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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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時秀髮微散,已經無法再行提氣運功,蹣跚地向山上奔著,口裡喃道:“我要上山…我要我的丈夫…”密林中人影一閃,那峨嵋僧人錯掌而出,橫身攔路,沉聲道:“女俠請止步,峨嵋智清,敬候…”他話未說完,猛見紫衣婦少這等情景,心中上陡然一驚,慌忙合十瞑目,輕誦道:“善哉!善哉!”紫衣婦少神志已有些昏亂,只見有人攔路,朦朧的心神猛然一震,咬咬牙,長劍挾著一絲銳嘯,猛刺而出。
她本是劍道高手,這一劍雖在亂中出手,劍上內力,卻如濤澎湃,威勢竟分毫不弱。
峨嵋智清和尚雙目已合,忽覺一股劍氣直襲自己前“玄機”大,駭然一驚,兩眼霍地暴睜。
這一瞬間,紫衣婦少尖透出的勁力,已堪堪貼近他身上僧袍,只要再進一分,智清和尚難免橫屍當場。
他情急之下,來不及細思度衡,本能地一聲大喝,雙掌疾翻,拍出兩股劈空掌力,一掌擊劍,一掌擊人。
只聽“蓬”地一聲響,智清和尚發出一聲痛哼,身形踉蹌斜衝數步,左臂之上,已被劍鋒劃破。
那紫衣婦少卻未及趨避,硬生生被掌力撞中,一連倒退了七八步,心血洶湧“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智清和尚見自己無心鑄成大錯,顧不得臂上傷勢,匆匆從懷裡掏出峨嵋療傷聖藥“九轉還魂丹”疾步上前,低聲道:“女俠不礙事嗎…”那紫衣婦少突然振臂一揮,撥落了智清和尚手中藥瓶,狂呼一聲,扭頭向山下如飛奔去。
智清和尚愣怔而立,頓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但他知道,自己這一掌已經替峨嵋派招惹來無法彌補的大錯紫衣婦少踉蹌狂奔一陣,漸腹痛如絞,下體汙血斑斑,身子也搖搖墜。
她息著來到一塊大石邊,終於乏力地倚靠著大石坐下,豆粒大的汗珠,一顆顆往下直淌,四腳一陣猛烈的搐和顫抖,兩眼時而緊閉,時而又大大暴睜。
她盤起雙膝,吃力地坐直身子,默默運功調息,想使那散去的真氣重行凝聚。
但是,她失敗了。
刺心的劇痛,使她幾乎昏過去,她知道,如不立刻停止行功,勢必會嚴重損傷到肚子裡的嬰兒。
“啊!天…”她悲慘絕望地喊著蒼天,迫得鬆散功力。
忽然,她低頭看看隆起的肚子,喟嘆一聲,喃喃自語道:“我不能讓孩子隨著我死去,她是羅家的骨,羅家祖孫三代大俠,不該落得如此下場…”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突然,不知那兒來的一股力量,使她驀地站起,迅速脫下外衣,平鋪在地上,舉手將松亂的秀髮挽了個結,含在口裡,右手一探,拔出一柄鋒利的匕首她仰面向天,臉上遍佈一片堅毅的神,低聲祝禱道:“璣哥哥,原諒我…”說著,反捏匕首,咬咬牙,向自己肚子由臍而下,劃了下去“卟”鮮紅的血,像泉水般湧出,灑在地上,淋在草上,染紅了灰的岩石和那件外衣。
她咬緊牙關,閉住呼,拋了匕首,向肚子裡一陣亂掏。
地,一陣難以形容的驚喜,閃過了她的臉,她摸到了頭!
手!
腳!
滑滑的身子!
她倔強支持著快要仆倒的身體,雙手輕輕地,慢慢地,拉出一個混身血紅的嬰兒,匆匆用衣包好,蒼白的臉上,綻出一絲淺笑。
這是多麼偉大的慈母的歡笑啊!
漸漸,笑意消失,無神的秀眸中,下兩行淚水。
她想到這可憐孩子,出世時見不到爹,現在很快又要失去了娘,被拋棄在這荒山野地,別說豺狼虎豹,就是一隻最小的野獸,也可以傷害他孱弱的生命,何況在這僻壤亂山,沒有人撫養,沒有人喃,他的生命何殊蜉蝣?
孩子啊,你雖然有個顯赫的身世,但此時此地,卻落得如此悽慘。
一陣傷心,使她失去了力量,終於仆倒地上,但她那染滿鮮血的手仍緊緊握著嬰兒的臍帶。
忽然,心頭一震。
“孩子怎麼沒有哭聲?”這念頭好像一盆冷水,使她神志陡然一清還有最後的任務沒有完成。
“忍耐下去吧!不能死,天啊!給我力量!只要一剎那她默默在鼓勵自己,向上蒼祈求,一雙手緩緩從地上撐起來,臉孔撐著地面,慢慢地,移動,移動她的臉已血模糊,終於,用那枯於死灰的嘴,噙住了嬰兒臍帶,用盡生命中僅剩的一點力量,拼命的一咬“哇!”一聲宏亮的兒啼,劃破這緊張。沉悶悽慘的死寂。
啼聲中,紫衣婦少的身子緩緩傾倒僵臥,終於撒手人寰。
這時候,距她十餘丈外的密林中,突然悄聲沒聲息掠出一條人影。
那人渾身黑袍,更用黑布矇住面龐,人如鬼魅,一閃身,已經欺到紫衣婦少屍體邊,目光掠處,見那紫衣婦少雙目仍然暴睜著,彷彿難以放心剛出世的孩子,被拋棄在這荒山之中。
黑衣蒙面人目閃動,又嘆又似欣地點了點頭,緩緩蹲下身子,伸手將那血中嬰兒抱起來。
但他手指方才接觸到嬰兒動的身體,突然停留不動,側耳傾聽片刻,就像一隻受驚的野獸,嗖地從地上騰身拔起,袍袖疾擺,捷如狸貓般重又隱進密林中。
登山的小徑上,傳來一陣獵獵衣袂之聲,眨眼間,一個年約三四十歲的灰袍和尚出現在大石邊。
這和尚年紀雖不算蒼老,但神態卻極是莊嚴,當他細細端詳了紫衣婦少的面貌,莊嚴的臉上,頓時現出無比驚駭訝詫之,低喧一聲,佛號,喃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林才安定了二十年,難道又要掀起無邊腥風血雨麼?善哉!善哉!”隨著嘆息之聲,大袖一捲將那嬰兒輕輕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