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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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在這裡,她才能逃離那雙佔有慾十足的眼,那雙令她懼怕的眼。
“盈袖,你不要怕,我不會讓她這麼做的。”青瑣有些明白了,衝口而出,“我會保護你。”盈袖仰頭,眼直看進他眼裡:“雲裳呢?”青瑣愣了下,盈袖繼續:“雲裳怎麼辦?現在是她要犧牲我,不是別人。”
“我…我施法術…”青瑣遲疑了下,“我可以施法術讓她不用嫁人,同時也保全你。”盈袖無奈笑笑:“我似乎是你就範的惡人呢。”
“我是自己願意保護你的。”青瑣說了句,盈袖心中一動,看他的眼。青瑣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去。
“我從小一直認為,窮人的命,總是賤的。”盈袖忽地淡淡說道,“若是遇上強盜,或是外出來了馬賊,家丁丫鬟死是很正常的,老爺少爺小姐的命才是最寶貴的。”
“我相信在蘇卓衣心中,你的命是最寶貴的。”青瑣衝口而出,然後覺得有些後悔:他閒著沒事提蘇卓衣作甚?
盈袖皺起眉:“他和我有什麼關係?”這一次輪到青瑣吃驚了:“他做得一切都是因為你,你不知道?”盈袖怔住。她對蘇府上下敵意太深,蘇卓衣又曾經為了保護她而故意做一些惹她恨的事情——例如在蘇洪慶對她不軌的時候先行“下手”——所以她從未曾想過蘇卓衣對她種種作為的深意。這一刻青瑣提起,她再回想,竟是絲絲入扣。
她勉強開口:“難道…你們那晚說的,他要保護的人,是我?”青瑣倒不知她不知,聽她這麼問,也有些驚訝。他總覺得像盈袖這樣的聰慧女子,不可能不知道蘇卓衣的這點情衷。他卻不知道,人被自己矇蔽的時候,比什麼都盲目。
青瑣微微點頭,盈袖臉變了幾變,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心裡各種念頭紛雜沓來,瞬間瀰漫,然而在內心最低層,有個念頭蠢蠢動。她去探究,卻再也找不到那隱約的想法。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她竟然想不起來。心竟然也好像是缺了一塊,在那裡隱隱作痛。
有一個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一個該是守護她,她愛的人。應該有那麼一個人的…“你…喜歡他?”青瑣看她神態,小心地問。
“喜歡…蘇卓衣?”盈袖前半句話說出,青瑣臉變得極難看。她後面的疑問語氣一出,他方才緩和了些表情。盈袖沒注意他的細微變化,只是喃喃著:“他…不,不是他!”
“青瑣,我誰也不愛,誰也不嫁!”盈袖忽然有些動,大聲喊起來,“不管是誰!我不愛,我不嫁,我只要——”她只要誰?誰?是誰?
青瑣見她動,忙用手拍著她的肩:“好好,你誰也不嫁,我施法打消項離冠這念頭…”他運起水之術,半晌,他臉忽然變白,喃喃自語:“怎麼會?”盈袖忙追問:“什麼怎麼會?”
“我…我的術竟然對他不起作用…”青瑣低聲,愕然道。
項離冠,他是什麼人?
“爹。”雲裳禮畢,對一旁的紅暖又施了一禮,“三娘。”蘇洪慶見雲裳來主屋,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對著紅暖說道:“暖兒,你說雲裳這兩天必會來找我,果然沒說錯。”
“現下求親者紛紛,雲裳自然要自己拿個主意了。”紅暖笑道,眼光落在雲裳身邊的項離冠身上,“項公子也來了,老爺怎地不打個招呼,怠慢了客人。”蘇洪慶道:“離冠,你要當自己是客嗎?”屋中人視線都集中在項離冠身上,他和雲裳二人一起來見蘇洪慶,其中之意不言自明。蘇洪慶心下得意,臉上現出喜。
項離冠上前一步:“蘇老爺,小侄這次過來,是來求親的。蘇小姐已經答應我們的婚事…”雲裳臉上泛起紅暈,低頭不語,蘇洪慶心滿意足地笑,紅暖笑了幾聲:“我就說項公子一表人才,雲裳怎會不喜歡?這下一切妥當,可以準備辦婚事了。”
“爹,三娘,雲裳還有一事。”雲裳抬頭一笑,卻看不出羞澀來,“盈袖一直是我的丫鬟,我嫁了卻捨不得她,能否讓她做我的陪嫁丫鬟?”蘇洪慶聽她這話,卻呆了一下:“你們這幫年輕人都在搞什麼名堂?”雲裳不解,看向蘇洪慶。見他皺眉道:“你二哥剛剛跟我說,要納盈袖那丫頭為妾。我死勸活勸他都不聽,我已經答應他考慮一下。”雲裳一怔,她素來是知道她爹和幾位兄長以及弟弟對盈袖不懷好意,如今爹竟然同意讓盈袖嫁給二哥為妾,倒是很稀奇。她轉念一想,問道:“是二哥提出什麼條件?”
