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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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乾隆二十一年，蘇州。

秋高氣，麗當空，接近正午時分，路上行人飢腸轆轆，走過石板道，循著美食香味找去，一個個走進了“豐富之家”金字招牌下面的大門。

說起“豐富之家”這塊匾額，這可是堂堂大清乾隆皇帝的御筆親題，經過三年多的風吹雨打，這四個大字依然閃閃發光，見證米家歷久不衰的好口味。

“嗚嗚，好吃！太好吃了！”飯館內，一箇中年胖漢努力扒飯喝湯，吃的滿頭大汗，涕淚漣漣。

食客們見怪不怪，各自吃喝談笑，一個外地來的客人奇道:“豐富之家的飯菜果然名不虛傳，難怪乾隆爺也要誇讚，可是…他不必吃的這麼動吧？”他的同伴笑道:“你是第一次來，就不知道這裡飯菜的奧妙了。那人叫牛樹，你瞧瞧他的臉，是不是有幾條紅紅的、長長的爪子印？”

“好像是女人抓出來的指痕嘛，跟吃飯有什麼關係？”

“樹嫂又打牛樹了，牛樹怕老婆，吐不出這股窩囊氣，只好來這裡吃飯解悶，他上門不點菜，只消說和老婆吵架了，豐富之家的大廚就幫他料理出適合他心情的飯菜。”

“喔，這位大廚就是讓乾隆爺讚不絕口的米家大姑娘嗎？”

“現在不叫米大姑娘了，如今我們喊她安嫂兒，喏，坐在櫃檯那位就是了。這回安嫂兒又有孕了，咱們安哥兒疼老婆，不讓她太勞，所以她不下廚了。”

“那麼現在是誰掌廚呢？”

“他！多多小爺。”米多多掀起廚房的簾子，一雙濃眉大眼明亮有神，辮子打得結實油亮，他手臂彎裡抱著幾個小罈子，笑眯眯地走到牛樹的桌邊。

“樹大叔，這碗湯還可以嗎？”

“還不夠味，嗚…我恨…我恨家裡的瘋婆子…”

“就在這裡恨她吧，回家可不要恨了喔。”米多多微笑舀起一匙胡椒粉，全數灑進牛樹的湯裡。

“我怎能不恨啊！嗚嗚，她打我，害我這張臉腫得像個豬頭…”

“再吃點辣椒，出火氣，可別回去打孩子出氣。”米多多又往湯裡倒下切碎的朝天椒，拿起筷子拌了一下，再放下一匙辣豆瓣醬。

牛樹瞪住那碗鮮紅的熱湯。

“男子漢忍辱偷生，絕不打孩子出氣！”語畢，他端起湯碗，咕嚕嚕喝下，頓時一張肥臉漲成大紅，眼淚鼻涕齊飛，哇地一聲，他乾脆趴在桌上，捶頓足大哭起來。

“噯，多多呀！”老闆安居樂見狀，忙倒了一大碗清茶過來。

“姐夫，給你了。”米多多走回廚房，一路微笑和其他客人打招呼，大家指著牛樹，忍不住哈哈大笑，忙又掩住了嘴，怕噴了一桌的飯菜。

米軟軟站在廚房簾子後頭，也是掩子邙笑。十七歲的她穿著月白衫褲，亭亭玉立，秀淨甜美，一張小臉像塊水的豆腐，彷彿吹彈可破。

“哥，你老愛捉樹叔叔，好壞喔。”她放下簾子，聲音軟膩膩的。

“他喜歡吃香喝辣，只好順著他的口味了。”米多多抄起鍋鏟，俐落地抓起一把姜蒜，油爆炒香，繼續他的大廚活兒。

“可是他哭的好可憐。”米軟軟絞著衣角兒，不忍看個胖大漢子像小娃娃一般啼哭，於是走到桌邊，掀開一隻陶甕，才舀動勺子，空氣中馬上瀰漫一股酸甜的清涼氣味。

“阿里，麻煩你。”米軟軟放下湯碗，柔聲吩咐夥計:“你端給樹叔叔，說這是咱們請他喝的烏梅湯，給他解膩去火，喝了清涼又清心，叫他別哭了。”

“是！”現在廚房有六個夥計幫忙洗菜、切菜、準備各食材，外頭也有四個夥計跑堂，比起五年多前豐富小陛剛開張時，樣樣都得自己來的辛苦情況，米軟軟由衷謝老天爺的厚愛，讓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愈來愈好。

瞧幾個夥計滿頭大汗，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她又舀起烏梅湯放在臺上，稍微抬高聲音道:“各位大哥辛苦了，待會兒空喝碗涼湯，肚子餓了就去蒸籠拿塊糕吧。”

“知道了，謝謝軟軟姑娘。”夥計們笑逐顏開。軟軟姑娘最好心了，他們來這裡不但能賺錢餬口，還可以學到米家的美食手藝，更能嚐到最好吃的各點心，難怪想當廚師的年輕人爭相搶進來當夥計了。

米軟軟的目光轉到門邊小桌上的一個食籃，不由得臉上一熱；豐富之家向來不做外送，唯獨此人例外。

她輕聲問道:“咦，陳大人的午飯還沒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