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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面如傅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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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楊二風平昔是個刁徒潑皮,耍錢搗子,胳膊上紫橫生,前上黃亂長,是一條直率光

走出來一把扯住敬濟,就問他要人。那敬濟慌忙掙開手跑出回家來。這楊二風故意拾了塊三尖瓦楔,將頭顱鑽破,血滿面,趕將敬濟來,罵道:“我(入)你娘娘!

我見你傢什麼銀子來?你來我屋裡放,吃我一頓好拳頭。”那敬濟金命水命,走投無命,奔到家,把大門關閉如鐵桶相似,由著楊二風牽爹孃,罵父母,拿大磚砸門,只是鼻口內不敢出氣兒。又況才打了官司出來,夢條繩蛇也害怕,只得含忍過了,正是:草怕霜霜怕,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消幾時,把大房賣了,找了七十兩銀子,典了一所小房,在僻巷內居祝落後兩個丫頭,賣了一個重喜兒,只留著元宵兒和他同鋪歇。

又過了不上半月,把小房倒騰了,卻去賃房居祝陳安也走了,家中沒營運,元宵兒也死了,止是單身獨自,傢伙桌椅都變賣了,只落得一貧如洗。未幾,房錢不給,鑽入冷鋪內存身。花子見他是個富家勤兒,生得清俊,叫他在熱炕上睡,與他燒餅兒吃。

有當夜的過來教他頂火夫,打梆子搖鈴。那時正值臘月,殘冬時分,天降大雪,吊起風來,十分嚴寒。這工敬濟打了回梆子,打發當夜的兵牌過去,不免手提鈴串了幾條街巷。

又是風雪,地下又踏著那寒冰,凍得聳肩縮背,戰戰兢兢。臨五更雞叫,只見個病花子躺在牆底下,恐怕死了,總甲分付他看守著,尋了把草叫他烤。這敬濟支更一夜,沒曾睡,就歪下睡著了。

不想做了一夢,夢見那時在西門慶家,怎生受榮華富貴,和潘金蓮勾搭,頑耍戲謔,從睡夢中就哭醒來。眾花子說:“你哭怎的?”這敬濟便道:“你眾位哥哥,我的苦楚,你怎得知?

頻年困苦痛亡,身上無衣口絕糧。馬死奴逃房又賣,隻身獨自在他鄉。朝依肆店求遺饌,暮宿莊園倚敗牆。只有一條身後路,冷鋪之中去打梆。”陳敬濟晚夕在冷鋪存身,白間街頭乞食。

清河縣城內有一老者,姓王名宣,字廷用,年六十餘歲,家道殷實,為人心慈,仗義疏財,專一濟貧拔苦,好善敬神。所生二子,皆當家成立。長子王幹,襲祖職為牧馬所掌印正千戶。次子王震,充為府學庠生。老者門首搭了個主管,開著個解當鋪兒。

豐衣足食,閒散無拘,在梵宇聽經,琳宮講道。無事在家門首施藥救人,拈素珠唸佛。因後園中有兩株杏樹,道號為杏庵居士。一,杏庵頭戴重簷幅巾,身穿水合道服,在門首站立。

只見陳敬濟打他門首過,向前扒在地下磕了個頭。忙的杏庵還禮不迭,說道:“我的哥,你是誰?老拙眼昏,不認的你。”這敬濟戰戰兢兢,站立在旁邊說道:“不瞞你老人家,小人是賣松槁陳洪兒子。”老者想了半,說:“你莫不是陳大寬的令郎麼?”因見他衣服襤褸,形容憔悴,說道:“賢侄,你怎的得這般模樣?”便問:“你父親、母親可安麼?”敬濟道:“我爹死在東京,我母親也死了。”杏庵道:“我聞得你在丈人家住來?”敬濟道:“家外父死了,外母把我攆出來,他女兒死了,告我到官,打了一場官司。把房兒也賣了,有些本錢兒,都吃人坑了,一向閒著沒有營生。”杏庵道:“賢侄,你如今在那裡居住?”敬濟半不言語,說:“不瞞你老人家說,如此如此。”杏庵道:“可憐,賢侄你原來討吃哩。想著當初,你府上那樣基人家。我與你父親相,賢侄,你那咱還小哩,才扎著總角上學堂,怎就落到此地位?可傷,可傷。你政治家甚親家?也不看顧你看顧兒。”敬濟道:“正是。俺張舅那裡,一向也久不上門,不好去的。”問了一回話,老者把他讓到裡面客位裡,令小廝放桌兒,擺出點心嗄飯來,教他盡力吃了一頓。

見他身上單寒,拿出一件青布綿道袍兒,一頂氈帽,又一雙氈襪、綿鞋,又秤一兩銀子,五百銅錢,遞與他,分付說:“賢侄,這衣服鞋襪與你身上,那銅錢與你盤纏,賃半間房兒住。

這一兩銀子,你拿著做上些小買賣兒,也好餬口過子,強如在冷鋪中,學不出好人來。每月該多少房錢,來這裡,老拙與你。”這陳敬濟扒在地下磕頭謝了,說道:“小侄知道。”拿著銀錢,出離了杏庵門首,也不尋房子。

也不做買賣,把那五百文錢,每只在酒店面店以了其事。那一兩銀子,搗了些白銅頓罐,在街上行使。吃巡邏的當土賊拿到該坊節級處,一頓拶打,使的罄盡,還落了一股瘡。不消兩,把身上綿衣也輸了。