“唉,老二說,若是我同意,他的子人選隨便我指定…”蘇洪慶道。畢竟蘇卓衣是通州府眾多大戶人家小姐的心中人,蘇卓衣往死活不肯娶親,這時既然這話說出來,他自然要考慮聯姻會帶來的好處,一個不順從的小丫頭也就無關緊要了。況且蘇卓衣說死說活要娶那丫頭,他好歹也是當爹的,不可能真讓兒子去死吧?
若不是紅暖在身邊阻止,他可能就同意了。紅暖自是知道蘇卓衣對盈袖的情愫,然而盈袖嫁在蘇家,對她來說始終是個威脅,所以她不願。這時雲裳提出讓盈袖陪嫁,她才是真的贊同。
項離冠臉變了變:“蘇老爺,三夫人,我希望你們明白,若沒有盈袖陪嫁,我不娶。”這話說得直白,蘇洪慶一時也變了臉。他瞬間便想發怒,紅暖按了按他手背,他看向她,紅暖微微搖搖頭。他身為父親身為家長的怒火只持續片刻,然後轉而考慮起現實來:到底是兒子的婚姻可能帶來的好處多,還是項家給他們的多。
顯然,若論財勢,能蓋過項家的,在通州府內本沒有。卓衣這小子體虛,又對科舉沒甚興趣,估計再往高處也沒指望。不如先攀了項家,就不信將來卓衣不成婚。至於什麼死啊活啊,不過年輕人就口說幾句,不必當真。
蘇洪慶微微點頭:“盈袖這丫頭的賣身契在雲裳手裡,自然由你說了算。至於你二哥…你勸勸他吧!”蘇洪慶一句話脫得乾淨,連自己都覺得這話漂亮,不得意起來。在場幾人聽他此言,均知他是同意了,也都欣喜。
雲裳卻還沒忘了還有一事,忙道:“對了,還有一事,我那別裳院中新來的花匠技藝甚好,項公子喜花,我想…”蘇洪慶眉一挑:“還沒嫁過去,就忙著替婆家要人了?”然而自是好事,項家如此家世,自然不會白要他一個花匠,他自然不會不允。
蘇洪慶轉頭對紅暖道:“暖兒,那就和管家說說,讓那花匠去項府。一個花匠,有什麼關係!”紅暖倒是皺起眉來:“可是老爺,自兩個月前別裳院黃花匠離府之後,諸事繁雜,妾身壓沒來得及安排新花匠。”雲裳呆住:“那青瑣,是什麼人?”
“青瑣?府上沒有叫這名字的。”盈袖聽青瑣說他的術沒有用,但只慘慘一笑:“看來我嫁項離冠是嫁定了。”無所謂,無非便是,一尺白綾。她盈袖不願做的事,誰也不能勉強她。
青瑣見她表情,也知她意,心驚膽戰起來:“盈袖,你可別犯傻,我的術沒用,我帶你走也便是了。就算我再沒用,帶一個人離開蘇府總不是難事。”更何況他的前任上司謐兒現在便在通州府內,就算他這個索魂使很沒用,當初總給她添麻煩,可謐兒那麼心軟,總不會不幫他吧?
盈袖靜默半晌,忽然道:“青瑣,你說我是不是很討厭?”青瑣愕然:“怎麼會?”
“我,好像總是用自己的可憐和死亡來威脅你,讓你替我找個出路。”盈袖側過頭去,“好奇怪,你是小姐的守護人,我是死是活,嫁人還是怎樣,和你完全沒關係。我幹嘛要哭哭啼啼你解決我的問題?”
