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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再得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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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如此善緣與我,貧僧焉敢不預先說知。今後隨有甚事,切勿出境。戒之戒之。”言畢,作辭而去。

那消半月,天秀偶遊後園,見其家人苗青正與刁氏亭側私語,不意天秀卒至看見,不由分說,將苗青痛打一頓,誓逐之。

苗青恐懼,轉央親鄰再三勸留得免,終是切恨在心。不期有天秀表兄黃美,原是揚州人氏,乃舉人出身,在東京開封府做通判,亦是博學廣識之人。一,寄一封書來與天秀,要請天秀上東京,一則遊玩,二者為謀其前程。

苗天秀得書大喜,因向其妾說道:“東京乃輦轂之地,景物繁華,吾心久遊覽,無由得便。今不期表兄書來相招,實平生之意。”其李氏便說:“前僧人相你面上有災厄,囑咐不可出門。

此去京都甚遠,況你傢俬沉重,拋下幼女病在家,未審此去前程如何,不如勿往為善。”天秀不聽,反加怒叱,說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桑弧蓬矢,不能邀遊天下,觀國之光,徒老死牖下,無益矣。況吾中有物,囊有餘資,何愁功名不到手?此去表兄必有美事於我,切勿多言!”於是吩咐家人苗青,收拾行李衣裝,多打點兩箱金銀,載一船貨物,帶了個安童並苗青,上東京。囑咐妾守家,擇起行。正值秋末冬初之時,從揚州碼頭上船,行了數,到徐州洪。

但見一派水光,十分陰惡,但見:萬里長洪水似傾,東海島若雷鳴,滔滔雪令人怕,客旅逢之誰不驚?

前過地名陝灣,苗員外看見天晚,命舟人泊住船隻。也是天數將盡,合當有事,不料搭的船隻卻是賊船。兩個艄子皆是不善之徒:一個名喚陳三,一個乃是翁八。常言道:不著家人,不得家鬼。

這苗青深恨家主,前被責之仇一向要報無由,口中不言,心內暗道:“不如我如此這般,與兩個艄子做一路,將家主害了命,推在水內,盡分其財物。

我回去再把病婦謀死,這分傢俬連刁氏,都是我情受的。”正是: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這苗青於是與兩個艄子密密商量,說道:“我家主皮箱中還有一千兩金銀,二千兩緞匹,衣服之類極廣。汝二人若能謀之,願將此物均分。”陳三、翁八笑道:“汝若不言,我等亦有此意久矣。”是夜天氣陰黑,苗天秀與安童在中艙裡睡,苗青在櫓後。

將近三鼓時分,那苗青故意連叫有賊。苗天秀夢中驚醒,便探頭出艙外觀看,被陳三手持利刀,一下刺中脖下,推在洪波盪裡。

那安童正要走時,吃翁八一悶打落水中。三人一面在船艙內打開箱籠,取出一應財金銀,並其緞貨衣服,點數均分。

二艄便說:“我若留此貨物,必然有犯。你是他手下家人,載此貨物到於市店上發賣,沒人相疑。”因此二艄盡把皮箱中一千兩金銀,並苗員外衣服之類分訖,依前撐船回去了,這苗青另搭了船隻,載至臨清碼頭上,鈔關上過了,裝到清河縣城外官店內卸下,見了揚州故舊商家,只說:“家主在後船,便來也。”這個苗青在店發賣貨物,不題。常言:人便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可憐苗員外平昔良善,一旦遭其僕人之害,不得好死,雖是不納忠言之勸,其亦大數難逃。

不想安童被一打昏,雖落水中,幸得不死,浮沒蘆港。忽有一隻漁船撐將下來,船上坐著個老翁,頭頂箬笠,身披短蓑,聽得啼哭之聲。

移船看時,卻是一個十七八歲小廝,慌忙救了,問其始末情由,卻是揚州苗員外家安童,在洪上被劫之事。這漁翁帶下船,取衣服與他換了,給以飲食,因問他:“你要回去,卻是同我在此過活?”安童哭道:“主人遭難,不見下落,如何回得家去?願隨公公在此。”漁翁道:“也罷,你且隨我在此,等我慢慢替你訪此賊人是誰,再作理會。”安童拜謝公公,遂在此翁家過活。一,也是合當有事。年除歲末,漁翁忽帶安童正出河口賣魚,正撞見陳三、翁八在船上飲酒,穿著他主人衣服,上岸來買魚。

安童認得,即密與漁翁說道:“主人之冤當雪矣。”漁翁道:“何不具狀官司處告理?”安童將情具告到巡河周守備府內。守備見沒贓證,不接狀子。又告到提刑院。夏提刑見是強盜劫殺人命等事,把狀批行了。