襪兒也換嘴來吃了,依舊原在街上討吃。一,又打王杏庵門首所過,杏庵正在門首,只見敬濟走來磕頭,身上衣襪都沒了,止戴著那氈帽,腳趿鞋,凍的乞乞縮縮。老者便問:“陳大官,做的買賣如何?房錢到了,來取房錢來了?”那陳敬濟半無言可對。

問之再三,方說如此這般,都沒了,老者便道:“阿呀,賢侄,你這等就不是過子的道理。你又拈不的輕,負不的重,但做了些小活路兒,不強如乞食,免教人恥笑,有玷你父祖之名。你如何不依我說?”一面又讓到裡面,教安童拿飯來與他吃飽了。

又與了他一條夾褲,一領白布衫,一雙裹腳,一吊銅錢,一斗米:“你拿去務要做上了小買賣,賣些柴炭、豆兒、瓜子兒,也過了子,強似這等討吃。”這敬濟口雖答應,拿錢米在手,出離了老者門,那消幾面,都在冷鋪內和花子打夥兒都吃了。

耍錢,又把白布衫、夾褲都輸了,大正月裡,又抱著肩兒在街上走,不好來見老者,走在他門首房山牆底下,向陽站立。

老者冷眼看見他,不叫他。他挨挨搶搶,又到前扒在地下磕頭。老者見他還依舊如此,說道:“賢侄,這不是常策。咽喉深似海,月快如梭,無底坑如何填得起?

你進來,我與你說,有一個去處,又清閒,又安得你身,只怕你不去。”敬濟跪下哭道:“若得老伯見憐,不拘那裡。但安下身,小的情願就去。”杏庵道:“此去離城不遠,臨清馬頭上,有座晏公廟。那裡魚米之鄉,舟船輻輳之地,錢糧極廣,清幽瀟灑。

廟主任道士,與老拙相極厚,他手下也有兩三個徒弟徒孫。我備分禮物,把你送與他做個徒弟出家,學些經典吹打,與人家應福,也是好處。”敬濟道:“老伯看顧,可知好哩。”杏庵道:“既然如此,你去,明是個好子,你早來,我送你去。”敬濟去了,這王老連忙叫了裁縫來,就替敬濟做了兩件道袍,一頂道髻,鞋襪俱全。次,敬濟果然來到。王老教他空屋裡洗了澡,梳了頭,戴上道髻,裡外換了新襖新褲,上蓋表絹道衣,下穿雲履氈襪,備了四盤羹果,一罈酒,一匹尺頭,封了五兩銀子。

他便乘馬,僱了一匹驢兒與敬濟騎著,安童、喜童跟隨,兩個人擔了盒擔,出城門,徑往臨清馬頭晏公廟來。止七十里,一路程。比及到晏公廟,天已晚,王老下馬,進入廟來。

只見青松鬱郁,翠柏森森,兩邊八字紅牆,正面三間朱戶,端的好座廟宇,但見:山門高聳,殿閣稜層。高懸敕額金書,彩畫出朝入相。五間大殿,塑龍王一十二尊。兩下長廊,刻水族百千萬眾。旗竿凌漢,帥字招風。四通八達,秋社禮享依時。

雨順風調,河道民間皆祭賽。萬年香火威靈在,四境官民仰賴安。山門下早有小童看見,報入方丈,任道士忙整衣出。王杏庵令敬濟和禮物且在外邊伺候。

不一時,任道士把杏庵讓入方丈松鶴軒敘禮,說:“王老居上,怎生一向不到敝廟隨喜?今何幸,得蒙下顧。”杏庵道:“只因家中俗冗所羈,久失拜望。”敘禮畢,分賓主而坐,小童獻茶。茶罷,任道士道:“老居士,今已晚,你老人家不去罷了。”分付把馬牽入後槽喂息。杏庵道:“沒事不登三寶殿。老拙敬來有一事幹瀆,未知尊意肯容納否?”任道士道:“老居士有何見教?只顧分付,小道無不領命。”杏庵道:“今有故人之子,姓陳,名敬濟,年方二十四歲。生的資格清秀,倒也伶俐,只是父母去世太早,自幼失學。若說他父祖基,也不是無名少姓人家,有一分家當,只因不幸遭官事沒了,無處棲身。老拙念他乃尊舊之情,送他來貴宮作一徒弟,未知尊意如何?”任道士便道:“老居士分付,小道怎敢違阻?奈因小道命蹇,手下雖有兩三個徒弟,都不省事,沒一個成立的,小道常時惹氣,未知此人誠實不誠實?”杏庵道:“這個小的,不瞞尊師說,只顧放心,一味老實本分,膽兒又小,所事兒伶範,堪可作一徒弟。”任道士問:“幾時送來?”杏庵道:“見在山門外伺候。還有些薄禮,伏乞笑納。”慌的任道士道:“老居幹何不早說?”一面道:“有請。”於是抬盒人抬進禮物。任道士見帖兒上寫著:“謹具段一端,魯酒一樽,豚蹄一副,燒鴨二隻,樹果二盒,白金五兩。知生王宣頓首拜。”連忙稽首謝道:“老居士何以見賜許多重禮,使小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見陳敬濟頭戴金梁道髻,身穿青絹道衣,腳下雲履淨襪,繫絲絛,生的眉清目秀,齒白紅,面如傅粉,走進來向任道士倒身下拜,拜了四雙八拜。任道士因問他:“多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