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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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怕,犯不上貪一時之懶,誤了大事。”說著,做到曹雪芹身邊,拿手摸著他的臉說:“你好象胖了一點兒。”
“才分手幾天的功夫,哪裡就看得出胖瘦來了。”
“你別那麼說!我可是真得這麼覺得。”
“真的嗎?”曹雪芹摸著自己的臉,怎麼樣也沒有異樣之,便即笑道:“你知道是什麼緣故?大概你總以為咱們一離開了,我朝思暮想,人一定瘦了;實在沒有瘦,你就覺得胖了。是不是?”這話很不中聽,不過杏香倒也沉得住氣“你這話說得很好。”她說“不過不說更好。”
“原想不說的,誰知道忍不住,還是說了。”曹雪芹自嘲似地說:“江山易改,本難移。”
“只怕將來你會吃虧在你這個脾氣上。”
“誰知道呢?”曹雪芹將話題扯了開去“你明天怎麼走法?”
“我得找從前陪我來的人。”
“你知道在哪兒找嗎?”
“知道,在安平鏢局。約好了的,只要我一招呼,隨時可以走。”
“哪,明兒一走,我讓桐生替你去辦這件事。那人叫什麼名字?”
“姓陳,行三。名字我可不知道。”
“有姓就行了。”曹雪芹又談另一件事“有句話,我想問你,翠寶姐從前也是這麼剛強明的嗎?”杏香一時無以為答,她得把他所說的“剛強
明”四個字,仔細捉摸一下,才能有所辨別。
“我再老實跟你說了吧,照她現在這個不肯遷就的脾氣,將來在我們家過子,恐怕會很不痛快。”這就不勞杏香再去思索,便很清楚他的意思了。大家規矩重,嫡庶之分很嚴,側室如果
子比較剛強,一定會成眾矢之的,處處遭遇打擊。當然,她沒有想到,她問到翠寶的
情,一大半是為錦兒擔憂,只當他關心翠寶,所以答語帶著些
動的意味。
“你實在是個忠厚的好人,一直在替她著想;不過,你大可放心,翠寶為人很明,脾氣還是很好的,也很會做人。這一回是想勸震二爺,做得太過分了一點,她自己也悔得要命,不然也不會特為要我來這一趟。”杏香加重了語氣說:“總而言之一句話,到了你們曹府上,一定上上下下都合得來,決不會有是非。”
“這樣就再好不過。”看他那欣的神
,可見的他對這一點很重視。於是杏香不能不想到自己身上,自己當然也是朝翠寶這條路子在走,有一天會成為“芹二姨
”到了那時,自己心直口快的脾氣,能不能為曹家上上下下所容?
子直
的,也許會投緣;但忠言每每逆耳,煩惱常因口快,可想而知的,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這樣轉著念頭,頓時心都冷了,神也就不自覺地顯得沮喪。曹雪芹看在心裡,不免奇怪,輕聲問到:“怎麼啦?”
“我在想,”她說:“像我這樣的人,倒真地會處處吃虧。”曹雪芹想了一下,直到她是指未來之事;覺得此刻言之過早,就不願作何表示,免得看起來像做了承諾似的。
這就必然惹得她懷疑了:“你問我,我也回答你的話了,怎麼你倒不開口了呢?
““不是我不開口,”曹雪芹答說:“是我無法回答。”
“何以答不出來?”
“因為,你將來會遇到的那些人,現在還不知道。”曹雪芹緊接著又說:“至於眼前,假如說,你馬上就能跟我回家,包你都合得來。”這是句杏香愛聽的話,便即追問;“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兒?”既然以這麼說了,當然不放在多說些“先說我們老太太,最能體恤人的,只要守她的規矩,最好說話。”曹雪芹又說:“再說一句,我們老太太遇到我的事,總是另眼相看的。”
“老太太的規矩重不重?”
“不重。”
“另外呢?”杏香問說:“還有那幾位長輩?”
“長輩可多得很,不過不在一起住;也不大來往。只有四老爺,喔,”曹雪芹突然想起,考慮了一下,覺得說一不防“四老爺兩個姨娘,一個姓鄒、一個姓季,那季姨娘,最好少惹她。”
“怎麼呢?”
“不大明事理。”曹雪芹說:“還有個人,現在就跟我們家姑一樣了,她是我祖母的人,一直不肯出嫁,我娘現在也少不得她。人,可是再好不過。”他口中的秋月如此,而杏香卻又是一種想法,曹老太太的丫頭,如今成了個不嫁的“老小姐”可又當著家。這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不嫁呢?”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曹雪芹卻又無從談起之苦“以後慢慢講給你聽罷。”杏香卻急於想知道原因“不是相貌上有什麼缺陷吧?”
“不是,不是!長得很端莊的,而且還會作詩。”
“我明白了!這是讓高不成、低不就給耽誤了。”
“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也不光是這麼一個緣故。”曹雪芹停了一下又說:“不是我不告訴你,是要打我小的時候談起,你想,這話很長不是?反正有的是子,你將來自然會知道。”話說出口,方始發覺,心裡不願做任何承諾,嘴上已經都許下了。因而不免有些後悔,甚至是懊惱,站起身來想走了。
“你要幹什麼?”
“我想回去了。”
“回去?”杏香詫異“這會兒?”這會丑時已過,寅時未到,連客棧中都尚無動靜,回去叫起人來開門,豈非擾人清夢?曹雪芹自己也覺得不合適,便又作了下來。
“怎麼一下子不耐煩了?”杏香依偎在他身邊,無限關切的低聲問說。
柔荑在握,相對無言,終於還是擁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