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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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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曹雪芹心知她在穿針引線,但以稿本中有不便示人的詩句,便只好謙虛了“見不得人的東西,怎麼敢在二小姐面前獻醜!”

“你太客氣了。”

“是啊,芹二爺不必客氣——”

“阿元,”烏雲娟打斷她的話“彆強人所難,哪裡有把自己的詩稿隨便給人看的。”這雖是體諒的話,但曹雪芹反倒不能不表示坦然了“其實也沒有不能讓二小姐看的話。”他硬著頭皮,打開斗,將一本裝訂得很緻的詩稿取出來,放在烏雲娟面前,還加了句:“請指教。”

“不敢當!”烏雲娟將手按在詩稿上“不如請——”她停了一下才又往下說“請芹二個抄幾首大作給我,我回去細細拜讀。”

“是,是!”曹雪芹連聲答應,隨即掀開墨盒,毫鋪紙,說一聲:“請寬坐。”打開稿本,考慮那幾首詩刻可以公開。眼角瞟處,只見烏雲娟已悄悄起立,在打量四周的陳設;不就聽得她跟阿元在談,語聲低不可聞,也就不去管他們,專心一志的抄三張紙,屬一屬一共九首詩,已可卷,便將筆擱下來。

“抄好了?”是阿元在他身後問。

“是的,”曹雪芹取了個信封,將詩稿裝了進去,提筆寫上“敬求郢證”四字,站起身來,雙手哦捧上。

“今天是在有點兒冒昧。”烏雲娟接著信封說:“此會不足為外人道。”

“謹遵所命。”曹雪芹很鄭重的回答。

“我告辭了。”

“芹二爺不必送。”阿元緊接著說:“我跟桐生送出去好了。”曹雪芹有些遲疑,不知是不是該聽阿元的話?又想到臨別之際似乎還應該說一兩句什麼話;但就在他躊躇未定之際,烏雲娟已經快出房門,回頭看了一眼示意作別。這就不由得讓曹雪芹在新理念了句:“臨去秋波那一轉。”這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阿元,那不是活生生的《會真記》中的紅娘!自己呢?他在想,算不算張生?於是,他眼前浮起了烏雲娟的影子,但卻像宋朝畫家梁楷的潑墨人物、模糊不清,而由她臉的輪廓,又觸動了他的覺,確實像他曾經見過的一個人,絕非無端而起的幻想。那是誰呢?這個疑問不是在他腦際出現,形成干擾,使得他無法靜下心來,考慮他與烏雲娟之間的一切。非把她想出來不可!他自己跟自己賭氣,苦苦思索,杳無蹤影;正當打算放棄不想時,突然一條影子闖入心頭,是生說到:“不是像繡嗎?”繡的影子是非清晰的,拿來一比,連對烏雲娟的影響也很明顯了。他很快的發現了自己何以只覺面善,而一時想不起的緣故,原來只像的一半,雙頰以下,鵝蛋臉、長隆鼻、菱角嘴,無一不似,此外,烏雲娟的額頭要比繡寬些,但那雙眼睛卻沒有繡來的大,也欠靈活—那是必然的,身份不同,將端莊就得目不斜視,如何能有一雙顧盼自如的眼睛?

到底怎麼樣了呢?他惻惻的在想,心裡浮起陣陣酸楚;而就在這時候,阿元悄悄回來了,純叫喊著一絲詭譎的笑意。曹雪芹拋開繡,定定神問道:“是怎麼回事?”

“桐生把芹二爺對我們二小姐的誤會,告訴我了。”阿元老實答說。

“喔,”曹雪芹問到:“你就照實告訴了你們二小姐?”

“當然不能‘灶王爺上天,直奏。’”阿元答說:“不過誤會要清楚;桐生說,這不是空口講白話的事。我覺得他的話不錯,所以,我跟我們二小姐說,敢不敢做一件別人不敢做的事?他問是什麼?我才把芹二爺讓他考了半天,連個影兒都沒有瞧見的委屈,跟她說了;問她敢不敢來看芹二爺?我們二小姐,只要一就敢作敢為了。”

“照這麼說,是瞞著你家老爺、太太,偷著來的!”

