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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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風見著她如果暴雨後軟到的松泥一般癱倒在了榻之上,了無生氣。觸上她的鼻息,已是氣若游絲,再撫上她依舊高聳的肚子,只覺得那搐的宮縮已是愈來愈弱,情況大為不好。
方才皇后娘娘的意思已然十分清楚,要不就一同去了,要不就母子三人均安。可眼下的情況,焦急跺一跺腳,衛風神情已經是疲憊至極,頹喪道:“皇上,娘娘的陣痛在減弱,羊水已是快盡,胎兒在腹中只怕不時便要窒息。再這般耽誤猶豫下去,只怕母子三人均是保不住了。皇上若是不狠下心,只怕…只怕…”風離御頹喪地跌坐在了前,要他狠心,要他狠心什麼呢?他的心已經夠狠了!還要他狠心什麼呢?難道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麼?他不想要的孩子,已然出生。他期盼已久的孩子,卻要胎死腹中,要他狠心捨棄,那是他的一雙孩兒啊。
面頰之上,不覺已是一片溼,會是什麼呢?會是眼淚麼?他這樣冷心冷清之人也會有眼淚麼?他一直以為是沒有的,記憶中也是沒有的。那也許就不是,也許只是汗水罷了。
深深了一口氣,他瞧著她緊闔的雙眸,雖是暈厥仍皺起的秀眉,還有那三道蜿蜒猙獰的疤痕,無意不深深刺痛著他的心。若是做出這般殘忍的決定,只怕她永生都不會原諒他的。
伸手溫柔去撫摸著她的臉龐,觸到的卻全是溼的冰涼,時間緊迫,終於,他咬牙擺一擺手,痛道:“罷了,舍了朕的皇兒們罷。”說出的話,霎時如無數尖刀入他的心口間,麻木早已是勝過了疼痛。
衛風神遽然一愣,凝聲吩咐一旁的穩婆道:“快去,快去,準備幾碗是最好的紅花來,要最濃最烈的!”那穩婆一驚,忙道:“要是傷了身子,後難以有孕,怎麼辦?”衛風厲聲斥道:“胡說什麼!保命要緊,後面的事情自有我照料,你瞎什麼心?!”他的心裡其實也沒有底,若是真的傷了皇后娘娘的身子,即便拼勁此生,他也要為她治好。
那穩婆一聽,連滾帶爬地跑出殿外去。
大殿之中,恢復一片黑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新年的一天,只放晴了半天,彷彿蒼天亦知曉今將生的慘劇一般,此時已是狂風席捲這罕見的冰雹,肆著大地。噼裡啪啦的打在窗欞上“轟轟”亂響,吵鬧聲漸漸覆蓋了一切,令人頭暈不已。
風離御大半個身子已是被汗水浸得溼透,明黃的龍袍亦是成了焦土一般頹敗的顏,緊緊貼附在他堅硬的身體上。
伏在頭,他驟然狂叫起來,聲音剎那間蓋過了來自殿外的狂風暴雨。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幾乎是同時,他的鮮血從喉頭湧出,噴在了煙落雪白的繡蓮花被褥之上,那紅,豔過了蓮花的顏。
衛風失控得驚喊起來:“皇上,皇上,你怎麼了!”
“扣扣”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急促的緊,彷彿是催命的閻羅。
風離御隨意試了試邊的血跡,眸中劃過冷冽,不耐的狂吼道:“滾進來!”旋即懊惱的擰緊了俊眉,今他失態了,只怕不好。
暴風夾雜著些許冰屑與劉公公一同入來。風離御一見是他,神鬆了鬆,凝眉問:“這種時候,能有什麼急事?”劉公公顫顫叩道:“夏北國四皇子帶著禮物覲見皇上,因白天耽誤了路程,方才抵達。”風離御不耐,連連擺手道:“深更半夜,他不去驛館,來皇宮作甚?不見不見!”劉公公再次叩道:“若是平時奴才自然會這麼回覆,可是那夏北國四皇子,名喚完顏尋,奴才瞧著竟是與昔的司天監莫尋大人生的一模一樣。奴才知曉皇上苦於娘娘難產,所以…所以…”語未畢,風離御已是一步上前緊緊拽住劉公公的衣袖,本事灰敗的眸中如倒映進了銀河漫天的璀璨星辰,驚喜道:“真的是莫尋麼?”衛風亦是大喜,仿若久盲之人突然又重見光明一般,喜不自勝道:“若是莫尋在此,以他高深莫測的醫術,必然能救娘娘母子三人。”風離御喜歸喜,到底還有幾分冷靜,轉念一想,這莫尋怎會是夏北國的四皇子呢,且深夜前來,又有何目的?心急如焚,他急擺手道:“快宣,快宣!”片刻後,一名高俊的男子緩步入內,一身棗紅金線密織的夏北王服。美豔的俊顏之上,一雙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見底。見了風離御,只不疾不徐地依禮節行禮。
