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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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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出現,使得滿場等待之人立即安靜了下來,霎時鴉雀無聲,眾人皆因著她的出場而屏住呼,周遭靜得連一銀針落地都能清晰而聞。

煙落自二樓雅間的貴賓觀席處輕輕簾,自上而下望去,風離清則坐在她的身邊,凝眉一語不。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竟也能令人們動沸騰至此,煙落的心中不免開始期待起玉婉柔的歌聲來,不知會是何等的動人心魄。

玉婉柔似清了清嗓子,幽幽唱了起來。

她的歌喉宛若塘中碧蓮,郁郁青青,又似起於青萍之末的微風,清新醉人。婉轉回腸,只覺五臟六腑都隨著她每一個高低音跌宕不已,有擊晶裂玉之美。又好似裡柳絮綿綿,蠶吐絲一般曲折綺麗,糾纏千里,道是曲中多情,又似是無情,熱烈又冷靜,令人溫溫涼涼地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煙落在震驚之餘不由愧無比,這世間竟有這樣好的歌聲,夜鶯般嬌、絲緞般柔美、泉水般清亮、情人般迤邐,直叫人銷魂蝕骨,只願溺在這歌聲之中不願再起來。

一曲三回,漸漸而止。那美妙的旋律似乎凝滯在空中迴旋纏繞,久久不散。

歌曲畢罷,眾人皆是啞聲一片,待到回神之時,蛟紗帳內,哪裡還有玉婉柔的身影,她早已是離去多時。眾人方才恍然回神,可是如雷的掌聲卻不知要為誰而響起,只餘一張空落落的座椅留在了迤邐縹緲的蛟沙帳幕之後。

煙落靜靜微笑不語,緩緩側眸,只見身側的風離清已是聽得如痴如醉,如墮夢中一般。

忽然,對面雅間之中,似有銀光一陣閃動,煙落微微眯眸,神情警覺,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簾子,只餘一條細碎的縫隙,出幾許微弱的光芒,偷偷向對面瞧去。

凝眉更深,她幾乎以為自己眼錯,那人瞧著側面的輪廓,怎麼看都像是一一莫尋!

南漠國,廣涼州,國都。…南漠國的天要比風晉皇朝先一步到來,此時漫天的光如同一隻輕柔的手,緩緩拂過大地的每一處,所到之處,留下的皆是無邊蔓延的綠,夾雜著點點猩紅的小花。是那樣的明媚耀眼。

廣涼州,是南漠國的都城所在,這裡依山傍水,風景秀美。綿延的宮殿依山而建,環湖而圍。低牆疊式錯落的殿宇,廊轉千回,雖不似晉都皇宮高牆紅瓦的大氣涼然,卻也是別有一番風致清韻。

宮中遍佈盛開的花朵,枝葉旎,舒展自然,帶著蓬生機。遠遠望去,如一脈彩斑斕的錦幛,綿延不絕。

此時,風離澈長眉緊蹙,面無表情,正凝神負手立於連綿的宮殿前。一任風吹拂過他剛毅的臉龐,徐徐吹起他青藍的衣袍飄厥翩翩。

只見遠方有一脈黃線漸漸近了,他漸漸眯起冷眸,細看之下竟是大隊人馬揚起一人多高的塵土,如一道屏障慢慢近,清晰聞得馬蹄聲如雷奔卷。

而他等了將近半月之人,終於來了。

大隊人馬在離宮殿百步前止住了步子。唯有為一人單騎飛奔前來,銀甲白袍,於灰藍天下熠熠生輝。

近至風離澈的面前,他利落翻身下馬,幾步上前,自馬上解下一個藍包裹,恭敬遞給風離澈。又向著正立於風離澈身旁的南宮烈單膝跪下,拱手作揖道:“國主。”風離澈將那藍布包裹打開,裡面出一個緻的黑檀木盒子,那是他母后藏在密格之中的盒子,他曾用盡了辦法也不能將其打開,盒子底部赫然有一玉闕形狀的凹陷。

南宮烈瞧了一眼,緩緩自間解下一枚玉闕,而那形狀竟是與那凹陷之處完全吻合,他將玉闕遞給了風離澈,平聲靜氣道:“你自己試試看,能不能打開。”風離澈蹙眉更深,狐疑接過,將那枚玉闕嵌入盒子的凹陷之中,只聽得清晰的“咔噠”一聲響起,似是機關啟動的聲音。少刻,黑檀木盒蓋已是自動彈開。

他靜默站立著,手中緊緊握著黑檀木盒子,目光愣愣注視著,神情逐漸恍惚了起來。

那裡面,是厚厚一疊家書,那娟秀的字跡,每一字每一句皆是他的母后親筆所書,問著南宮烈近況如何,身體可好,叮囑他南地溼熱,昔征戰腿上落下的舊傷容易復,一定要悉心料理,好生保養,千萬不要過於勞政事,一字一語,平淡而溫和,都是些家常的體恤,更像是情人之間的語。只是每封家書的最末,總是以最工整的小楷寫著一行小字一一致最愛,箏。

那樣厚厚一疊書信,只是從未曾寄出過。

那樣厚厚一疊書信,一張又一張,散出經年沉香的味道,緩緩瀰漫在了空氣之中,聞之令人心神寧靜,而那樣年久泛黃的顏,瞧著便令人的眼底蒙上一層舒適與舒心。

娟秀的落款,是漫漫十七年的,夏,秋,冬。橫亙四季朝夕。

十七年的想念,十七年的深情,都清晰寫在了這樣厚厚一疊家書之中。

風離澈呆滯站立著,無聲哽咽,一層層的悲翻湧上心頭,痠痛不可遏制,眼中不知緣何竟是蒙上淡淡霧氣,濛濛地再也瞧不清楚手中的字跡。

終於,一滴淚珠灼熱地滑落在他青藍華服之上,暈出一點斑駁的淚痕,轉瞬便湮沒於藍絲繡紋之間。

南宮烈悄然站立於他的身後,輕聲嘆道:“澈兒,如今你總該相信了?”緊緊握住拳,風離澈抿緊薄“知道了。”南宮烈緩緩退開一步,逆光之中他深刻英俊的五官在朝陽明光下格外分明,可細看之下,兩鬢已是多了風霜侵染之意。只是依稀仍可以瞧出他年輕時的俊朗無雙。他老了,時光的手如此公平,輕輕拂過每一個的臉,並不偏愛半分,而他早就不再年輕。

邊緩緩溢出一縷苦笑,南宮烈口吻極其柔和,只輕輕拍一拍風離澈寬闊的肩頭,道:“澈兒,我準備宣佈退位。明起,你便是這南漠國至高無上的國主。”明亮的天光一絲一絲照在他的面上,他的神極沉靜安詳,只是眼角,緩緩爬上一縷疲憊。

風離澈靜默站立,一言不,心底卻如海般一接著一洶湧翻滾著。

他竟然,從不知曉,自己的名字,其實應該叫做一一南宮澈!

————————卷三殘顏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