要死要活可憐巴巴的模樣。青夏這才發覺竟然和這些人周旋了一,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這時,碧兒突然跑了進來,面微微有些驚慌的叫道:“姑娘,王爺,王爺回來了。”青夏一看她的臉,就知道事情不好,眉頭一皺,急忙了出去,卻見馬車簾子被圍的死死的,八巫的葯童們全都站在馬車外面,炎字營的一眾親衛圍在外圍,見了青夏過來,齊齊讓出一條路來。
自從蓬萊谷相見之後,秦之炎一直氣很好,沒有半點病重的樣子,今天早上走的時候,一切也很正常,怎麼回來竟會這個樣子,只看竟然要讓八巫在馬車上救治,就可知道已經嚴重到怎樣一個地步。
青夏站在冷風中,面蒼白毫無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夜晚的風漸漸冷冽,碧兒拿出一件錦緞披風披在青夏的肩上,她卻彷彿沒有覺一樣,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馬車的簾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炎字營的親衛將前後的大街阻斷,連敲更鼓的更夫都過不來。終於一隻手探出馬車,白石巫醫當先下了馬車,炎字營的親衛連忙抬著一隻軟駕過來,裡面的南疆巫醫緩緩的將秦之炎抬了出來。
秦之炎面蒼白,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眼神也是虛弱無力,一身黑金相的朝服,更加襯得他的臉蒼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