“大小姐知道。”阿元緊接著問道:“如今,芹二爺可是明白了,我們小姐不是那種脾氣孤傲人的人?”

“看起來,”曹雪芹有些不甚情願地說:“是我錯了。”

“也不必說誰錯誰不錯。我只問,芹二爺現在打算怎麼辦?”這一句單刀直入,問到緊要關頭的話,曹雪芹自然不能輕率回答;想了一下,故意問道:“照你看,我該怎麼辦?”

“現在是我們二小姐變成委曲了,芹二爺得有點兒意思表示。”

“哪行!”曹雪芹點點頭“不過,我可想不出來,該怎麼表示?能不能寫封信道歉?那樣做,合適嗎?”這一下輪到阿元考慮了,她依著門、咬著嘴想了好一會,問道:“芹二爺,你到底大不打算去我們二小姐?”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曹雪芹仍有些閃避的意味。

在阿元聽來,這話卻很有分量,彷彿是在要求保證:“如果我倒想娶,你家二小姐可又不願意了,那該怎麼辦?”這就不由得使他想起一件她未說來的事,烏雲娟卻有些負氣的模樣,曾經有過表示:“我只是要讓他知道,我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種人,倘以為我有求於他,那就大錯特錯了。”照此看來,說不定巧成拙,或者說是假成真,真的惹起了她的“小姐脾氣”不願做曹家的少,那可成了個難以收場的僵局。

想想又不至於如此,且等將他的意向清楚,果然他“一見傾心”了,再跟她說實話,一起來想個萬全之計,也還不遲。打定了主意,阿元便又說道:“我也知道不是你芹二爺一個人的事,至少還要老太太點頭,不過那都好想辦法,頂要緊的還是芹二爺你回心轉意才行。”

“你這‘回心轉意’四個字,我可當不起。”曹雪芹急忙解釋“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不願意。”這是當面撒謊,阿元覺得好笑,但也不必跟他辨,反正這樣急著表白的態度,就很能讓人滿意了。

“好!芹二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現在把話說回來,我們二小姐受了委屈,得想法子讓她心裡好過些。”阿元想了一下說:“你說寫信不大合適,這話倒也是,提名道姓的,落在外人眼裡很不妥當,不如你做首詩!”

“啊,啊!”曹雪芹頓覺詩興發“行!我今天就做。”

“還有,再過半個月,是我們太太生,最好也能意思點什麼。”

“你說呢?”曹雪芹說:“若說辦分重禮,只是我跟四老爺一句話的事,顯不出我的敬意來。除非我寫張字,或者畫張畫。”

“畫張畫好了。”阿元問說:“你想畫什麼?”

“這還得捉摸,反正不離祝壽的格局。”

“那就慢慢兒捉摸吧!還有,這可是一樁大事,老太太到底來不來。”

“來!曹雪芹很有把握的,”一定來。

““什麼時候?”

“哪,”曹雪芹照顧著馬伕人向烏家說過的話“總得到暖花開。”

“那可還早得很哪!”阿元躊躇著說“宜乎快!最好能趕上我們太太生。”她雖未說夜長夢多的話,但意思卻看得出來;曹雪芹將她前後的話回想了一遍,不由得狐疑了。

“怎麼?阿元,你好像還有話擱在肚子裡?”

“是的。”阿元坦然承認“不過,有話也是為了芹二爺,為了我們二小姐。”

“哪麼,是什麼話呢?”阿元想了一下,用很果決的語氣答說:“芹二爺也別問了,反正談親事總得乾宅多上進,而且好姻緣也都是求來的。”曹雪芹默然,想起秋月的信,又想起繡的影子,心裡亂得很。見此光景,阿元至替他換了一杯熱茶,便悄悄退了出去。她知道曹雪芹這時候需要有一段靜靜的時間去細想;她倒是寧願他謀定後動,免得將來失悔,自己已於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