“笨盈袖,不是你威脅我,不是你我。”青瑣回道,“是我甘願。”
“呃?”
“我覺得讓你不再哭,讓你平安喜樂,對我來說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雖然這想法來得毫無據,甚至有些荒謬,“守護雲裳是我的職責,但是照顧你是我心甘情願。”盈袖忽然微微顫抖起來,心底不知名的悸動湧上。剛才得知蘇卓衣要保護的人是她時的動,也不及這時他的兩句話。甚至覺得,就這兩句話,便是此刻死去,也沒什麼關係。
似乎她的生生世世,只為了這句話存在。
“不為職責,不為任何理由?只因為,是我?”她追問。
青瑣點點頭,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忽然覺不遠的地方傳來悉的氣:“雲裳來了,正好我跟她說清楚。她若想嫁便去嫁,我把你送走。”盈袖的歡喜降了些:“你把我送走?然後?還是守在她身邊,即使她出嫁?”
“是啊,這是我的責任。”青瑣理所當然地答道。
“可是…”盈袖低下頭,“你就這樣永遠守在她身邊?即使她轉世,你也要追去?你,就沒什麼想要,沒什麼幸福?”
“我是無心無情一塊長命鎖,有什麼要的?”青瑣苦笑搖頭。
“找到了!項公子你看,他是不是那晚你看到的花匠?”雲裳的聲音傳來,盈袖青瑣一驚,轉過頭去。青瑣知她過來,但聽她喊另一人的名字,心下一震:怎麼會有第二個人,他卻沒應到?
他轉身,想起自己現在還是隱形,心中暗暗叫苦:突然現形吧,雲裳帶來的人一定看得清楚,自己的“鬼”身份也瞞不住了;要是繼續隱形下去…雲裳好像是在說自己啊!
他猶豫著看向雲裳和她身邊的人,盤算著該怎麼辦,忽地臉大變。
項離冠看著青瑣,似笑非笑勾起角:“多年不見,故人卻仍未變,不枉我尋了這麼久啊!”青瑣一愣之後,動作如電,把雲裳拉在身後:“是你!”項離冠微微詫異,然後笑了起來:“沒錯,是我。可你,是你嗎?”
“這你管不著!”青瑣護著雲裳,“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碰雲裳一寒!”
“這可讓我為難了。”項離冠笑得更歡,“蘇老爺已經同意把女兒許配給我,蘇小姐也不反對,魂魄已不全的你,還想和我鬥嗎?”青瑣確實拿他沒辦法,他是守護者,守護之外的能力本來就一般。更何況…他早是破碎不堪,這男子,卻一直不曾受過創。
但,也不是沒辦法。
好歹他是索魂使,雖然出了事回去搬救兵有點勝之不武,但為了他的職責,也只有如此。
先去找束魂使,還是去找引魂使呢?
秋素箋“夫人,我是真的喜歡菱的,菱對我也…請您相信我,我們是相愛的。”害怕的事情總會到來,終於,青鎖站在我面前,對我說著。
“相信你們又能怎樣?”我叫起來,聲音很難聽,我明白,可是我怎麼控制得住,“青鎖你明不明白,你們是註定不能結合的,菱的身體本受不了!”
“夫人,我和菱都明白,我們兩個…不會合巹的…”青鎖說話有些猶豫,但語氣很堅定。
“你是讓我女兒收一輩子活寡?”我冷笑,兩個小孩子,想事情怎麼如此單純,“況且將來菱死了,她一個半人半鬼怎好投胎?我本來想要她嫁一個人,身上沾些人氣,死後魂魄也好歸地府。”叫他這麼一來,菱死後還是半人半鬼,除非雨幫忙,否則搞不好連地府都不收她!
“夫人,我和菱想過了,即使如此,我們也要在一起——事實上我們本就在一起,您本分不開我們,不是嗎?”好個青鎖!
我承認,我是無法分開他們,我甚至不能要雨幫我,因為她不會。她只可能幫我照顧菱,她卻不會分開他們。況且,我好久沒看到雨了,對於她來說,十幾年不過匆匆一瞬,卻是我的小半生。
我的生命,系在相公身上,系在菱身上。
我怎能讓菱面對這樣那樣的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