風離御定定瞧著他,只覺得一股子涼氣漸漸如寒冰利錐一般襲上心頭,這人果然是莫尋無疑。因為天底下,要找出這般妖豔容顏之人,真真是難。只是,這隱隱透的王者氣勢,與當低眉順眼的莫尋是截然不同的。
完顏尋,夏北國最默默無聞的四皇子,奉茶侍女所生,幾乎從不曾聽聞他的事蹟,彷彿夏北國從未有過他這個皇子一般。
莫尋禮畢,便闊步入內,也不說話,直接越過風離御來到榻邊,眸光直直注視著面容慘白,已是力竭昏厥在了榻之上的煙落,伸手便搭上她的脈息。
片刻後,他妖媚的容顏之上緩緩綻放了一朵舒心的笑容。
那笑容,彷彿是開在了的一朵花兒,瞬間便將那濃濃的初之意襲遍了每一個人心中的陰冷角落。所有人的神情都為之一鬆。
衛風則更是長長舒一口氣,有莫尋這樣的笑容,證明事情一定還有轉圜之地。
風離御儘量維持著鎮定,聲音卻掩飾不住的緊張,問道:“你有辦法令她平安生產麼?”莫尋目光冷冷巡視在煙落面上蜿蜒猙獰的疤痕處,口中之音不辨喜怒之情“她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風離御不想他有此一問,一時語結。
莫尋輕哼一聲,冷冷瞥過風離御,也不再問。雙眸微眯,眸中凝起一縷光,緩緩道:“本皇子自是有辦法令她母子三人平安。只是本皇子尚有一條件。就看皇上舍不捨得了。”風離御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莫尋,容平靜無波。心中暗襯,此人昔曾與月盟牽連甚深,與風離澈,慕容傲等人合作。雖是被人入局,可他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涼州與靈州。且他素來知曉煙兒懷孕之事,更是曾封住她的經脈,止住了她的氣血倒溢。由此判斷,莫尋必定不會傷害煙兒。而此時此刻,莫尋突然以夏北國四皇子的身份鄹然在深夜出現,想必已是在這皇宮之中布了眼線,或是守候多時。而莫尋的目的,想來定是衝著收復昔的失城,涼州與靈州而來。
俊眉一軒,風離御凝聲道:“有什麼條件,完顏皇子但講無妨。朕一定滿足。”莫尋輕笑,如妖之花緩緩展開它赤黑的花瓣,緩緩道:“恭喜皇上即將有一子一女,擇其一讓本皇子帶走,出質於夏北國,亦算是後兩國彼此互不侵犯的盟誓,如何?”風離御倏然一驚,英俊的面容漸漸被不可置信緩緩覆,他以為莫尋所要,至多是涼靈二州,可事實與他所想,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方想開口說話。
莫尋已是挑了眉,補充道:“本皇子知皇上方才已得一子,本皇子只要皇上與皇后的幼子,天家貴胄,嫡出身份,以表示天晉皇朝的誠意,如何?”風離御緊緊握住拳頭,指關節因著他的大力而泛白“咯咯”聲清晰可聞,他的眸光犀利如劍,狠狠瞪著一臉無畏的莫尋,似要將他刺穿一般。心中恨的無以復加,讓他與煙兒的親子出質於夏北國,歸期遙遙,生死難測,他怎能捨得,又怎能忍受?
此時,接生的穩婆已是端來了紅花,瞧著殿中冷冷對視的幾人,端著藥呆站著不知所措。良久才問“衛大人,還要不要給娘娘服用?”莫尋的目光輕蔑的瞥過一眼那碗紅花,濃烈酸澀的藥氣撲鼻而來,他嘲笑道:“紅花?!這樣一碗紅花下去,想讓她今後再不能生養麼?”風離御心頭大震,幾乎將薄咬出血來,終於一字字道:“就依你所言!”冷冽的聲音如同驚雷在朝陽殿中炸開。
莫尋似笑非笑,挑一挑眉,自懷中取出一個緻的瓷瓶湊至煙落的鼻息之間,又取出一枚紫的藥丸,輕輕分開煙落蒼白無血的雙,將藥入她的舌下。取出十數枚銀針,飛快地一一紮入煙落的頭頂。接著又是在她頭頂之上徐徐按上一掌,源源不斷地輸入熱力。
垂眸凝視著她昏沉睡的容顏,如羽睫已是因著他施的銀針,輕輕顫動起來。他緩緩俯身湊至她的耳邊,小聲喃喃道:“煙落,我曾說過,屆時會向你索取一樣心愛之物。你欠我的,我總會討回來。”煙落意識濛,聽不太真切。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似有千軍萬馬拉著,她不停地扭動著,用力著,每一寸肌膚都像要撕裂了一般,似有什麼在她身體裡萌著想要突越。
用力著,用力著。
突然,有穩婆尖銳的驚喜之聲,霎時響徹了這個那個朝陽殿。
“天啊,我看到孩子的頭,快要出來了!”
“出來了,出來了!”似乎有巨大的喜悅環繞在她的周遭,還有嬰兒響亮的哭啼和歡悅的笑聲,繼續痛著,繼續用力著。掙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最終,疲憊地墜入黑沉沉的夢裡……卷三殘顏皇后