從正月十四差緝捕公人,押安童下來拿人。前至新河口,只把陳三、翁八獲住到案,責問了口詞。

二艄見安童在旁執證,也沒得動刑,一一招了,供稱:“下手之時,還有他家人苗青,同謀殺其家主,分贓而去。”這裡把三人監下,又差人訪拿苗青,一起定罪。

因節間放假,提刑官吏一連兩沒來衙門中問事,早有衙門透信的人,悄悄把這件事兒報與苗青。苗青慌了,把店門鎖了,暗暗躲在經紀樂三家。

這樂三就住在獅子街韓道國家隔壁,他渾家樂三嫂,與王六兒所極厚,常過王六兒這邊來做伴兒。王六兒無事,也常往他家行走,彼此打的熱鬧。

這樂三見苗青面帶憂容,問其所以,說道:“不打緊,間壁韓家就是提刑西門老爹的外室,又是他傢伙計,和俺家往的甚好,幾事百依百隨,若要保得你無事,破多少東西,教俺家過去和他家說說。”這苗青聽了,連忙下跪,說道:“但得我身上沒事,恩有重報,不敢有忘。”於是寫了說帖,封下五十兩銀子,兩套妝花緞子衣服,樂三教他老婆拿過去,如此這般對王六兒說。王六兒喜歡的要不的,把衣服銀子並說帖都收下,單等西門慶,不見來。到十七西時分,只見玳安夾著氈包,騎著頭口,從街心裡來。

王六兒在門首,叫下來問道:“你往那裡去來?”玳安道:“我跟爹走了個遠差,往東平府送禮去來。”王六兒道:“你爹如今來了不曾?”玳安道:“爹和賁四兩個先往家去了。”王六兒便叫進去,和他如此這般說話,拿帖兒與他瞧,玳安道:“韓大嬸,管他這事!休要把事輕看了,如今衙門裡監著那兩個船家,供著只要他哩。拿過幾兩銀子來,也不夠打發腳下人哩。我不管別的帳,韓大嬸和他說,只與我二十兩銀子罷。

等我請將俺爹來,隨你老人家與俺爹說就是了。”王六兒笑道:“怪油嘴兒,要飯吃休要惡了火頭。事成了,你的事什麼打緊?寧可我們不要,也少不得你的。”玳安道:“韓大嬸,不是這等說。

常言:君子不羞當面。先斷過,後商量。”王六兒當下備幾樣菜,留玳安吃酒。玳安道:“吃的紅頭紅臉,怕家去爹問,卻怎的回爹?”王六兒道:“怕怎的?你就說在我這裡來。”玳安只吃了一甌子,就走了,王六兒道:“好歹累你,說是我這裡等著哩。”玳安一直來家,進氈包。

等的西門慶睡了一覺出來,在廂房中坐的。這玳安慢慢走到跟前,說:“小的回來,韓大嬸叫住小的,要請爹快些過去,有句要緊話和爹說。”西門慶說:“什麼話?我知道了。”說畢,正值劉學官來借銀子。打發劉學官去了,西門慶騎馬,帶著眼紗、小帽,便叫玳安、琴童兩個跟隨,來到王六兒家。

下馬進去,到明間坐下,王六兒出來拜見了,那,韓道國鋪子裡上宿,沒來家。老婆買了許多東西,叫老馮廚下整治。見西門慶來了,慌忙遞茶。西門慶吩咐琴童:“把馬送到對門房子裡去,把大門關上。”婦人且不敢就題此事,先只說:“爹家中連擺酒辛苦。我聞得說哥兒定了親事,你老人家喜呀!”西門慶道:“只因舍親吳大妗那裡說起,和喬家做了這門親事。他家也只這一個女孩兒,論起來也還不般配,胡亂親上做親罷了。”王六兒道:“就是和他做親也好。

只是爹如今居著恁大官,會在一處,不好意思的。”西門慶道:“說什麼哩!”說了一回,老婆道:“只怕爹寒冷,往房裡坐去罷。”一面讓至房中,一面安著一張椅兒,籠著火盆,西門慶坐下。

婦人慢慢先把苗青揭帖拿與西門慶看,說:“他央了間壁經紀樂三娘子過來對我說:這苗青是他店裡客人,如此這般,被兩個船家拽扯,只望除豁了他這名字,免提他。他備了些禮兒在此謝我。好歹望老爹怎的將就他罷。”西門慶看了帖子,因問:“他拿了多少禮物謝你?”王六兒向箱中取出五十兩銀子來與西門慶瞧,說道:“明事成,還許兩套衣裳。”西門慶看了,笑道:“這些東西兒,平白你要他做什麼?你不知道,這苗青乃揚州苗員外家人,因為在船上與兩個船家殺害家主,攛在河裡,圖財謀命。

如今見打撈不著屍首,他原跟來的一個小廝安童與兩個船家,當官三口執證著要他,這一拿去,穩定是個凌遲罪名。那兩個都是真犯斬罪。兩個船家見供他有二千兩銀貨在身上。拿這些銀子來做什麼?還不快送與他去!”這王六兒一面到廚下,使了丫頭錦兒把樂三娘子兒叫了來,將原禮付與他,如此這般對他說了去。那苗青不聽便罷,聽他說了,猶如一桶水頂門上直灌到腳底下。正是:驚開六葉連肝肺,唬壞三魂七魄心。

即請樂三一處商議道:“寧可把二千貨銀都使了,只要救得命家去。”樂三道:“如今老爹上邊既發此言,一些半些恆屬打不動。兩位官府,須得湊一千貨物與他。其餘節級、原解、緝捕,再得一半,才得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